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鈞 蔣翊民：“禁止核武器條約”談判會議 開創先例但難改寫歷史

3月27日，備受矚目的“禁止核武器條約”談判會議在紐約聯合國總部舉行，百餘國及部分國際和地區性國際組織派代表團出席，但中、美、俄、英、法五個核武器國家，以及不少依賴核保護傘的國家未參加。當前，核武器是唯一沒有被國際法全面禁止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門類。繼禁止生物武器和化學武器公約後，談判會議是在聯合國框架下針對禁止核武器訂立法律文書的首度嘗試。

長期以來，國際社會對核裁軍問題一直給予高度關注。從歷史看，核武器甫一誕生便有了“反核武器”運動這一如影隨形的孿生兄弟。根據1968年達成並於1970年生效的《不擴散核武器條約》(NPT)，中國、美國、俄羅斯、英國、法國獲得法定擁核地位，這五國需承擔相應核裁軍義務，而其他國家則需承擔核不擴散義務。半個世紀後的今天，全球核武庫規模已從“冷戰”高峯時的約7萬枚大幅下降至約1.6萬枚，但廣大無核武器國家對近年來核裁軍進展緩慢日益不滿。自2012年起，部分國家抓住核武器人道主義影響問題向五核國施壓，宣傳核武器的殺傷性與破壞性，斷言使用核武器違反國際人道主義法，獲得超過120個國家支持。繼而，2016年聯合國大會投票通過了墨西哥、奧地利等國提交的題為“推進多邊核裁軍談判”決議案，授權2017年啓動“禁核武條約”談判，尋求以“少數服從多數”的投票方式達成一項全面禁止並導致徹底銷燬核武器的條約。

全面禁止和徹底銷燬核武器、實現無核武器世界，是國際社會的共同夙願。但結合日益複雜的全球戰略安全形勢、核武器歷史作用及核軍控自身特點等因素看，實現核裁軍目標顯然難以一蹴而就。

首先，核武器懾止戰爭的客觀作用不可否認。二戰後，世界經歷了以美、蘇為首東西方陣營對峙、及“冷戰”後多極化帶來的震盪，儘管地區衝突不斷，但始終沒有爆發世界性戰爭，總體保持穩定，這與核武器作用密不可分。當前，擁有最大核武庫國家揚言要強化核力量，執意推進部署全球反導系統，核擴散地區熱點問題延宕難決，地區性衝突與對抗頻發，大國互信缺失，全球戰略安全複雜性日益突出，核戰爭威脅的根源尚未消除，全面徹底核裁軍所需的政治安全環境遠未成熟。“禁核武條約”談判脱離全球戰略安全環境的現實，試圖即刻將核武器定為“非法”，不會得到五核國及核保護傘國家的支持。

其次，尋求一蹴而就完成核裁軍進程並不現實。美俄核武庫佔全球總數的90%以上，五核國對“美俄率先削減，其他核武器國家在條件成熟時加入核裁軍談判”的方針路線早有共識。核裁軍應是五核國肩頭共同但有區別的責任，脱離五核國“體量”、“塊頭”差別空談核裁軍，會動搖“各國安全不受減損”的裁軍基礎。同時，要實現最終核裁軍前的一項重要步驟就是降低核武器在國家安全政策中的作用，而核武器國家就“不首先使用”做出承諾是最現實可行的第一步。此外，實現全面徹底核裁軍，必然需要相應的核查技術手段作為保障，但目前國際社會整體能力與技術水平同未來需求尚有不小差距。

最後，現有裁軍談判機制的權威性不容動搖。日內瓦裁軍談判會議是國際上唯一的裁軍談判機制，其奉行的協商一致原則更是達成軍控條約的重要基礎，核軍控問題較常規軍控問題更為複雜敏感，如背棄這一原則，將無法保證各國合理的安全關切。部分國家此前通過炒作核武器人道主義影響問題營造聲勢、利用核裁軍開放式工作組預熱談判、直至推動談判啓動，全程繞開了裁談會，這對現行核裁軍與核不擴散機制的潛在負面影響不容小覷。需要指出的是，以《不擴散核武器條約》機制、日內瓦裁軍談判會議為代表的現有國際軍控和裁軍機制停滯不前，這不是其本身結構和規則造成的，而是取決於戰略安全環境及各國政治意願。

談判會議帶着“硬傷”起步，未來能在核裁軍方面取得什麼樣實質成果，不禁讓人疑惑，也值得我們關注。即使激進國家利用數量優勢，推動“條約”短期內達成並生效，但考慮到五核國及立場相近國家不會參與，“條約”未來也難以得到有效執行。

中國是一個有責任感的核武器國家。中國發展核武是在冷戰期間應對核訛詐、核威脅的被迫選擇。正因如此，在擁有核武器的第一天，中國政府就鄭重聲明，呼籲全面禁止並徹底銷燬核武器，並承諾在任何時候和任何情況下都不會首先使用核武器，以及無條件不對無核武器國家和無核武器區使用或威脅使用核武器。中國也是唯一始終恪守上述承諾的核武器國家。儘管當前國際安全形勢紛繁複雜，中國依然奉行公開、透明的核政策，堅持自衞防禦的核戰略，始終把自身核力量維持在國家安全需要的最低水平，並積極參與國際核裁軍努力。習近平主席年初在聯合國日內瓦總部演講時指出，核武器是懸在人類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應該全面禁止並最終徹底銷燬，實現無核武器世界。這一表態再次展現了中國對待核裁軍問題的坦誠、堅定且負責任態度。

最終全面禁止和徹底銷燬核武器符合全人類共同利益。核裁軍應成為國際合作的增長點，而非相互博弈的競技場。我們認為，儘管不參加談判，中國政府支持核裁軍的立場不會改變。作為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及最大發展中國家，中國也會以自身獨特的方式發揮影響，同國際社會一道繼續為建立無核武器世界作出貢獻。（作者單位：中國工程物理研究院戰略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