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是怎樣盤算的
作者:王战
很多人都説,特朗普的特點是不按規矩出牌。但作為一個商人型總統,怎樣出牌其實總會有他自身的邏輯。真正應該考慮的是,他是怎樣想問題的。
特朗普是房地產商出身,對產業和就業是敏感的。沒有產業就沒有就業,沒有就業就買不起房子,所以特朗普競選時大打傳統制造業牌,抓住了製造業外移導致“城市破產”這一美國底層老百姓的痛點。
特朗普和奧巴馬的執政理念,既有聯繫也有差別。兩人都堅持美國第一、美國利益第一,這是不會改變的。從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以來,兩人想做的事情實際上是一樣的。奧巴馬在位時,對內實行三次量化寬鬆,對外捍衞美國利益、推行所謂民主價值觀,以此來大搞地緣政治和同盟關係。其目的其實都是把髒水潑出去,把自己的“孩子”留住。結果我們看到的現象是,世界經濟尚未恢復,美國經濟倒是逐步復甦,甚至開始加息了。特朗普要做的事情,無非是想把留在盆子裏的“孩子”養肥養大,所以他要推行經濟重建。
特朗普作為一個商人,做什麼事情都講性價比。從競選就可以看到,他非常瞧不起傳統的政治精英,認為他們只會亂花錢,投下幾萬億,打了幾場仗,美國民眾卻沒得到什麼收益;搞亞太再平衡,給日本、越南好處,美國又會得到什麼收益呢?推行所謂民主價值觀,也只是表面好看……
既然特朗普把重心轉向經濟,他會怎麼做?我認為,他會在國際地緣政治上重新選擇。主動與俄羅斯緩和關係,道理很簡單,因為具有地緣政治上的性價比。美國的貿易逆差主要來自三個經濟體:中國、歐洲和日本。在這個板塊裏,恰恰沒有俄羅斯。選擇跟俄羅斯改善關係,成本低,收益大,經濟上沒損失;政治上一頭掣肘歐洲,一頭牽制中國和日本。這個買賣相當划算,何樂而不為?
要製造業迴歸,就要看哪些國家對美國的出口最多。從邏輯上來推理,歐美和日本是同盟,中國對美國的貿易出口又是最多。所以,特朗普上台後的中美貿易摩擦,貌似不可避免了。這裏面有三種選項:打“一中”牌意味着高烈度貿易戰,但成本代價一定會非常高。中烈度是打世貿組織規則戰,關税提高45%是不符合國際規則的,能不能做到還很難判斷。如果提高5%、10%,國內也許可以交代,但顯然會引發反制措施,不利於美國的長遠利益。低烈度就是要求“對等貿易”,我對你開放,你也必須對我放開。
其實,特朗普的政策不完全是衝着中國來的,對日本和歐盟也會有衝擊。這裏面,衝擊最大的是日本。日本在美國總統競選中站錯了隊,結果一出來,安倍就迫不及待去拜見特朗普,情急心態可見一斑。歐盟是觀望,因為還要看德國和法國的選舉結果。
上述這些分析,説明特朗普無非是想通過國際政治經濟手段,使他的競選口號“讓美國再次偉大”得以實現而已。總的來看,國內政策還是特朗普的主攻方向。從特朗普的政策主張看,其理論淵源可以歸結到三個方面:一是里根主義供給學派。這是他整個經濟政策的淵源,如通過減少所得税來帶動經濟。二是羅斯福新政再版。在危機面前,奧巴馬的應對不如羅斯福。羅斯福至少解決了國內基礎設施建設的問題,而奧巴馬做的無非是為華爾街解套砸下了千萬億美元。所以,特朗普就是要圍繞基礎設施加大投資。三是“世界島”理論。圍繞歐亞大陸,中國“一帶一路”以及俄羅斯的大歐亞計劃,會使美國重新關注佈局世界“心臟”地區。特朗普所做的選擇,可能是繼麥金德、布熱津斯基後的3.0版。
從開放政策上看,特朗普強調的利用外資、降低税收、補貼返還等招商引資優惠政策,有點類似我們改革開放初期的政策取向。但他還會打出一套“組合拳”:一是加息;二是減税。所得税減至15%,比我國香港的所得税還少一個百分點。是否能夠做到有待觀察,但減下來後對我們的影響衝擊會比較大;三是基礎設施建設,關鍵是錢從什麼地方來;四是貿易保護主義,降低貿易順差;五是通過投資移民政策,積極籌錢。
在關鍵的美國製造業迴歸問題上,其實也面臨不同的情形。對於已經形成規模經濟的產業,如汽車製造業等,想真正拉回美國國內製造再出口到國外,可能沒有那麼簡單。
所以,特朗普經濟政策的結局會有三種:一是把美國經濟搞上去,同時也把世界經濟搞上去;二是把美國經濟搞上去,但往外面潑髒水,世界經濟依然低迷;三是把美國經濟搞壞,世界經濟連帶遭罪。如果出現第二種特別是第三種情況,要不他本人要不他的班子,都得承擔責任、付出代價。目前,特朗普在美國的支持率也就一半,他必須做出成績,才能穩固自己的執政地位。
(作者:王戰 上海社會科學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