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伊斯蘭國”變種再度“復活”
被炸燬的努裏清真寺。(來源:SKY)
剛剛過去的6月,伊拉克國防部宣佈從“伊斯蘭國”極端組織手中全面解放摩蘇爾市。摩蘇爾市對“伊斯蘭國”具有重大意義,其中的努裏清真寺不僅是“伊斯蘭國”建國之地,更是“伊斯蘭國”的精神支柱。在“伊斯蘭國”不久前炸燬努裏清真寺展現其玉石俱焚的姿態後,伊拉克軍方重奪努裏清真寺,象徵着“伊斯蘭國”在中東敗局已定。
不過,近段時間以來,“伊斯蘭國”在西歐、北歐、西亞、東南亞等地製造多起恐怖事件,恐怖主義的蔓延之勢仍不可忽視。“伊斯蘭國”是否氣數已盡?“後伊斯蘭國”時代,國際恐怖主義將有何走勢?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院教授王聯給海外網(m.haiwianet.cn)撰文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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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當“伊斯蘭國”首領巴格達迪站在伊拉克第二大城市摩蘇爾的努裏大清真寺講壇上向他的追隨者自封哈里發時,他一定不會想到當時如日中天的“伊國”組織竟會從此由盛而衰,幾近垮台。6月29日,隨着伊拉克軍方重新奪回努裏大清真寺,伊拉克總理阿巴迪發表聲明稱:“努裏清真寺和哈德巴宣禮塔重新回到人民的手中,標誌着虛假的‘伊斯蘭國’的終結。我們將繼續跟‘伊斯蘭國’戰鬥,直到最後一個恐怖分子被打死或受到審判為止。”與此同時,獲得美國支持、由庫爾德族與阿拉伯民兵組成的“敍利亞民主力量”在6月6日攻入“伊國”位於敍利亞的“首都”拉卡後,控制了東、西和北部地區,切斷了在拉卡的“伊國”組織的最後退路。即便稍早有關巴格達迪已於俄軍5月底空襲拉卡時身亡的傳言至今未能證實,但摩蘇爾的完全解放和拉卡的圍城,基本可以斷言“伊斯蘭國”的敗局已不可扭轉,中東地區的“後伊斯蘭國”時代即將到來。
無疑,伊拉克軍方應該為眼前的軍事勝利大聲歡呼,敍利亞當局及反對派也值得為其境內的“伊斯蘭國”的節節敗退感到歡欣鼓舞,周邊國家如土耳其、伊朗、沙特阿拉伯以及俄羅斯和美國等域外國家同樣有理由為各自在打擊“伊斯蘭國”武裝的鬥爭中所取得的勝利而大肆慶祝。事實證明,只要國際社會團結一心,協同合作,就算沒有聯合統一的反恐指揮中心,同樣能夠以各自的力量迫使以“伊斯蘭國”為代表的極端恐怖主義組織無處遁逃。
然而,對伊拉克和敍利亞政府和人民而言,他們收穫的可能僅僅只是一個支離破碎的家園,戰後重建將是擺在他們面前的緊迫任務。對國際社會、特別是周邊國家而言,“伊斯蘭國”可以從組織上予以消滅,但其極端主義的意識形態,以及賴以存在的社會基礎和混亂的地區局勢,則很難在短期內得到清除。
*“伊國”組織不是新生事物,之所以能夠在短短幾年內在伊拉克和敍利亞等國攻城掠地,主要還是得益於中東地區固有的教派、族羣對立以及混亂的內外局勢。*因此,“後伊斯蘭國時代”中東地區反恐局勢的演變,仍然離不開對以下三個因素的觀察:
一、“伊國”組織本身的結構可能會迅速瓦解,但深受“伊國”極端主義意識形態影響的個體則遍佈各地,而且隨着外來參戰人員陸續返回各自的國家,“伊國”的極端主義和激進主義思想也會隨之擴散到世界各地,這是當前世界各國、特別是歐洲、南亞、東南亞地區頻繁爆發恐怖襲擊的主要原因之一。儘管沒有直接證據證明當前菲律賓馬拉維市極端分子與“伊國”的關聯,但至少許多類似的組織聲稱他們支持“伊斯蘭國”的舉動,則充分説明世界各地的激進武裝深受“伊國”激進伊斯蘭主義的影響應是基本事實。過去兩年歐洲主要國家遭遇多次恐襲,其中一些犯案者公開效忠“伊國”組織,給當地社會的穩定帶來新挑戰。
*二、極端主義賴以存在的社會基礎並沒有根本性改變,教派矛盾和對立,是中東地區形形色色的極端主義組織成長的先天環境。*伊拉克什葉派掌權引發的遜尼派穆斯林的不滿和被邊緣化,至今未有改善;敍利亞內戰正酣,處於少數的阿拉維派巴沙爾當局與遜尼派和庫爾德族的反對派力量不共戴天;也門內戰中的什葉派胡塞武裝力量與遜尼派當局的對抗,並沒有在外來力量捲入後有所緩解;埃及軍事政變後,穆斯林兄弟會被打入地下,國內極端主義武裝組織發起的暴力行動屢屢見諸報端。教派衝突不能緩解,中東有關國家斷無寧日。
*三、近年來“阿拉伯之春”帶來的局勢動盪未見改觀,經濟發展停滯、社會對立加劇,地區局勢日益緊張。*不僅敍利亞、也門、利比亞等國內戰仍在進行,而且伊拉克、埃及等國的局勢也不穩定,這給外部勢力介入本地事務、競相尋找和扶植代理人提供了便利。“伊國”組織在2013年的異軍突起,就是在各路豪強競相插手本地事務之際,利用外部勢力之間的矛盾乘勢坐大。如今,美俄在敍利亞問題上的分歧一如既往,沙特與伊朗在也門的對抗方興未艾,土耳其、卡塔爾與沙特、埃及之間的矛盾隨沙特等國發起的針對卡塔爾的斷交危機而有擴大之勢,美國威脅要對伊朗採取單方面行動,而伊朗則加緊與俄羅斯的聯繫,拉攏和改善與土耳其、卡塔爾的關係,以色列也在地區亂局中不時出手打擊長期的對手敍利亞……。一個四分五裂的國際社會,如何有效、有力地應對本地區恐怖主義和極端主義勢力的挑戰?
打散“伊國”組織相對容易,徹底根除伊國組織的思想淵源則要困難許多。“伊斯蘭國”在伊拉克和敍利亞的失敗,除給兩國人民和本地區其他國家帶來一絲希望外,就反恐領域而言,或給世界其它國家和地區帶來新的挑戰。“伊國”組織在伊拉克和敍利亞所盤踞的地區,除摩蘇爾和拉卡等主要城市外,基本都是沙漠地帶,並不能持久生存。被打散和擊退的恐怖分子和極端分子,極有可能進入周邊其它國家。即便遠在東南亞的新加坡、印尼等國,最近幾個月也有報道指,兩國警方在各自國內發現試圖加入“伊國”組織的極端分子和自我激進者,進一步的審查往往都能看到與“伊斯蘭國”聯繫的蛛絲馬跡,從而再度證明“伊國”組織帶來的極端主義危害,早已超出伊拉克和敍利亞本身而不斷轉移到其他國家。
*顯然,“伊斯蘭國”的失敗,並不必然導致極端主義的消失,相反,後者更有可能轉入其他國家或者在本地潛伏下來,如果現有的社會基礎得不到根本改變,則未來變種的“伊國”組織如同它之前取代基地組織一樣,會再度出現在世人面前。*這並非杞人憂天,而是某種歷史規律。
回顧以往反恐歷史不能發現,國際社會應該真正認識到恐怖主義、極端主義是全世界的公敵,在打擊恐怖主義和極端主義的鬥爭中,各國不應持有雙重標準、甚至相互拆台,而應在聯合國的主導下,擯除歧見、通力合作。只有這樣,極端主義存在的國際環境才能改變,恐怖分子才會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世界反恐鬥爭才能取得持久勝利。
(王聯,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院教授,海外網特約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