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為“中國式相親”感到憂慮麼?
近日,“中國式相親”這一問題再次受到媒體的廣泛關注,一份所謂的“相親價目表”更是在網絡上廣為流傳。
最初引發這一爭論的,是《鳳凰週刊》雜誌的一篇文章。作者探訪了中山公園等幾個北京“知名”的“相親角”,將在這些相親角參與者中都已耳熟能詳的“明規則”曝光到了“外部世界”,因而引發了輿論譁然。在這些大都市中的“隱秘角落”裏,一眾大齡(或非大齡)男男女女都失去了自己的個性,轉化為大爺大媽手中白板上“京户”、“有房”、“有車”這樣的符號,等待別人的挑選。
這一幕是不是很眼熟?不錯,在一些小城市的“街邊勞務市場”中,一些從事建築、家裝的工人也是這樣舉着“瓦工”、“包吃住”、“日結”這樣的牌子,在等待僱主的青睞。在這裏,我們卻看到了一個不同於媒體主流話語體系中自由、自主、以愛情為基礎的婚姻市場,從而產生了強烈的“違和感”。
但我們也必須承認,在歷史長河中,這種以物質條件為主要考慮的婚姻確實曾是人類社會的主流。在中國的傳統社會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否合適結婚更多源於兩家父母的意願而非當事人自己。即使在很多人言必稱的西方,前現代時期的婚姻也更多的是一種利益的結合。美國“建國之父”富蘭克林就曾在自己的自傳中寫到,自己第一次結婚失敗,就是因為向岳父家要了過高的嫁妝,雙方“談不攏”導致談判破裂。即使到了近代的日本,在“推理小説大師”松本清張筆下,由女孩母親陪同下的相親仍然是一種普遍的現象,沒有人會對此大驚小怪。可以説,在感情基礎上的自由戀愛是一種相當晚近的現象。
自由戀愛之風在中國的興起,大概是在辛亥革命後“西風東漸”的產物。隨着年輕的女孩和男子一樣到學堂讀書、到工廠工作,擁有了較高的教育水平和獨立的經濟地位,這時要她們繼續接受自己的婚姻還要完全受父母擺佈,不能自主,就不那麼容易了。不過,即使到此時,“自主婚姻”仍然被看做是一種“新潮”的做法,只是“新女性”們的特有權利。到新中國成立之後,在新的革命政權的大力推動下,男女平等的觀念才空前地深入人心,而“包辦婚姻”則被作為“封建的”、“落後的”做法遭到唾棄。相比於其他國家的同齡人們,解放後的中國婦女在這方面的實踐絲毫不顯得落伍,完全跟上了時代的潮流。
正是由於這一段思想解放的過程,戀愛、婚姻在如今的中國主流社會歸為個人權利的一部分。那些“敢於”替子女張羅婚事的父母們,在遇到孩子的埋怨時,也只是會嘟囔一句“我只是幫你看看,決定還是看你。”再沒有父母會理所應當地認為,自己可以對子女的婚姻大事大包大攬。
因此,我們應當知道的是,那些在公園裏烏泱烏泱一片,看着聲勢浩大的“父母相親團”,其實在當今的中國社會只是“亞文化”的少數羣體。更多的父母僅僅是幫忙物色,卻怎麼也不願把孩子像商品一樣擺在那裏供人挑選的。公園裏的相親角,與其説是一曲勇敢的“集結號”,不如説是接近絕望的掙扎,而不到1%的成功率似乎也證明了這種做法有多麼的“不靠譜”。
新聞之所以成為“新聞”,很大程度就在於其“不常見”的特點。也就是新聞學上常説的“人咬狗才是新聞”。“相親角”中那些看起來違背常理,不被主流意識接受的“價目表”也因此會被廣泛關注,引起人們的熱議。而當我們仔細回想一下自己的生活實踐,身邊青年男女的結合固然會有着各種物質條件的考慮,卻很少有“非京户不嫁(不娶)”、“沒房免談”、“屬羊不行”這樣的極端個案。*更多的人,則是在感情和睦基礎上共同奮鬥,克服物質上的匱乏,共同走進婚姻的殿堂,“沒房、沒户口”結婚的人也大有人在。*從某種程度上説,正是媒體對少量“物質至上”的婚姻觀的過度關注和報道,才使得這些極端的婚姻觀廣為人知,甚至成為一些人心目中的“理所當然”。
事實上,不同於“中國式相親”文章中所展示的景象,今天中國人的戀愛、婚姻正在出現一些令人欣喜的進步。儘管有人憂慮於大齡“剩男”、“剩女”的增多,但其實這反映的是人們對於婚姻更加慎重、不願將就的態度,而更成熟的年紀也能使這些人成為更有準備的父母。而另一項研究發現,在80後、90後的婚姻中,“女大男小”的婚姻明顯增多,這也體現出社會寬容度的提升。人們正在把自己的婚戀自主權更緊地抓在自己的手中。
所以,當我們看到“相親價目表”這樣的新聞時,請不要過分激動,而是更多地把它看成一種稀有的、會漸漸消逝的東西吧。畢竟,中國社會在向前走,中國人的婚戀也不會止步不前。(文/海外網王少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