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報：電視劇《白鹿原》為何叫好不叫座

在中國電視劇創作上有一個比較突出的現象，越是成功的現當代小説，其改編電視劇的市場反響越容易平淡。

電視連續劇《白鹿原》已播出四分之一。遺憾的是，這部籌拍16年、投資高達2.3億元，集中了94位主演、400位幕後工作人員、4萬多人次羣眾演員的鉅作，卻未能在觀眾中收穫到理想的回饋。在豆瓣網上它雖然獲得了罕見的9分高分，但兩家衞視的收視率相加才勉強超過1%，遠遠低於同時期播出的另一部評價不高的電視劇《歡樂頌2》。這未免讓為該劇耗盡心血的導演和一眾演員感到失望。

從文本的呈現形式來看，這種情況並不難理解。小説和電視劇是兩種不同的藝術表現樣式，小説追求的是文字的表現力和它給讀者提供的想像空間，電視劇則是以畫面來直白地講述故事，這決定了兩者的受眾是有區別的。一般地説，小説要求讀者有一定的文化素養，尤其是一些史詩類長篇小説，更需要讀者具備文化積累。電視劇則以畫面的呈現來推進劇情，這固然方便了受眾的欣賞，但其實也封死了他們的藝術想像空間。

在電視劇的創作中，很多創作人員都將文學作品當作寶庫，喜歡將優秀的小説原著改編成電視劇，小説家為了提高自己作品的發行量，也有這樣的追求。但是，在中國電視劇創作上有一個比較突出的現象：越是成功的現當代小説，其改編電視劇的市場反響越容易平淡。以《白鹿原》為例，它問世20多年，發行幾百萬冊，基本已經家喻户曉，讀者熟悉小説的情節，對每一個人物都有自己的理解與定位，當他們以此對照電視劇《白鹿原》，就很容易識別出它與小説的差距。我國優秀小説改編的電視劇都有類似情況，路遙的《平凡的世界》、莫言的《紅高粱》、劉醒龍的《聖天門口》，都被改編成電視連續劇，但都未能得到理想的收視率。

最近20年，電視劇在我國快速發展，已經成為資本投資的一個方向，這使電視劇逐漸產生了新的功能，這個功能就是讓觀眾放鬆心情。社會上流行的“淺閲讀”也影響了對電視劇的觀看，今天的觀眾坐在電視機前觀劇，更願意放鬆心情，因此，他們寧願觀看充滿嘻哈色彩的《歡樂頌2》。

這是電視劇這門藝術的發展趨勢，對於這個趨勢，目前電視劇評論者的評價趨於否定，但是電視劇的投資需要回收，它必須迎合市場。優秀的小説固然是電視劇創作的一座富礦，但也構成了一座難以翻越的大山。小説和電視劇既然是兩種不同的藝術樣式，就會有它們不同的藝術規律，也會有不同的受眾。因此，電視劇創作人員必須認識到這一規律，尊重這一規律。在將文學名著改編成電視劇時，尊重原著固然是必須堅持的一個原則，但也要尊重電視劇自己的特點。

電視劇《白鹿原》並非沒有改進之處。《白鹿原》是西北鄉土題材，這決定了這部電視劇不能像一些流行劇一樣靠演員的臉蛋取勝，從而難以吸引以追星為時髦的城市青年觀眾。電視劇嚴格遵守了小説原著，但是在長篇小説中允許存在的一些枝蔓被照搬到電視劇中，也造成了電視劇的拖沓臃腫，影響了觀劇效果。電視劇《白鹿原》收視率之所以低走，正是由於製作人員沉湎在自己的小天地裏，缺乏對觀眾心理需求的回應。

我們總是習慣於將藝術產品生產賦予各種高大上的內容，但是，就像二人轉不可能表演進行曲一樣，要求電視劇擔負起像史詩性長篇小説一樣的功能，至少在今天的市場上已經很難做到，因為它已經不符合電視劇的藝術規律。有些重大題材劇不必考慮投資回報，卻能收穫各種獎項，這在一定程度上屏蔽了電視劇的功能，使電視劇製作者產生了錯覺。電視劇創作要繁榮發展，必須尊重電視劇的藝術規律，這就需要電視劇生產者從這種錯覺中走出來，放下架子，研究市場，研究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