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懷念的為何是86版“西遊”?
央視版《西遊記》導演楊潔於4月15日去世,享年88歲。記者從六小齡童處獲悉,他們已經接到楊潔導演家屬告知,21號上午10點,楊潔導演告別會將在八寶山舉行,六小齡童老師等師徒四人扮演者都會到場,與楊導最後送別。(4月19日法制晚報)
這些天,很多認識不認識楊潔導演的,都在這波熱度上縱橫捭闔。我比較擔心誇得太猛,萬一其他幾部名著的周邊人士離世,各自再回憶起童年來容易情緒打臉。再説,還有《還珠》、《新白》等刷屏大戲在,動輒就“為逝者諱”地胡亂抒情,既褻瀆了愛,也冒犯了人。
總有人在問:當我們在討論86版《西遊記》的時候,我們究竟在討論什麼?言外之意,就是86版《西遊記》之所以弄得大家“意難平”,不過是恰巧它“生於1986”。
事實果真是這個樣子的嗎?
在這個西遊氾濫的年代,86版《西遊記》仍叫人記掛着,大概有三個原因:一則,它塑造了不少人童年的英雄觀。在那個白衣飄飄的年代,央視八點檔的熱播劇,沒有反腐沒有穿越,要美要燃要正能量、還要老少咸宜,似乎也就大部頭的《西遊記》能擔此重任。二則,它生於那個幹事創業的年代,自身就是理想主義的精品。歷經九九八十一難的86版《西遊記》,自有那種“吹盡黃沙始到金”的大氣與從容。三則,它固然是楊潔導演用盡洪荒之力才完成的人生大作,亦充滿着各種妥協與無奈。因為不完美,更叫人惦記。
此後的西遊產品,越來越“獨闢蹊徑”了。西天取經不是渡劫後的陽光大道,而是暗黑系的人性秀場,人面獸心、佛面獸心。有人説,一生都帶有西遊情結的周星馳,總算以西遊亞文化在構築另類的戲劇風景和哲學洞穴——這話也許是對的,如果你恰好只看過春光旖旎的《大話西遊》或者四年前的《西遊降魔篇》。但,在《西遊伏妖篇》裏,支離破碎的故事和華麗震撼的特效,叫人越發感懷86版《西遊記》那種“初初見你”的單純與傻氣。
好吧,終究只是光影一場。
如果在這個感官快活和娛樂至死的年代,戲説西遊就是以解構為樂趣,只會狡黠一笑,然後在你耳邊大吼一聲——別裝正經,你以為的真善美,可能真相就這麼醜陋呢——這樣的西遊亞文化,不過是個並不美好的誤會:就像人家只是風沙眯了眼,你卻以為他詩意奔湧仰望星空。論説到底,所謂經典,電影也好,電視也罷,終究要歸於文化內核的考量。
打怪與虐戀,畢竟是小菜;有關生命的終極思考,才是正餐。在亂花漸欲迷人眼的西遊影視中,我們之所以懷戀86版《西遊記》,確實有曾經滄海的那份情懷在,不過,楊潔導演“我們是在搞藝術”的態度,亦在技術層面釋放出強大的經得住歲月的氣場——而人類關於自由與隱忍、正義與秩序、宿命與信仰的思考,更在這部大劇絲絲扣扣的情節裏,被熨帖順滑、被撫慰如初。
那不是一個最好的時代,卻洋溢着最好的情懷,甚至,理想主義還不是個貶義詞,青年們還會靠着詩歌與搖滾取暖。人們還會相信着應該相信的道理,路人眉眼之間亦沒有沉鬱的戾氣。那樣的《西遊記》,像一顆花樹,搖曳在那樣的土壤裏。你看過,你必記得。
真的,不要以為所有的東西都能被時光所加冕。86版《西遊記》如果還會熱下去,説到底,也只因中國人心裏生長的“西遊”,大概就是這麼個樣子吧。(鄧海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