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剛：泰國的穩定之路

不久前經曼谷轉機，在當地逗留了一晚。故地重遊，夜幕中筆者又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賣鮮榨果汁的小攤，手推車旁坐着的還是那位泰國大嫂。

此前在泰國工作的3年時間裏，筆者幾乎每天都要從小攤前走過，有時還會碰到攤主的孩子在一邊寫作業。從早到晚，無論颳風下雨，她都在照看着這個養家餬口的攤位。

5年過去了，附近又增加了兩三個大商場，路口大屏幕上廣告中的智能手機已經不知更新了幾代，而這位泰國大嫂的果汁攤卻依然如故。

隨着泰國新年宋干節臨近，四面佛附近的商業中心已經滿溢節日的熱鬧氣氛。街頭還有歡慶的彩車隊和人羣走過，引得很多提着大包小包的中國遊客在一旁駐足觀看。記得2011年筆者剛到泰國時，這一帶在節假日常會變成示威區。那些身着紅衫的農民和小業主，開着皮卡來，還帶着午飯，跳舞唱歌，順便出售一些印有紅衫軍標誌的文化衫和紀念品等。

這樣的示威活動一直延續了3年多，最終再次演變為造成平民慘重傷亡的激烈街頭動亂，導致了2014年的軍事政變。

或許只有親身經歷過那段動亂的時期，才會對今天泰國的穩定感到格外欣慰。去年有民調顯示，很多泰國人在去年軍政府支持的憲法修正案的公投中投出了支持票，就是因為企盼穩定。

不過，在一些西方媒體看來，一個已經實行了議會選舉制的國家，重新回到由軍隊來主導政府是一種倒退，但這一判斷顯然是基於西方經驗做出的。

泰國政治體制的變動會有利於持續的穩定嗎？這可能才是最值得關心的問題。

在書店裏，筆者注意到有一本新書擺在醒目的位置，書名是《不平等的泰國：收入、財富及權力》。這是近年泰國學者對泰國政治經濟社會研究的報告集。書中談及貧富差距問題是由金融、教育、税收等諸多領域的制度安排而體現出的。

毫無疑問，貧富差距加大是泰國近年動盪不安的主因，但這個差距不僅是由收入多少造成的，更是由於教育、醫療等公共產品的分配，以及相關制度的不公平造成的。書中有一句話給我留下深刻印象，即有時越是缺少公共產品，也越是容易造成分配的不均。

記得當時主要由底層民眾組成的紅衫軍的一個政治訴求，就是通過改革選舉制，增加普通民眾在選舉中的分量，改變這個國家的制度安排。但結果卻是各政黨爭奪選票，造成了社會撕裂、階層對立和連續動亂。

在用來分配的“蛋糕”沒有做大的情況下，重新劃分肯定會傷及另一部分利益獲得者，引發不同利益集團的衝突，也為民粹主義的上升提供機會，導致發展的止步。泰國面臨的考驗其實不是如何按照西方的標準來選擇制度，而是通過制度的調整能否在推動發展的基礎上實現公平。

那個經營鮮榨果汁小攤的泰國大嫂能否享受到公平的醫療機會？她的孩子能否通過公平的教育制度而得到上升的機會？

這是泰國的問題，也是幾乎所有進入“中等收入陷阱”階段的國家面臨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