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勝美軍的39軍軍長吳信泉 朝鮮戰場揚軍威
作者:胡中乐


首勝美軍的39軍軍長吳信泉 朝鮮戰場揚軍威
原題:首勝美軍的吳信泉軍長
作者:胡中樂,現為中國外交筆會理事
2016年4月22日,北京西郊某地迎來八一足球隊50年來的首次“元老”聚會,這次聚會由原八一體工大隊長吳皖湘暨夫人付佩生組織。
時隔40多年了,我終於見到了原38軍的吳皖湘老首長,並把我寫的《萬歲軍》電影文學劇本交給他,請求指正。下面的對話很有意思:
本人:吳指導(曾是我的教練),我國軍事題材的好影片很少,我覺得只有《亮劍》、《遼瀋戰役》、《潛伏》等還不錯。
吳皖湘:是啊。你的《萬歲軍》題材很好。一名日本教授説“朝戰共軍擊敗美軍,才標誌着新中國真正站立起來”,也使得中華民族結束了一百多年來受到列強屈辱的歷史。
本人:記得1971年,咱們球隊在你父親(時任軍委炮兵副司令吳信泉中將,原39軍軍長)安排下,看了《巴頓將軍》、《攻克柏林》、《啊,海軍》等國外影片,並留下終生難忘的印象。而我國震撼力的世界級大片何時才能出現啊!吳將軍可是第一個指揮39軍擊敗美國王牌第一騎兵師的。2005年美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來訪中國時,專門去拜訪39軍;日本自衞隊還把此戰例收入《作戰理論入門》一書,成為軍官的基本教材。
……
此時,70多歲身材魁梧的吳皖湘,顯然異常激動。父輩們的英雄壯舉彷彿就在眼前。
敢與美騎一師交戰
1950年朝鮮戰爭爆發後,美國第8集團軍司令沃克中將,果斷地將美“王牌軍”第1騎兵師投入戰鬥。
10月28日,我志願軍司令員彭德懷急令第39軍軍長吳信泉率部火速趕往雲山,阻擊南朝鮮軍第1師北上。次日,吳信泉率部趕到雲山城外,對雲山的南朝鮮第1師構成了三面包圍,準備與第40軍119師共同拿下對方。
誰知戰場情勢瞬息萬變,計劃趕不上變化!31日,美第1騎兵師先頭部隊第8騎兵團進入雲山,接替南朝鮮第1師的防守,其他美軍則進至雲山以南的龍山洞。
雲山,乃朝鮮雲山郡首府。羣山環抱,河流縱橫,戰略地位非常重要。此戰,對整個戰局關係重大。雙方指揮官都盯上了這“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地,從而引發了一場“中美王牌軍大較量”。
美陸軍第1騎兵師,創建於美國獨立戰爭時期,系“開國元勳師”,在兩次世界大戰中均戰功赫赫,原是騎兵部隊,後改為機械化。朝鮮戰爭爆發後,這支部隊從洛東江反攻突破三八線到攻克平壤,一直擔負着主攻重任。其自恃160年來沒打過敗仗,是麥克阿瑟的“寵兒”。師長蓋伊少將在二戰中曾任“常勝將軍”巴頓的參謀長,以精通裝甲戰戰術而著稱。
志願軍第39軍的前身是紅25軍,長征中的“開路先鋒”,抗日初期參加過平型關大戰,解放戰爭期間系四野的“攻堅尖刀”,從白山黑水一直打到西南邊陲的睦南關(友誼關)。38歲的軍長吳信泉,1926年參加赤衞隊,1930年參加紅軍,系愛吃辣椒的天生不信邪的湖南硬漢。
之前,一過鴨綠江,吳信泉的心裏就直撓癢癢,憋着要痛打美國佬。針對新兵的“恐美”情緒,吳軍長動員道,“孃的,不就是美國佬嗎?他們也沒長着三頭六臂!咱不光要摸摸它的老虎屁股,還要扒下它的老虎皮,給咱彭老總做把太師椅!”狹路相逢,勇者勝,全軍上下羣情激昂。
10月30日,吳信泉將作戰方案上報彭德懷,部隊也迅速搶佔了雲山有利地形。彭總命令:11月1日晚7時30分發起總攻。
1日早晨,重兵雲集的雲山一反常態的寂靜。白茫茫的濃霧籠罩着山川,為大戰前的戰場增添了神秘的色彩。有趣的是,雙方此時還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志願軍以為對手是南朝鮮軍,美軍以為對手是朝鮮人民軍。
這時,吳信泉接到志司通報,稱美第1騎兵師已進至龍山洞地區。為防止美軍北上增援,吳信泉馬上派第343團南下,趕到龍山洞至雲山的公路上構築陣地,阻擊敵軍。正午時分,正在急行軍的第343團被美軍空中偵察機發現。美第1騎兵師師長蓋伊接到報告後,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這意味着對手正企圖切斷龍山洞通往雲山的公路。他立即命令駐紮在龍山洞的第5騎兵團派部隊向北巡邏;命令駐紮在雲山的第8騎兵團駐守諸仁橋,保證公路暢通;命令空軍和炮兵嚴密封鎖山路。
然而,志願軍第343團還是衝破美軍飛機和炮火的封鎖,搶先一步到達了目的地,還沒等修好工事,美軍的巡邏分隊就趕到了。我部突然開火,美軍尚未弄清情況,一場伏擊戰就這麼幹淨、利索地結束了。
美第5騎兵團團長約翰遜得知巡邏隊遭到伏擊,感到軍情不妙,遂指揮部隊向我軍陣地發起輪番進攻。美軍的攻勢越來越猛,志願軍卻堅守陣地,寸士不讓。雙方激戰到黃昏時分,美軍已顯疲憊,攻擊勢頭減弱,我軍則鬥志正旺,第343團團長王扶之抓住有利戰機,命令1營出擊。指戰員們如餓虎下山,以手榴彈開道,緊接着機槍狂掃,打得美軍狼狽後撤。其中1連全殲美軍B連,創造了以一個連殲滅美軍一個連的模範戰例。
“刀出鞘、彈上膛”的第39軍,默默地等待着一場大廝殺。這時,擔任主攻的第39軍116師師長汪洋,從炮隊鏡裏發現雲山外圍出現了大量的坦克和汽車,急得他在電話裏嚷道:“軍長,煮熟的鴨子別讓它飛了!趕緊動手吧?”吳信泉接到電話後,從凳子上一躍而起,走到作戰地圖前,用手往雲山的位置一指,“想跑?可沒那麼容易。”
下午5點30分,隨着吳軍長的一聲令下,志願軍提前發起總攻。五顏六色的信號彈在暮靄中騰起,各種火器發出的聲響震盪着雲山山谷。116師從正面攻擊,115師和117師從兩翼實施包抄迂迴,斷敵退路,截敵增援。吳軍長以“圍點打援”戰術,打得敵軍措手不及,亂了陣腳。
一陣猛烈的炮火後,我軍潮水般地向雲山發起衝鋒,並很快逼近美軍陣地前。美軍指揮官一查彈道,發現是二戰中曾在斯大林格勒戰役中出現的、讓德國軍隊膽戰心驚的蘇制“喀秋莎”火炮。“喀秋莎”的出現,意味着進攻部隊已不是朝鮮人民軍,美第8騎兵團這才省悟“中國軍隊來了”。
美第8騎兵團在第1騎兵師中一貫擔任“開路先鋒”,傲氣十足。戰前,南朝鮮軍官曾告戒該團團長帕爾莫:“雲山周圍肯定已佈滿了中國軍隊,他們的戰鬥力很強,你們要小心應付。”帕爾莫卻一笑置之,“中國人?就是那些黃種人嗎?他們也會打仗?!”
這時,天已黑下來了。高地上、河谷中、山澗裏,槍炮聲、軍號聲及鑼鼓聲震耳欲聾,吶喊聲驚天動地。美軍被這“土八路”戰術搞得驚恐萬狀,抱頭鼠竄。一名美軍俘虜戰後這樣説:“當我聽到遠方的槍炮聲和軍號聲,我以為還在夢裏,敵軍彷彿騰雲駕霧,從天而降……”
激戰至當夜11時,志願軍已攻克雲山外圍的全部高地。指戰員們這才驚異地發現對手不是李承晚軍,而是黃頭髮、大鼻子、藍眼睛的美國鬼子!
吳信泉聞訊後不禁仰天大笑,“本想撈塊肥肉,不料卻啃上了硬骨頭!怪不得火力這麼強,原來是美軍的王牌軍!”軍部參謀急忙將這一軍情上報志司,彭總聽罷,從嘴裏迸出一句硬邦邦的話:“堅決消滅美王牌軍!”
吳信泉馬上對全軍下達命令:“發揚志願軍近戰、夜戰、‘刺刀見紅’的特長,首先從氣勢上壓倒美國佬!”他還叮囑各師師長,“多動腦筋,先打亂敵軍,然後各個殲滅!”
這一下,指戰員們嚷得更歡了,“跑朝鮮來,打的就是美國鬼子!現在總算對上號了,上刺刀吧,正想瞧瞧你們有多大道行呢!”
在肅清雲山外圍的戰鬥中,第348團2營官兵還創造了“步槍繳飛機”的奇蹟:他們在一座公路橋上發現前方有4個房屋般大小的物品。走近一瞧,居然是4架飛機。原來這片開闊地成了美軍的臨時機場。經過短兵相接的肉搏戰後,他們繳獲了4架美機。這是我志願軍在朝鮮戰場上唯一的一次繳獲美軍飛機。吳軍長聽後,喜得一拍大腿,“哈,這下可發洋財嘍!”
隨着陣陣衝鋒號聲,志願軍從四面八方湧入雲山城,與美軍展開了激烈的巷戰。在我軍猛烈的攻勢下,美軍企圖向南方逃跑,可後路早被截斷,我345團已搶佔了諸仁橋的公路路口。激戰至11月2日清晨,絕望的美第8騎兵團被壓縮在雲山南面狹窄的開闊地裏。
這時,美第5騎兵團急促增援而來,卻受到我軍的頑強阻擊。戰鬥異常慘烈,天上是美軍幾十架飛機狂轟濫炸,地上是一波又一波的坦克配屬步兵的衝鋒,陣地上原來茂密的樹林,此時早變成一片焦土。
2日午後到黃昏,美軍對志願軍發起十多起衝鋒,但只換得在陣地前丟下了上百具美軍屍體。更令美軍瞠目結舌的是,面對重達55噸的坦克,戰士王有在激戰中竟爬上正在瘋狂掃射的美軍坦克。“天哪,這些不要命的東方人!”距離坦克不遠處的5個美國兵,被這一場面驚得竟忘了開槍,眼瞅着王有炸燬這輛坦克後,又向他們衝來……末了,他們乖乖地舉起雙手。
夜幕降臨後,美軍試圖突圍,可還沒爬出幾步,志願軍一陣猛烈的掃射,就將美軍迎頭堵了回去,並趁勢突入美軍陣地。戰士們跟美國鬼子玩起了“刺刀見紅”,嚇得牛高馬大的美國兵拼命地往汽車底下鑽。不少戰士和美國兵抱成一團,用腳踹、用手抓、用牙咬,實在不行了,就拉響手榴彈,與敵人同歸於盡。
3日夜,第39軍向被圍美軍繼續猛攻。在帕爾莫團長的眼裏,漫山遍野都是前仆後繼的中國士兵,那種感覺就像整座山巒都在湧動……經過一夜的激戰,美第8騎兵團第3營全部被殲滅。(1950年11月6日,美陸軍被迫撤銷第8騎兵團第3營的番號)
兩天三夜的雲山血戰中,我39軍首次以劣勢裝備殲滅了具有現代化裝備的美騎一師第8團大部及南朝鮮軍第1師第12團一部,共殲敵2046名(其中美軍1840名),繳獲飛機4架,擊落1架,擊毀與繳獲坦克28輛,繳獲汽車176輛、各種炮190門及大批槍支彈藥、器材和物資。連美國李奇微將軍也不得不承認:中國人對雲山西面第8騎兵團第3營的進攻,也許達成了最令人震驚的突然性。
戰後志願軍總部總結會上,39軍暨吳信泉軍長受到彭德懷司令員的表揚。1951年夏,吳信泉等奉召回國受到毛澤東主席的親切接見與家宴招待,其榮獲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一級國旗勳章。
湖南走出來的紅軍硬漢
吳信泉,湖南平江縣人,1926年參加農民協會,1930年加入工農紅軍。土地革命時期,在紅3軍團任參謀、連指導員、營教導員、團特派員、軍團保衞局執行部長,在井岡山參加了1至5次反圍剿和長征。
到達陝北後,先後任紅15軍團師特派員、師政治部主任,參加了東征、西征和三大主力紅軍會師後的山城堡戰役。
抗戰爆發,1937年吳信泉所在部隊改編為八路軍115師344旅688團,任團政治處主任。9月中旬,吳信泉隨部參加了平型關大捷,殲滅日軍坂垣師團第21旅團。
1938年4月,受到129師打擊的日軍108師團,由山西長治向道清路撤退。344旅首長命令687團設伏打擊敵人。吳信泉政委覺得這對經過整頓的部隊是個極好的考驗。他和團長率部迅速趕到長治與高平間的張店埋伏,嚴陣以待。日軍師團龐大,他們決定打其尾部,待其後衞一個營進入伏擊地,指揮部隊猛打猛衝,日軍無招架之力,殲敵300餘人。張店之戰打擊了敵人的囂張氣焰。
1940年他隨部東進冀魯豫邊區,任八路軍第2縱隊新編第2旅政委。同年5月奉命率部南下華中支援新四軍,任新四軍3師8旅政委,蘇北軍區淮海軍分區司令員兼政委。先後參加高溝楊口、阜寧、兩淮等戰役戰鬥。
抗戰勝利後赴東北,吳信泉任新四軍3師獨立旅旅長兼政委,東北民主聯軍第2縱隊第6師師長兼政委、縱隊副司令員。參加了四平保衞戰、參加了1947年東北夏、秋、冬季攻勢作戰和遼瀋戰役。在冬季攻勢作戰中,率領第2縱隊臨時“前指”,指揮部隊奮勇作戰,連克王道屯、前後温家台等地,生擒國民黨軍新編第5軍軍長陳琳達和195師師長謝代蒸。
1949年他任四野39軍政委,率部參加了平津、衡寶、廣西等戰役。進軍中南,一路連戰連捷,先後解放柳州、南寧等大城市,把勝利的紅旗一直插到祖國最南部的邊陲重鎮――鎮南關。
新中國成立後,吳信泉任第十四兵團39軍軍長兼政治委員,中國人民志願軍西海岸指揮部第二副司令員、軍長兼政治委員,東北軍區副參謀長,瀋陽軍區參謀長,軍委炮兵副司令員。1955年被授予中將軍銜。他是第四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在黨的第十二次全國代表大會上被選為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委員。1992年4月2日在北京逝世,終年八十歲。

吳將軍的清廉家風
吳皖湘大校,原軍事博物館副館長,系吳信泉將軍長子。
他説:“我兄弟姐妹12人,八男四女,周總理戲稱我家是‘航空母艦’。我在男孩中老大,排行第二。1942年日軍大掃蕩,母親在蘇北灌雲縣草安村生下我後,還沒來得及取名字,就把我寄養到一位老百姓家裏。那位老鄉只知道我母親是安徽人,父親是湖南人,就給我取了‘皖湘’這個名字。歷時八個月的掃蕩結束後,父母親才把我找回去。”
吳皖湘動情地回憶道,“1992年父親臨終前,留下遺言:‘我自1926年參加革命,至今已66年,許多人在戰爭年代犧牲了,我是倖存者。雖然和平建設時期在運動中多次被錯整,但我始終堅信共產黨。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我吳信泉,也沒有我們全家。我是無產者,我什麼都沒有給你們留,沙發、地毯、傢俱都是公家的,我給你們12個孩子留個好身體。社會發展不平衡,有的孩子生活條件好一點,有的差一點,好的要幫差的,大的要照顧小的,永遠團結。我希望我的孩子們堅定共產主義信念,永遠跟共產黨走,堅持走社會主義道路。’ ”
“父親給我們留下了最寶貴的精神財富,我們永遠銘記在心。幾十年來,父母親言傳身教,他們勤儉節約、尊敬長輩、誠實守信、善待他人的革命家風和做人美德,潛移默化地影響着我們下一代的健康成長。”
“1955年以前,我們穿的衣服都由幼兒園或學校發。1955年改薪金制後,不再發衣服了。我們家孩子多,如果買衣服穿,經濟條件不允許。於是,媽媽買了一台縫紉機,上了一期縫紉學習班。從此,媽媽開始自己做衣服。媽媽的手很靈巧,將衣服、褲子‘套裁’,能省不少布料。 有一次,一位老戰友送給媽媽一頂報廢的降落傘,是白色和金黃色相間的傘布,她用白色布給男孩子做襯衣,用金黃色布給重陽、淮陽、新陽三個女孩子各做了一件連衣裙,領口和裙邊鑲白色花邊,戰友和老師都誇孩子們的衣服漂亮。”
“週末全家在一起吃飯,是最開心的時候,但爸爸媽媽沒有就坐,誰也不會動筷子。我家兄弟姐妹從來沒有為吃東西爭吵過。夏天吃西瓜,重陽、淮陽總是給父母親切兩塊最大、最好的。在孩子的心目中,爸爸媽媽是最重要的。1960年我參加八一足球隊, 1961年重陽姐上西安軍事電訊工程學院,1963年蘇宣去西安炮兵技術學院當兵,都將第一個月的津貼費全部交給家裏。爸媽收到這份錢,心裏暖融融的,他們為孩子們感到驕傲。”
“從某種意義上來説,我們兄弟姐妹12人,也是父親統領的‘兵’。父親的品德和精神,已融入我們的血液,將永遠激勵我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