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靠什麼“留住”富士康
三星電子日前宣佈,將投資3.8億美元在美國南卡羅來納州建造一座家電製造工廠。此外,富士康、富士康子公司夏普和台積電等均考慮在美國建廠。上週,富士康董事長郭台銘曾表示,富士康將於8月初公佈在美國的投資計劃。郭台銘還稱,未來5年富士康在美國投資額預計將超過100億美元。
重振製造業是美國總統特朗普最重要的經濟政策之一,他採取的是“胡蘿蔔加大棒”的策略。他曾“威脅”那些企圖離開美國、解僱美國員工、在他國建廠卻想把產品售往美國的企業,説要對他們徵收高達35%的懲罰性税收;他同時承諾,將給在美國建廠、投資的企業提供税收優惠政策。之後,福特、豐田、本田、蘋果等相繼宣佈在美國建廠。如今,富士康計劃在美國建廠,難免會引發製造業在中美兩大市場中取捨的猜想。
我們不禁要問:“富士康”們去美國建廠背後的製造產業流動規律到底是什麼?難道製造產業能沿着總統特朗普的“權杖”逆流?光喊“留住富士康”等口號無濟於事,只有釐清問題的實質,才能確定我國製造業的應對策略。
乍一看,一些市場主要在美國的跨國公司被特朗普“威脅”後,紛紛表態要在美國投資建廠,但應付式表態居多。即便富士康,也是因為液晶屏面板“運輸成本高”才在美國建廠,“富士康跑了”或是杞人憂天。事實上,富士康在廣州砸610億元建8K顯示器項目,今年初已經動工。美國一些媒體也認為,特朗普的威脅難阻企業外遷腳步。
現代經濟中,產業聚集在製造業中佔據越來越重要的地位,甚至比資源優勢更能降低成本。研究發現,滿足初期基礎設施等基本條件以後,税收等優惠政策對外資不再是主要吸引力,資源優勢也不是太重要,聚集經濟特別是產業關聯、需求——成本的關聯才是外商投資區位選擇的主要驅動因素。從公開的資料看,因為在中國可享受各種政策優惠,富士康納的税很少,在全國各地對財政的貢獻普遍都不高,因而可以推測,税收並不是富士康赴美國建廠的主要原因。
這表明,一些企業宣佈在美國建廠,本質是跨國公司多國生產的產物,總統的“權杖”並未改變製造產業聚集和流動的規律。那麼,是什麼原因使得某一工業從一個區域遷至另一個區域?
產業聚集和遷移要從三個層面來理解:第一個層面是運輸成本和規模經濟、勞動力池共享、專業化投入等,屬於“基本因素”;第二個層面是市場因素如市場需求、產品差異性、市場關聯、貿易成本等;第三個層面是知識溢出效益。它們才是真正決定製造業聚集和遷移的決定性因素,遠比總統“權杖”更具魔力。
從目前來看,儘管美國降低税收的幅度不小,但人工等綜合成本依然遠遠高於中國。以iPhone為例,在美國組裝和美國製造的成本,要比中國高出100多美元。製造業等生產部門將越來越多地離開中心,進入外圍地區,這是現代經濟增長一個根本性趨勢。富士康等製造業不太可能因為總統的“權杖”大規模逆流到美國,其主要生產部門仍然會留在中國、印度等國家。
富士康美國建廠是基於“運輸成本”等給特朗普一個“順水人情”,但背後藴藏其佈局“知識溢出”企業戰略,也折射出當前製造業的產業聚集因素的權重正在發生深刻變化。隨着產業聚集的程度的提高,第二層次“市場因素”超過了勞動力成本、運輸成本等“基本因素”,知識溢出效益在“新制造”(智能製造等高科技產業聚集)中的地位更為重要。近年來,富士康在外人印象中還是“代工廠”,但其核心業務已悄然改變,在納米科技、雲端運算服務等高科技領域均取得豐碩成果。美國建廠或是富士康佈局“知識溢出效益”的重要一環。
當前,我國製造業尚在第一個層面競爭,高度依賴勞動力成本的代工企業等初級製造業,部分企業從我國轉移到更低的東南亞國家,這是一個不可改變的趨勢。真正要想成為世界製造業聚集中心,沒有知識和技術的支撐是不可能的。在這個意義上來講,並不是總統的“權杖”(懲罰和“減税”)帶走了我國製造企業,我們必須從產業聚集的更高層次如市場因素、“知識溢出”來吸引、留住製造企業,這才是我們“留住富士康”的正確應對策略。(作者盤和林系財政部中國財政科學研究院應用經濟學博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