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晉:“我會向特朗普彙報,是誰與我們作對!”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王晉】
14:1,一票否決,特朗普又可以笑了。
12月18日,聯合國安理會就要求美國撤回承認耶路撒冷為以色列首都的決定進行表決,因為美國動用一票否決權,最終未能獲得通過。同時,應阿拉伯國家和穆斯林國家的要求,聯合國大會將會在21日召開緊急會議,商討耶路撒冷的地位問題。
據最新消息,決議草案最終以128贊成、9票反對和35票棄權獲得通過。決議獲得通過後,聯大會議大廳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黑莉的“貢獻”
為了這次投票,美國駐聯合國代表尼基·黑莉表現的咄咄逼人,公開與其他14個安理會成員國代表“唱反調”;在安理會的投票結束之後,黑莉甚至威脅與會的各國代表,美國總統特朗普和美國政府“將會密切的關注週四(聯合國大會)的投票”,她自己也將會向特朗普“彙報是誰與我們作對”。
在寫給聯合國大會的公開信中,黑莉直接威脅道,“聯合國大會正在考慮特朗普總統關於耶路撒冷問題的決議,當你們考慮如何投票時,我希望你們瞭解到,美國總統和美國將會記住這次投票選擇……22年前美國國會宣佈耶路撒冷將會是以色列的首都,美國駐以色列大使館就應當被搬遷到耶路撒冷。特朗普總統是以公開確認的方式來承認耶路撒冷是以色列的首都”。

美國常駐聯合國代表黑莉
黑莉在聯合國舞台上的立場,一方面當然與特朗普和美國政府在耶路撒冷問題上的立場密切相關,但是另一方面,也離不開黑莉和以色列之間的良好關係。
今年4月,黑莉曾經訪問以色列,受到了來自於以色列國內政治和軍事各個階層的廣泛歡迎,而以色列在黑莉訪問期間的“公關”,比如陪同黑莉前往耶路撒冷老城觀光,尤其是進入老城中的考古地道,在耶路撒冷的猶太教聖地“哭牆”邊禱告,這些讓黑莉在巴以問題和其他中東敏感問題上,強化了對以色列的同情和支持。
在訪問以色列期間,最有代表性的事件,就是黑莉在以色列國防軍高層陪同下,訪問以色列和敍利亞爭議地區戈蘭高地。在戈蘭高地停火線上,黑莉也會見了聯合國在戈蘭高地的觀察團代表,也見證了以色列軍官和聯合國維和人員之間的爭吵。
以色列軍事高層認為,聯合國在戈蘭高地的維和部隊並未有效地遏制黎巴嫩“真主黨”和其他什葉派武裝在戈蘭高地的擴張,陪同黑莉的以色列軍官甚至直接指責聯合國維和軍官“縱容”和“默許”“真主黨”及其他什葉派軍隊在戈蘭高地的存在。而聯合國維和部隊代表則堅持認為,戈蘭高地並不存在“真主黨”和其他什葉派武裝。
黑莉尷尬地見證了雙方的爭執,也更進一步加深了對於以色列安全觀以及中東複雜局勢的認知,對於以色列也有了更深的“同情”。因此當她回到紐約聯合國總部,其在巴以問題和其他中東問題上的態度,與其説是美國駐聯合國代表,不如説是以色列駐聯合國代表。以色列在黑莉身上的公關投資,物超所值。
新的調停人在哪裏?
其實當特朗普在數日前宣佈承認“耶路撒冷是以色列首都”之後,美國在耶路撒冷問題上的態度就很難做出改變。儘管有很多學者,包括國內一些學者,傾向於認為特朗普在耶路撒冷問題上“打啞謎”,因為他並沒有明確説出“耶路撒冷的具體界限”,認為這可能會使得未來的耶路撒冷問題成為一個可以靈活處理的議題。
但是,這種觀點忽視了一個非常根本性的原則,那就是在“啞謎”仍然存在的前提下,沒有任何一個巴勒斯坦或者阿拉伯世界的領導人,再會尋求美國在巴以問題上的談判幫助。當美國仍然堅持“耶路撒冷是以色列首都”的立場下,巴勒斯坦領導人或者其他阿拉伯世界領導人,參加任何美國調停的巴以和談,都意味着自己的“政治自殺”。
所以,特朗普才會在21日聯合國緊急會議之前,敢於向反對美國關於耶路撒冷決議的國家發出了威脅:“有些國家拿了美國的錢,轉頭就在安理會投票反對我們,或者很可能在聯合國大會也投票反對我們。他們拿了我們數上億甚至上千億美元,卻反對我們。”聲稱如果有國家反對美國,將切斷對其援助資金。
傳統上來説,儘管巴以問題談判進程中,有着來自於國際社會組成的“四方機制”,即美國、俄羅斯、歐盟和聯合國,而且在巴以和談歷史上,一些國家如埃及、約旦、沙特、卡塔爾、伊朗、挪威、法國等等,但是美國的作用無疑最為關鍵。
一方面美國可以在巴以和談問題上向以色列施加壓力,通過直接的遊説或者是間接的援助壓力,促使以色列接受美國提出的巴以問題;另一方面,美國在中東地區的諸多盟友,如埃及、沙特和約旦,都是巴以問題的重要當事方,對於巴勒斯坦一方尤其是約旦河西岸的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政府有着巨大的影響力,而且也可以通過援助和其他的手段來促成巴勒斯坦一方在談判中做出一些讓步和妥協。
從90年代開始的巴以和平進程,長期以來就是美國斡旋下的巴以和談進程。因此當美國在耶路撒冷問題上表達了“耶路撒冷屬於以色列”的言論,也就事實上,讓特朗普放棄了繼續擔任“巴以和談調停人”的歷史角色。
當美國通過宣佈“耶路撒冷為以色列首都”的方式來“退出”巴以和談的“主持人”角色,也就意味着國際社會尤其是阿拉伯世界和伊斯蘭世界需要尋找新的巴以和談調停人。
這種調整,必然會要求兩個方面的能力,一方面是要求國際社會,在特朗普的表態之後,夯實在巴以問題上的既有立場,即反對“耶路撒冷是以色列首都”的提議。無論是不久前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組織召開的“伊斯蘭合作組織特別峯會”,所通過的“承認東耶路撒冷是巴勒斯坦國首都”的決定,還是這次聯合國安理會以及聯合國大會所討論的決議草案,都是為了能夠在國際社會中動員輿論力量,來孤立和抵消美國在耶路撒冷問題上做出的表態,使得未來巴以問題可能的和談重新恢復一個相對公平和平等的地位。
但另一方面,當反對“耶路撒冷是以色列首都”的提議贏得廣泛共識之後,誰來真的介入和協調巴以和談,才是真正的難題。事實上無論是俄羅斯還是法國,儘管在特朗普的耶路撒冷表態之後,都高調的呼籲“公平”“公正”推動巴以和談進程,但是任何一方都沒有意願和能力去介入巴以和平進程之中。巴以和談問題,很大程度上是“零和博弈”,巴以雙方的民族主義和政治身份構建,很大程度上是維繫在彼此的對立之中,任何調停國如果貿然的介入巴以和談之中,其結果只能是“兩頭捱罵”。
而很多的穆斯林國家,儘管藉助外交平台,相互之間在巴以問題上“賽嗓門”,比如埃爾多安不停高呼要“與以色列斷交”,“以色列是恐怖注主義國家”,以此凝聚國內的合法性,但是這些國家的領導人更加擔心可能出現的國內政治亂局,並不願意真的“出力”,或者支持巴勒斯坦團體在其他“地區對手”國內“鬧事兒”,禍水他引。在這個時代,民族國家的魅力已經遠遠超越伊斯蘭教“大同世界”(烏瑪)的魅力,這是歷史趨勢,也是現實政治需要。
當俄羅斯和法國都根據自己的利益而“走過場”,當海灣國家如沙特更加關心與伊朗的地區競爭,當約旦和埃及仍然由於國內經濟和社會事務而無法抽身,當土耳其和馬來西亞領導人更多是為了博取眼球而在巴以問題上“説大話”,經歷了一番熱鬧的折騰,孱弱無力的巴勒斯坦可能最終還是需要自己去面對美國和以色列在耶路撒冷和其他巴以敏感議題上咄咄逼人的態度。熱熱鬧鬧的國際會議之下,是形單影隻和無人關注的巴勒斯坦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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