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中民:中東才是特朗普的“當務之急”
作者:刘中民
儘管特朗普“讓美國再次偉大”的執政理念將不可避免導致美國的對外戰略內向保守化,但維持和鞏固全球霸權地位無疑仍是美國全球戰略的核心,這從特朗普首次國會演講可以看出。如何平衡歐洲、中東、亞太三大地區戰略依然是特朗普政府無法迴避的長期性戰略課題。
隨着特朗普計劃狂增540億美元軍費,有人認為,這些軍費中的大部分將投入到亞太戰區。然而筆者認為,中東才是特朗普政府當前首當其衝的“重點任務”。特朗普的全球戰略依然無法擺脱動盪中東的複雜牽制,這也許是由歐亞大陸“世界島”地位決定的地緣政治宿命。
無法擺脱中東“熱點”的牽制
在層出不窮的中東熱點問題中,打擊、剷除“伊斯蘭國”是特朗普在競選中最核心的承諾之一。如果特朗普領導下的美國新政府能在最短時間內剷除“伊斯蘭國”,那將對特朗普在美國民眾中的聲望帶來彈簧式的直線躍升。而特朗普一再努力推行“限穆令”,也是為了在本國更安全的基礎上,更無所顧忌、集中精神地對“伊斯蘭國”進行軍事打擊。
因此,我們看到特朗普上台後,就要求高階軍官找出更多摧毀“伊斯蘭國”方法,並給五角大廈30天的時間,檢討目前戰事進度,制定出一套作戰計劃徹底消滅“伊斯蘭國”。據悉,五角大廈已於2月27日向白宮提交了最新作戰計劃。
當前,圍繞打擊“伊斯蘭國”存在三大聯盟,分別是美國領導歐洲和地區國家組成的聯盟,俄羅斯、伊朗、敍利亞等國家組成的聯盟,以及沙特領導的阿拉伯伊斯蘭國家,但發揮實質作用的是美國和俄羅斯領導的兩大聯盟。特朗普政府面臨的挑戰是儘快明確打擊“伊斯蘭國”的方案,切實加大力度,並凝聚各方力量,否則就會不可避免地把打擊“伊斯蘭國”主導權拱手讓於俄羅斯。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國際反恐壓力面前相對蟄伏的“基地”組織對美國的挑戰同樣不容忽視。“基地”組織近期採取了淡化教派矛盾、為當地提供“福利”等融入當地的本土化策略,其生存能力不斷增強,這在很大程度上更是美國必須面對的長期威脅,因為相對於“伊斯蘭國”,“基地”更強調打擊“遠敵”(美國和西方),而“伊斯蘭國”的首要打擊對象是“近敵”(世俗的阿拉伯政權及其支持者)。因此,一旦“基地”組織捲土重來,將對美國構成更加嚴重的威脅。
敍利亞問題、巴以問題也是美國在中東面臨的棘手問題。
在敍利亞問題上,特朗普政府面臨的主要包括巴沙爾政權的去留,解決敍利亞問題的主導權,沙特、土耳其等地區盟國的利益關切,以及伊朗的角色和作用,這一系列相互聯繫、互相掣肘的問題。首先,保留巴沙爾政權是美俄在敍利亞問題和打擊“伊斯蘭國”問題上合作的基礎,但卻會引起沙特、土耳其的不滿,並有利於美國宿敵伊朗擴大地區影響。其次,俄羅斯正在聯合土耳其、伊朗建立獨立於美國和西方主導的敍利亞問題和談機制,並削弱美國在敍利亞問題上的作用。
在巴以問題上,特朗普上台前多次高調宣示重啓和鞏固美國和以色列的盟友關係,支持以色列的猶太定居點政策,並揚言把美國駐以色列大使館遷至耶路撒冷,這自然令以色列充滿期待。但從2017年2月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訪美的情況看,特朗普更多是在敷衍搪塞。這一切均表明特朗普尚未形成完整、具有可操作性的政策方案。巴以問題是中東問題的核心,美國的政策一旦發生重大失誤,就有可能導致巴以再燃戰火,進一步加劇中東形勢的動盪。
無法擺脱與俄羅斯戰略博弈
在奧巴馬從中東進行戰略收縮的同時,俄羅斯則不斷加大對中東的戰略投入,並把中東作為撬動美俄關係,平衡美國和西方壓力的重要槓桿。因此,俄羅斯在中東的戰略進取和戰略攻勢是美國面臨的重要挑戰。
儘管特朗普執政後美俄關係出現修好的跡象,但國內政治的牽制、美俄在歐洲尤其是烏克蘭問題上的深刻矛盾,都會使美俄圍繞中東事務展開復雜博弈。當然更根本的原因是美國不會把中東事務的主導權拱手讓於俄羅斯,儘管美俄中東博弈具有有限性和可控性的特點,但美俄將圍繞敍問題政治解決、打擊“伊斯蘭國”、積極爭取地區大國問題上展開激烈爭奪。
在美俄的大國博弈中,雙方的歐洲、中東和亞太政策具有複雜的聯動效應,美俄的主要矛盾在歐洲,尤其是北約東擴、反導系統、烏克蘭危機等問題上,而中東地區則成為俄羅斯平衡美國和西方戰略壓力的突破口。從這種意義上説,美國更無法放任俄羅斯在中東不斷擴張勢力範圍。
無法擺脱中東地區地緣政治博弈
2011年中東變局以來,沙特、伊朗、土耳其等地區大國圍繞轉型阿拉伯國家(埃及等)發展走向、敍利亞危機、打擊“伊斯蘭國”、教派問題、庫爾德問題展開了複雜博弈,其中核心的主線是沙特與伊朗的地緣政治博弈,而沙特與土耳其則呈現出既有矛盾又有合作的複雜關係。當前,沙特與伊朗的對抗,以及以雙方為核心的陣營分化構成了中東地區格局的典型特徵,雙方兩大陣營的地緣政治、民族、教派對抗日趨固化,並圍繞巴林、敍利亞、伊拉克和也門問題展開了持續的代理人競爭。
奧巴馬中東戰略的核心內容之一是重塑地區力量平衡,其具體做法之一就是通過推動簽署伊核問題全面協議,實現和平解決伊核問題、逐步緩和美伊(朗)關係、適度發揮伊朗在解決地區熱點問題中的作用、利用伊朗平衡沙特等多重作用,但卻引發美國國內保守派以及沙特、以色列等地區盟國的強烈不滿,同樣也遭致特朗普的強烈批評。
在入主白宮後,特朗普立刻加大對伊朗的單方面制裁,並招致伊朗試射導彈和軍事演習等強烈反應。從未來發展態勢來看,特朗普在伊核協議問題上仍將面臨嚴峻挑戰。此外,如何安撫沙特、以色列等地區盟友,如何解決美國與土耳其關係中的“居倫運動”等諸多問題,如何改善美國與埃及塞西政權的不睦,也都是特朗普中東政策面臨的挑戰。(作者是上海外國語大學中東研究所教授、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