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報:嘿人類,你到底要揍誰
上週我同事寫了篇小評論,説格鬥教練打倒太極大師,是實戰讓武術界的南郭先生原形畢露。
對這個觀點,我不太認同。如果用誰能把誰打趴下作為評價武術的終極標準,那麼拳頭打不過棍棒,刀槍打不過大炮,練武還有什麼意義?
至於利用太極出名斂財什麼的,市場的就交給市場去解決。“追大師的人”,不管是小區裏的大爺還是武館裏的少年,誰也不是為了成為武林至尊,然後一掌劈死殺父仇人吧。
更何況,以後人類還親手打什麼架呀,都是派機器人去打。你家的安保型機器人鐵臂神拳,戰鬥力滿格。我家的陪伴型機器人四兩撥千斤,防禦指數99。未來世界,一到週末夜晚,醫院急診室裏都是外殼破損電池漏液的機器人,喝多惹事的主人噴着酒氣排隊掛號,醫生是電子和機械工程師。
人類對機器人的期待,基本就是替我出手,不管是打掃還是打架。比如我特別愛吃麪,但是擀麪太麻煩了,所以我想要一個和吳彥祖一模一樣的機器人,天天在廚房給我擀麪,亭亭玉立,歲月靜好。而小朋友都想要一個機器貓,做功課、追女生、反霸凌,都能幫上忙。
在我的期待中,機器人應該迅速而高效地執行命令。比如我對機器人説:“阿祖,今天我要吃扯麪。”他會立即端盆、和麪、抄擀杖,我去倒杯紅酒,剝頭大蒜。我沒想過,他也許並沒有行動,而是對我説:“好啊親愛的,你幫我打電話給你爸,問問面怎麼扯,然後幫我去小賣部買包酵母吧。”
這應該是孩兒爹的反應,而不是機器人。
美國布朗大學的人機實驗室,最近設計了一款機器人。在對外發布的一段視頻中,這個有着兩支頎長手臂像上半截螃蟹的傢伙站在一排餐具前。一個男人遠遠指着那些餐具説:“把那個金屬做的東西遞給我。”
我想,這個場景我們都很熟悉。老媽經常説,哎,幫我拿一下那個。老師經常説,犯什麼錯你心裏清楚。女朋友經常説,你知道的。孩兒爹經常説,隨便。人類表達充滿了隨意和模糊,有時,連使用同一母語的同胞、生活在身邊的家人都領會不到位,別説機器人了。但也有的時候,老媽一個動作,老師一個眼神,女朋友一個微信表情,孩兒爹一聲輕哼……我們又能馬上抓住中心思想。這就是人類溝通的奇妙之處,夾雜着默契、經驗、情緒以及種種不可描述的微妙感應。
繼續看視頻,當那“半截螃蟹”聽到男人模糊的指令後,並沒有立即行動,而是用“蟹鉗”指了指一堆餐具中的一個,平靜地問道:“這個嗎?”男人答:“不是,是另外那個勺子。”
看起來,這更像人與人的交流了。我們摁遙控器的開關,啓動電視。我們敲擊鍵盤,寫下字符。我們對siri説“天氣”,獲知今天要不要穿秋褲。一直以來,人類都得確保對機器發出的指令是精準的,才能獲得機器對應的服務,人把機器人看成和掃把、鐵鍁沒啥區別的工具。開發“半截螃蟹”的嘗試,則讓機器在評估對指令的理解程度後能做到求助於人,從而更好地去執行人類那些有時模糊,有時含蓄,有時吞吞吐吐的表達。
這意味着,你説話有問題,就打手勢。你動不了,就言語。你又不能説話又不能動,給個眼神,“半截螃蟹”會在試錯和詢問中越來越懂你。
如果資料記載沒有出錯的話,這應該不是史上第一個會向人類求助的機器人。早在3年前,卡耐基梅隆大學的人機合作機器人就會在跟你一起進電梯時對你説,勞駕,幫我摁一下5樓。它在計算機科學院裏來回穿梭,送送快遞,陪陪來賓。有啥事兒鬧不明白了,它會求助最近的人。如果附近沒人,它會發郵件給相關負責人。這不僅僅關乎效率,還關乎交流、互助和平等。不過我也在想,會向人類求助的機器人,會不會在打架之前問:“你要揍的是這個嗎?” 這樣會失去“實戰”的先機嗎?
“手機沒電還會用‘滴滴滴’求你充電呢,這有啥了不起。”有人評論。現在的手機還不會因為你幫忙插電源而學會下一次自己去找充電器。不過根據最新的消息,新一代蘋果手機已經搭載了無線充電功能。哪怕它被你塞在沙發縫裏,只要系統自查到電量低,自動連接WiFi充電根本不是什麼技術難題。
“半截螃蟹”的開發者説,機器人觀察得不如人類仔細,聽覺不如人類敏鋭,理解力也沒有人類強,所以才讓它多向人類求助。
其實也不一定,望遠鏡就看得比肉眼遠,3D掃描就觀察得比肉眼細。如果有一天,這些功能都比人類強還比人類能打的機器人反過來要打人,霍金擔心的場景就要出現了。
在那之前,還是讓我再享受一下吳彥祖擀麪機器人的福利吧。請問,哪裏有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