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韓同盟陷入戰略困境

最近，就在韓美兩國即將舉行首腦會談之際，有兩件事使兩國之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機，暴露了韓美同盟的戰略困境。

第一件事就是薩德導彈問題。由於朴槿惠決定部署薩德導彈，客觀上將韓國置於中美戰略競爭的前沿地帶，所以處理薩德問題成為韓國新當選總統文在寅面臨的最棘手的問題。作為緩兵之計，文在寅提出了“對部署薩德導彈進行環境影響評估”的政策。但是，6月8日當美國國務卿雷克斯·蒂勒森、國防部部長詹姆斯·馬蒂斯和美國白宮國家安全顧問赫伯特·麥克馬斯特就“薩德在韓半島推遲部署”進行報告後，美國總統特朗普大發雷霆。據消息人士稱，“其中還夾雜着很多辱罵”。韓美之間似乎正在出現裂隙。

如果説薩德問題還只是部署時間早晚的爭議，那麼此後發生的第二件事則表現出韓美間嚴重的政策分歧。

6月16日，韓國總統統一外交安全事務特別助理文正仁在東亞財團和伍德羅·威爾遜中心於華盛頓舉辦的研討會上所做的談話引起了極大爭議。他説，“為實現韓半島無核化，文在寅總統提出了這兩大方針”，“一是如果朝鮮停止核導活動，韓國可以與美國商議，縮小韓美聯合軍事演習”，“另一項建議是將朝鮮無核化與構建韓半島和平體制相結合”。儘管文正仁明確表示這是韓國總統文在寅的主張，而且此前一天，文在寅在紀念“2000年南北首腦會談”的演説中發表新對朝政策時表示，如果朝鮮停止核武和導彈的“挑釁行為”，韓國可以和平壤進行無條件對話。但美方依然用“文正仁只代表個人意見”的方式，表達了對韓國新政府政策的抵制。

“美韓同盟的根本”正被觸及

不過，文正仁助理真正的個人闡述則更加明確了韓美之間的分歧。

他在對記者談話時表示，“堅持要求朝鮮先行實現無核化再與之對話，這樣的條件我們很難接受”，“韓朝對話無需與朝美對話的前提條件保持一致”。他認為美國沒必要在韓國部署太多“戰略資產”。他説，“在關鍵決斷與鷂鷹軍演中，沒有投入航空母艦與核潛艇等戰略資產的必要”。

與此同時，他直接觸及韓美同盟的性質問題。就美國專家提出“如果薩德問題不予解決，韓美同盟有可能破裂”，他反駁説，“如果真那樣，韓美算什麼同盟。我們難以將薩德問題看做是同盟的全部”。 而關於“韓美在與朝對話條件不同”這個問題，文正仁稱，“若朝鮮不進行挑釁，就應該進行對話”，“同盟是根據各自的國家利益進行協商，我們有必要與美國同步嗎？”。

文正仁的言論不僅僅是暴露了美韓之間的利益衝突，而且正在觸及美韓軍事同盟的性質和半島地區戰略方向問題。

美韓是盟友還是主僕？

文正仁發自內心的言論，顯露出美韓之間戰略結構上的矛盾。這種矛盾對韓國帶來的直接傷害就是在美國的主導和“庇護”下，韓國的戰略安全環境不是越來越好，而是越來越差，產生了一種“依附性不安全”的效應。冷戰後，美國以制裁加威懾為核心的對朝政策，不僅沒有消除朝鮮的核威脅，反而使這種威脅由理論上的可能性變成了現實中的真實性。而美國為進一步強化所謂對朝威懾，將戰略性武器薩德導彈部署到韓國則將韓國拉入了中美戰略競爭的旋渦，加劇了韓國的戰略困境。所以，對韓國來説，毫無疑問，美國的政策是失敗的。

美國政策失敗的關鍵在於美韓之間戰略利益的根本差距。美韓軍事同盟對美國而言是其控制全球的一個戰略棋子。所謂保護韓國的安全，正日益成為一個幌子。因為，韓國的安全主要來自朝韓矛盾。解決這種矛盾只有兩個途徑，一是和解，二是以某種方式實現南北統一。在這個問題上，只有以南統北才構成美韓的戰略一致。但這種做法必然遭遇朝鮮的全力反抗。朴槿惠的政策就是如此，這導致瞭如今朝韓間尖鋭的對立。

但是，朝韓和解顯然不符合美國的利益。因為和解的邏輯前景就是美國有可能不得不退出半島。如今，美國將薩德部署到韓國，更暴露出美國要將韓國作為戰略上遏制中國的前沿陣地。薩德不是遏制了朝鮮的導彈，而是使朝核問題的解決變得更加困難。

所以，對韓國來説，目前必須考慮韓美軍事同盟的目的到底何在。出於自身利益的考慮，韓國需要嘗試通過和解來解決安全問題。當然，韓國還不可能考慮改變對韓美同盟的依賴結構，但努力表達自己的意見來為自身爭取更有利的發展環境，這已經是目前不得不做的事情。有沒有成功的可能性呢？至少，從邏輯上説美國沒有理由否定韓國的嘗試。從現實上説，習特會之後，美國也曾表露出調整政策的動向。儘管美國的頑固勢力在進行抵制，但歷史的大趨勢難以阻擋。

（時永明，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副研究員，海外網專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