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利民：特朗普“執政百日”的回顧與前瞻

當地時間4月29日，美國總統特朗普迎來自己的“執政百日”。當天晚上在賓夕法尼亞州首府哈里斯堡舉行的大型民眾集會上，特朗普重申以“美國第一”為主旨的施政綱領，並宣稱百日執政“富有成果”。

特朗普的社會基礎

特朗普所説的“成果”指的是他遵守競選承諾，取得一系列成就，包括與中英德日等國領導人建立強有力聯繫、成功提名保守派大法官進入最高法院、退出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PP)和宣佈重談北美自貿協定、部分解除美國石油生產管制、提出大規模減税方案、打擊非法移民入境等。過去3個月，在“鐵鏽地帶”的建築、製造和礦業等領域新增就業崗位十餘萬。

但備受關注的是，特朗普與美國傳統媒體的關係似乎在這一百天裏並沒有改善。4月29日當天美國白宮記者協會舉行的年度晚宴，特朗普缺席了，這打破了幾十年來在任總統都會出席的慣例。針對美國多數媒體對他百日執政打低分，特朗普諷刺這些媒體仍在“製造假新聞”。

到底怎麼看特朗普的“百日新政”？可能還需要首先從當前美歐的經濟政治和社會背景來觀察。

為什麼去年很多人在英國脱歐公投和美國大選的判斷上與最後的結果大相徑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對世界潮流的認識出了問題。去年民粹主義在歐洲和美國盛行，這一社會潮流帶有社會運動性質，最大的特點是反精英、反建制、反移民、反全球化。而歐美的主流媒體卻不以為然，認為這只是類似於過去曾經發生的一場“痞子運動”，沒有看成是今後很有生命力的社會運動，從而誤導了許多人的看法。

特朗普就是被以民粹為特徵的某種社會運動推上來的，而且美歐社會中多數人甚至達到40%都是這種態度，美國主流媒體的判斷代表他們自己出了問題，我們應該看到特朗普當選有他的必然性、合理性。所以，從某種程度上説是歷史選擇了特朗普，美國選擇了特朗普。如果我們還用美國主流媒體的觀點去看特朗普，把特朗普看成另類、不靠譜，可能我們還會跟着犯錯誤。特朗普是有社會基礎的，這個社會基礎就是民粹主義。

不一樣的特朗普

關於特朗普的“百日新政”，筆者認為這位美國新總統已經大體站穩了腳跟，雖然看民意調查特朗普上任後的支持率不怎麼高，但是那些當初支持特朗普的人還是支持這位“反建制總統”。包括醫療保障改革、美墨邊界建牆、繼續做“世界警察”等經濟政策和對外戰略，最終會不會貫徹下去，將取決於特朗普與美國精英的繼續博弈。

在過去的一百天裏，特朗普與美國精英的博弈，從最開始的火星四濺，到現在特朗普和精英開始靠攏。雙方都有一些妥協，但是我認為是美國精英和建制派向特朗普靠攏更多一些，特朗普則少一些。在一些重大外交問題上，例如對俄關係，特朗普最初競選時的“改善美俄關係”的立場發生了一些變化。但是在國內重大問題上，特朗普找到了一些美國的“病根”，並啓動了相應政策，包括加大基礎設施改造、實施減税等，這體現了特朗普一貫的思路。所以，特朗普並沒有美國精英化，如果按照這樣的態勢和邏輯發展下去，那麼特朗普的一些政策得到貫徹的可能性極大。

在這之前，很多人認為特朗普要麼在美國的官僚體制下變成傳統的總統，要麼就會被建制派趕下台，但我認為最後的結果是特朗普不會變成一個傳統的總統。特朗普有着商人的過人聰明，他知道自己在美國精英那裏得不到“好臉色”，所以他也不準備去迎合討好精英，而是走了另一條路——抓住軍隊力量。他要求增加軍費，建造更多航母等軍事裝備，展開對敍利亞空軍基地的軍事打擊行動，承諾給軍隊增加薪水，這些都是為了把軍隊拉到自己身邊，成為其堅定的支持者，以便平衡美國傳統政治精英給他的壓力。

如果再給特朗普一些時間，他有可能把美國那些被遺忘的“鐵鏽地帶”重新發展起來，讓其恢復活力和升級，從而把美國經濟搞上去。對於這些美國不發達地區，發展是硬道理，這是特朗普從中國身上學到的。這些發展方式，特朗普可能會如數照搬，這也是他在與中國領導人會談時能找到更多共同點的原因。

雖然在氣候、環境問題上，特朗普的立場為美國國內發展經濟時擺脱生態、環保這些沉重的壓力提供了機會，當然也遭到了不少人的抗議。但是能看出來，特朗普為美國製造業的迴歸甩掉包袱減輕成本，包括新公佈的減税方案，這些對製造型企業都是利好因素，目的只有一個，為了發展經濟。包括特朗普要跟墨西哥重談貿易協定，也體現了這個思路。如果從未來看，特朗普真的把美國的經濟搞上去，那麼他甚至有可能再幹一個任期。

中美合作空間有可能增大

美國精英説特朗普是“另類”，但我認為特朗普不是另類，真正另類的是美國。美國從二戰後以來半個多世紀，行為是很“另類”的，“美國優先”這個口號就是讓美國迴歸“正常狀態”，把美國從另類軌道上拉回合理的軌道上。當然特朗普會和美國精英繼續博弈。幾十年前羅斯福要走向全球主義，但美國國會等保守勢力反對，通過8年的博弈，才把美國帶到全球主義。因此，特朗普要把美國從全球主義帶到半全球主義，也要經過博弈。

在中美關係上，我認為特朗普執政下，中美關係合作空間有可能會增大。

首先，在計劃投資領域，中美雙方通過合作，可以加強經濟活力和推動兩國關係進一步發展。其次，在國際秩序方面，中國總體上接受現存的國際秩序，在國際觀和開放度方面中美也有不少相似之處，因此雙方有很多共同話語。第三，特朗普以經濟發展為優先，這跟中國的認識高度契合。

另外，在外界關注的台灣問題和朝核問題上，雙方有一些分歧，貿易摩擦等問題，也是如此。但特朗普政府與中國政府在大方向上有不少共識，而且有分歧的地方也持可商談的態度。總之中美合作空間增大的可能性在上升，在這方面不應過分悲觀。(作者是國際關係學院國際政治系主任、教授，本文以作者在盤古智庫與《環球時報》主辦的“特朗普百日新政：中美關係走勢評估”論壇上的演講為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