南昌大學官網刪除涉性侵副院長信息，專家呼籲法律嚴懲師德失範

澎湃新聞12月21日消息，網友“喝咖啡的貓11”12月19日晚爆料稱，南昌大學國學研究院畢業生小柔（化名）自稱曾被南昌大學國學院副院長周斌長期猥褻、性侵。20日下午，又爆出另一名學生小林（化名）自稱遭到周某侵犯。

南昌大學在12月20日晚間通報稱，該校免去程水金國學研究院院長職務、免去周斌國學研究院副院長職務，暫停周斌的一切教學科研工作。隨後，南昌市公安局在其官方微博上通報稱，警方接到報案後，已成立調查組，正在開展調查取證工作。

周斌被南昌大學免職後不久，兩名女生通過“喝咖啡的貓11”對外稱，“知道在媒體上發聲定會為母校帶來名譽上的損失和影響，但校方毅然決然地處理此事，仍不失母校在她們心中的地位”。“此事既已有果”，請勿繼續打擾。

兩名女生爆料稱遭副院長猥褻、性侵

小柔稱，周某在校內創建了“師門”，“師門”中大部分都是女學生，且周某會運用各種名義（例如開車接送女學生上下學、請女學生吃飯、幫助女學生私下輔導等）接觸長相漂亮的女生，誘使其加入“師門”。“而後，開始對‘師門’內的女生實施‘套路’，如讓‘女弟子’給他點外賣、午休後去辦公室叫他起牀、幫他按摩等。”

12月20日下午，小柔接受記者採訪時稱，2016年12月15日，周斌在其辦公室對她進行了首次猥褻。“他叫我幫他訂外賣……沒有想到辦公室沒有其他人，然後他突然把我推倒在沙發上，實施了猥褻。”小柔稱，當時她制止了周斌接下來可能有的性侵行為。但在同一月的28日，小柔自稱仍被周斌強迫，在他宿舍發生了性關係。“（當時）沒有畢業，不敢不去。（晚上）十一點以後去了宿舍，編課件到了凌晨一點，然後實施了性侵。”

而後，小柔稱，周某進一步對其多次實施性侵，時間持續七個月之久。

12月20日14時許，@喝咖啡的貓11 再次發佈消息稱，另有一名受害女生小林（化名）反映，周某以輔導的名義接近小林。2014年4月，周某請小林吃飯，飯後以取論文參考材料為由，請小林去他的宿舍；隨後在宿舍內，周某試圖親吻小林嘴唇、解小林襯衣衣釦，小林劇烈反抗，用力推開周某，要求離開。周某送小林回宿舍，並稱他喜歡小林，之前的行為是情不自禁。

處於輿論漩渦中心的周斌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卻矢口否認上述“指控”。20日，在接受新京報採訪時，周斌自稱“教書幾十年了，從來沒鬧過緋聞，而且我也沒有資格鬧緋聞，如果你看到我這個尊容你就知道了”。“我既沒有性侵她（小柔），我也從來沒有引誘過她。到現在為止，學校只告訴我被舉報了，具體舉報了些什麼東西，我也搞不清楚。”“她一直跟我們院長講，她還深愛着我。”

小柔還在爆料材料中曬出其與南昌大學國學研究院院長程水金聊天軟件對話截圖，直指程水金面對學生舉報周斌性侵時，為維護國學院榮譽，敷衍包庇、息事寧人。

涉事副院長個人信息已從官網消失

南昌大學官網稱，為傳承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努力把南昌大學建設成當代中國的人文學術重鎮和國學創新人才培養基地，2009年10月，南昌大學成立了國學研究院，成為該校人文學院下屬的17個研究院所之一。研究院在成立之時即開辦了國學實驗班，這是目前學校開辦的唯一大文科本碩連讀實驗班。

被學生舉報性侵的周斌為南昌大學國學研究院副院長、副教授，該院年刊《正學》執行主編。目前，該校官網上已無法找到周斌簡歷及相關信息。此前，該校人文學院官網中曾有多名教師的“小傳”，其中包括周斌，題為《人文人——周斌：先生之風 山高水長》。這篇稿件也已消失。

南昌大學官方網站上已無法找到周斌簡歷及相關信息 圖片來源：南昌大學官網

20日凌晨，南昌大學在@喝咖啡的貓11爆料微博下回應，該校在12月18日下午收到一位女生託第三方送交的書面舉報材料。學校已於19日成立了由紀檢等部門組成的專門工作小組，並啓動了核查程序。“如果查證屬實，學校將嚴肅處理，絕不姑息。”

當天中午，該校宣傳部一名負責人告訴記者，學校正在調查核實此事，一有消息就會對外公佈，不會隱瞞、敷衍。下午至晚間，南昌大學連續兩次對外發布消息，先稱學校專門工作小組正聯合警方共同開展工作，而後宣佈處理結果：免去程水金國學研究院院長職務、免去周斌國學研究院副院長職務，暫停周斌的一切教學科研工作。

在小柔、小林兩位當事女生看來，此事已告一段落。南昌大學處理結果出來後不久，小柔與小林就在微博上表態，“我們的訴求已經完成了”。

“知道在媒體上發聲定會為母校帶來名譽上的損失和影響，但校方毅然決然地處理此事，仍不失母校在心中的地位。”上述微博稱，個別害羣之馬不會“撼動南昌大學的浩然正氣”。當事人認為，“此事當有始有終，特此聲明對母校的感謝，同時聲明各大媒體，此事既已有果，請勿繼續以新聞採訪為由，打擾此事相關人等。”

律師分析稱此事調查難度頗大

20日晚間，在南昌大學公佈處理結果後不久，南昌市公安局在其官方微博上通報稱，2017年12月19日下午18時許，該局紅谷灘分局接到張某（女、22歲，南昌大學2017屆本科畢業生）、謝某（女、27歲，南昌大學2015年研究生畢業）報案，共同指認在校學習期間，曾被南昌大學某學院副院長周某利用職務之便，多次猥褻、性侵。 警方受理報案後高度重視，已成立調查組，正在開展調查取證工作。

“性侵害是指加害者以威脅、權力、暴力等方式，引誘脅迫他人與其發生性關係，並在性方面造成對受害人的傷害的行為。”12月21日上午，河南豫龍律師事務所律師付建對記者表示，本次事件，根據受害人所描述，周某可能涉嫌猥褻和強姦。

“猥褻是指為滿足自己的性慾為目的，對他人的摟抱，親吻等性交以外的淫穢行為，該校長強行摟抱女生的行為符合該特徵，可能涉嫌猥褻婦女罪。”付建稱，強姦罪是指違背婦女的意願，使用暴力、恐嚇、引誘、脅迫、或者利用醉酒等手段強迫與受害人發生性關係的行為，因此是否涉嫌強姦首先看當事人對發生性關係是自願還是脅迫，如果是脅迫行為可能涉嫌構成強姦。但是如果受害人是未成年人或者無行為能力人，無論受害者是否同意都構成強姦罪。

付建認為，就目前披露的信息來看，此事如果立案調查存在一定難度。“首先時間跨度非常長，關鍵證據很難保存，比如精液等主要證據很難調取；其次是沒有客觀證據，目前只有受害人陳述，因此也很難定案。”付建提醒受性侵害者如若發生類似情況一定要及時報案，依法收集證據，保護自身不受非法侵害。

“須將高校性騷擾、性侵納入法律程序處理”

儘管此次南昌大學國學研究院副院長涉嫌性侵一事雙方各執一詞，尚無警方結論，但近年來被曝光的高校教師性侵或性騷擾學生事件並不鮮見。

南昌大學一事備受關注之際，黑龍江省紀委駐教育廳紀檢組就通報了四起高校教師師德師風違紀案件，其中包括牡丹江師範學院體育科學學院教師張漢飛利用微信發送淫穢性語言問題。

2014年，廈大博導吳春明被舉報性侵女學生事件同樣轟動輿論，彼時調查歷經三個月，最終廈大決定給予吳春明開除黨籍、撤銷教師資格處分。但未見吳春明被追究法律責任。

“校園性騷擾、性侵問題，是一個帶有普遍性的嚴重問題，包括教師性騷擾、性侵學生。”21世紀教育研究院副院長熊丙奇12月21日告訴記者，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極個別教師會利用手中的職權（評分、評獎等），威逼、要挾學生，而被害學生出於面子、自身利益也不敢反抗、舉報，導致性騷擾、性侵行為可能長期存在。

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研究員儲朝暉對此予以認同。12月21日，他向記者談及高校性侵頻發原因時稱，首要原因仍是個別教師師德不夠，有些高校入門門檻較低。

“在發達國家如美國，針對校園性騷擾、性侵問題，明確禁止校園師生戀，以此告訴所有教師，不得與學生髮生超越師生關係的行為，也避免發生性騷擾、性侵案之後，當事人以這是談戀愛來辯護。”熊丙奇介紹，哈佛大學於1984年出台了禁止授課教師、導師與學生談戀愛的校規，並於2015年將禁令擴展為所有在校教師均不能與本科生髮生浪漫關係。

2014年10月9日，教育部發布《關於建立健全高校師德建設長效機制的意見》，並首次針對高校教師，劃出被稱為“紅七條”的師德禁行行為。其中重要的一條是，不得對學生實施性騷擾或者與學生髮生不正當關係。

“雖然把不得性騷擾學生和與學生髮生不正當關係，作為師德紅線，但並沒有明確禁止師生戀，這帶來的問題是，有教師會以戀愛為名對學生實施性騷擾和性侵。”熊丙奇認為，這會帶來另一個問題即把性騷擾和性侵僅僅作為師德問題處理，這其實是對性騷擾和性侵的縱容。

“要遏制性騷擾、性侵問題，首先必須嚴禁師生戀，劃清教育底線，其次，必須將性騷擾、性侵納入法律程序處理。”熊丙奇建議，鑑於不同學校的特殊性，包括高校有必要針對性騷擾問題，在聽取師生意見基礎之上，出台自身的校規，包括禁止師生戀，依法調查性騷擾、性侵。

“所有校規、法規需要的是切實執行，不切實執行都是空話。對已曝光的性騷擾問題要公開、透明、嚴肅的處理。”熊丙奇説。

澎湃新聞記者 何利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