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土耳其”可以夢想成真？

4月16日，舉世矚目的修憲公投在土耳其全境舉行。本次公投涉及18項憲法修正條款，主要包括：議會制改為總統制，取消總理一職，設置兩名副總統；總統可直接任免副總統和政府部長，且有權發佈行政命令並解散議會，宣佈進入緊急狀態等；總統還可擔任政黨主席等。按照規定，土耳其憲法修正案需得到至少51%的支持選票才能獲得通過，即在公投中獲簡單多數支持即可生效。據初步統計顯示，此次公投約51.41％的選民投贊成票，標誌着修憲公投以微弱的多數通過，從而為重塑土耳其、打造“新土耳其”邁出了關鍵一步。那麼“新土耳其”可能會是怎樣一幅景象呢？海外網（m.haiwainet.cn）邀請中國社會科學院西亞非洲研究所研究員、國際關係室主任王林聰為我們分析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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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憲公投：重塑土耳其的關鍵步驟

修憲公投的結果必然對土耳其政治發展產生極為深遠的影響，堪稱是土耳其共和國曆史發展的分水嶺，原因有三。

第一，它宣告了土耳其自1923年共和國創建以來一直實行的議會制將為總統制所取代，是土耳其政治體制最為深刻的變革。

第二，隨着總統制的實行，議會的作用逐漸弱化，從而打破土耳其原有的政治權力平衡機制，此前由議會、總統、憲法法院以及軍方之間形成的權力制衡機制，轉變為以總統為軸心的政治權力新架構。

第三，打開埃爾多安總統長期執政的最佳通道，從而形成一個真正的“埃爾多安時代”。新修憲法中規定議會和總統選舉每5年於同天舉行，並將下次大選時間設定為2019年11月，且總統可連選連任一屆。

因此，隨着憲法修正案的生效，埃爾多安自2014年8月開始的總統任期可以“歸零”，這意味着如果他在2019年11月勝選，若連選連任一屆，最長可執政至2029年，成為土耳其共和國曆史上任期最長（2003至2014年擔任總理，2014年以後擔任總統）的領導人，這必將開創“埃爾多安的時代”——塑造一個“新土耳其”。

邁向“新土耳其”面臨嚴峻挑戰

土耳其公投修憲雖獲得通過，但這並不意味着該國就此邁上了通向“新土耳其”的坦途，更加嚴峻的挑戰正隨之而來。

*圍繞修憲問題，朝野雙方分歧深刻，矛盾尖鋭，且對峙雙方力量難分伯仲。*此次公投中，支持修憲者僅為51.41%（25，157，025人），反對者佔48.59%（23，777，091人）。其中，最突出的是土耳其三大城市的計票結果：伊斯坦布爾和首都安卡拉支持修憲者數量均不足一半，反對者比重分別佔51.35%和51.15%；第三大城市伊茲密爾反對者比重甚至高達68.80%，而支持修憲者僅佔三成。另外，在庫爾德人居住的迪亞巴克爾省支持修憲者僅為32.41%，反對者佔67.59%。從歷次修憲公投比較來看，1961年憲法公投支持率為61.7%，1980年憲法公投支持率為91.4%，而最近一次是2010年修憲公投支持率為57.9%。因此，此次修憲公投的支持率創下了歷史新低。儘管對於投票支持率偏低這一問題，埃爾多安總統回應説“贏了就是贏了，無論是1：0還是5：0都是贏了”，但這仍顯示了朝野缺乏共識的嚴峻態勢。

“土耳其夢”道阻且長

*實行總統制並不意味着穩定。土耳其政體變更引發的震盪才剛剛開始，未來仍將持續。*雖然此前，土耳其政府高官和埃爾多安本人反覆強調修憲有利於土耳其的國家穩定、經濟發展、集中權力和精力建設“新土耳其”以實現土耳其夢，但在反對派看來，這將導致土耳其走向集權統治，會一點點改變土耳其共和國締造者凱末爾的世俗基礎。最大反對黨共和人民黨主席凱末爾·克勒奇達若奧盧曾説：“把權力從議會拿走，交給一個人。土耳其會因此被拖入一次無法預測的冒險？”他認為，近一半的國民反對修憲，表明新憲法難成社會共識。他還指責公投中有不當行為，要求對６０％的選票進行重新統計。近日反對派已發動抗議活動，示威抗議運動已經遍及14個省。

*毫無疑問，缺乏共識和凝聚力必將損害土耳其的穩定和發展。*目前，土耳其面臨經濟增速下滑、通貨膨脹率上升、失業率高企、貨幣貶值加速等問題。更重要的是，土耳其國內穩定局勢堪憂，正義與發展黨政府着力和打擊三大敵人——葛蘭分子、恐怖主義（包括伊斯蘭國武裝組織）和庫爾德工人黨。然而，土耳其的整肅和“三反”活動，也付出了高昂代價。為此，近日，土耳其議會宣佈將緊急狀態再次延長3個月，即4月19至7月19日。這意味着繼去年7·15未遂政變後，緊急狀態將長達一年。

*此外，在對外關係上，伴隨着修憲公投，土耳其與歐洲關係明顯惡化，雙方在價值觀、政治理念以及國際問題等層面的分歧深刻。*儘管德國總理默克爾表態尊重其結果，但許多歐洲政要認為，土耳其公投結果宣告了土耳其加入歐盟進程的終止。近日，埃爾多安表示，修憲通過後的第一要務是討論恢復死刑，並就此問題再次舉行全民公投，而歐盟恰將恢復死刑作為土耳其入盟不能觸碰的一條“紅線”。由此看來，雖然土耳其政要多次表示要緩和與歐洲國家的關係，但實際情況則是雙方交惡不斷，漸行漸遠。在這種背景下，土耳其將加快外交政策調整，繼續推動向東看步伐。

可以説，公投修憲揭開了土耳其共和國發展道路的新的一頁。然而，伴隨總統制的實行，未來真正引人關注的不僅是政治權力的集中程度，而是土耳其世俗政權的前途，“新土耳其”究竟是何種面孔，尚有待觀察和研判。

（王林聰，中國社會科學院西亞非洲研究所研究員，國際關係室主任，海外網特約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