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敍利亞危機走到關鍵節點 仍存諸多變數
作者:李昊
到本月為止,殘酷的敍利亞內戰已整整持續了六年,造成冷戰結束後最嚴重的國際政治危機和人道主義災難。國際政治力量在敍利亞問題上存在嚴重的政治分歧與相互對立的單邊行動,這是敍利亞問題久拖不決的主要癥結所在。而在近期,敍利亞問題的地緣政治格局經歷了劇烈調整,敍利亞內部局勢也發生了重大變化,政治解決敍利亞問題的曙光開始顯現。但同時,新的地緣政治格局尚不穩定,各方政治合作的基礎依然脆弱,國際社會解決敍利亞問題的誠意與智慧依然面臨嚴峻挑戰。事實上,已持續6年之久的敍利亞危機又走到了一個關鍵節點上,相關各方的抉擇將在根本上決定敍利亞問題的未來。
當前,國際局勢開始有利於解決敍利亞問題。敍利亞戰爭的性質經歷了“顏色革命”、全面內戰直至代理人戰爭的演變過程,敍利亞局勢始終深陷國際政治博弈的漩渦。但從2016年開始,聯合國以及美、歐、俄、土等相關各方相繼調整敍利亞政策,2016年底,土、俄合作主導敍利亞局勢的格局基本形成。
2015年12月的聯合國安理會《政治解決敍利亞問題的決議》奠定了政治解決敍利亞問題的基礎。根據決議,各方應在18個月內、即2017年7月前完成簽署和平協議、起草新憲法、組成新政府等政治進程。2016年下半年,敍利亞內戰快速升温,俄敍聯軍、反對派武裝、庫爾德武裝、土耳其與自由派聯軍在多個戰場展開大規模攻防,實際是為在即將開始的政治進程中搶佔有利地位。
在此期間,土耳其脱離對美戰略依賴,開始獨立參與地區戰略重構。長期追隨美歐的敍利亞政策曾使土耳其陷入被動,陷入與俄羅斯全方位的地緣政治對抗。但在未遂軍事政變前後,土耳其政府開始承認俄羅斯取代美國主導敍利亞局勢的現實,土俄也從對抗走向合作,並最終促成阿勒頗人道主義救援行動和新的全面停火協議。自此,美歐主導敍利亞局勢時期各國勢力逐鹿敍利亞的混亂局面結束,土俄兩國合作主導敍利亞局勢的格局逐漸清晰。
另外,敍利亞戰場局勢也暫時呈現穩定局面。阿勒頗戰事結束後,敍利亞戰局開始迴歸安理會《政治解決敍利亞問題的決議》確立的軌道。2016年12月30日之後,除“伊斯蘭國”之外的各派武裝首次出現全面停火局面,目前各大戰場均是針對“伊斯蘭國”武裝。土俄直接參戰也增強了對敍利亞各武裝力量的掌控能力,有利於避免各派再起衝突。比如俄敍聯軍合圍阿勒頗的行動與土自聯軍幼發拉底之盾行動毗鄰展開,不僅未出現擦槍走火,還在戰役層面協同行動。更為重要的是,相關各方均表明了政治解決敍利亞問題的姿態,均對停火做出了響應,這使敍利亞政府與反對派有望在哈薩克斯坦首都阿斯塔納舉行和平對話。
儘管出現上述調整,但敍利亞地緣政治格局仍存在諸多變數,相關各方政治合作也較脆弱。首先,美、歐的敍利亞政策存在不確定性。打擊“伊斯蘭國”局面出現後,美、歐出於自身安全利益考慮,將會重新加大介入敍利亞問題的力度,竭力掌控打擊行動的部署與節奏。新任美國總統特朗普一旦對伊朗核協議問題採取激進政策,勢必造成敍利亞內戰再起。
其次,土、俄政治合作面臨新的挑戰。土耳其之所以與俄羅斯合作扭轉敍利亞形勢,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配合國內總統制改革和穩定國內政治局勢的需要。因此,土耳其國內政治形勢的發展以及俄羅斯逐步撤出敍利亞戰場,將使土、俄政治合作面臨一定程度的不確定性。
另外,敍利亞各方停火協議也有一定脆弱性。阿勒頗戰事結束後,敍利亞反對派與政府軍開始圍繞伊德利卜省緊張對峙。同時,幼發拉底河以西的“伊斯蘭國”控制區正面臨土耳其軍隊正面強攻、庫爾德武裝後部包抄、俄敍聯軍側翼窺伺的處境,該地區的“伊斯蘭國”武裝崩潰後,三方很可能在搶佔地盤過程中爆發新的衝突。
再者,相關各方能否就未來政治版圖達成共識。土、俄主導的停火協議主要是為迫使反對派與政府軍確認當前敍利亞北部地區的勢力範圍,但形成全國各派普遍接受的最終政治版圖,依然面臨複雜的國際協作與國內鬥爭。
最後,應對人道主義危機與恐怖主義挑戰。在敍利亞戰爭後期,各方均面臨避免人道主義災難的挑戰,其中涉及複雜的國際法問題。隨着“伊斯蘭國”成為主要打擊目標,相關各國勢必遭受更為極端的國際恐怖主義襲擊,各國應當做好防範政治衝擊的準備。同時也應防範敍利亞各方借反恐之名打擊異己勢力,這一問題在某些有恐怖組織活動的反對派控制區尤為突出。(作者是四川大學中國西部邊疆安全與發展協同創新中心特聘副研究員、四川大學國際關係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