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更好認識自己而閲讀他者——“三心二意”遊英國

今年7月4日到7月19日，我與家人到英國去旅遊，先是參加一個旅行團，後是自由行。在旅行過程中，我對旅行的一般功能以及這次英國旅行有了一系列的思考。這是第一篇，主要是對旅行本身的思考以及對這次英國旅行的整體理解，後續還將形成若干篇思考文章。

一

自古以來，人們都非常重視旅行。旅行對於一個人的發展來説，可以有多種功能。

旅行，“強迫”人們離開緊張的工作和生活環境，這樣可以起到放鬆和休閒的作用。

旅行，“強迫”人們到許多地方去遊覽，多多少少都要求人們必須走路，這樣可以起到鍛鍊身體的作用。

旅行，“強迫”人們離開熟悉的環境，不論是出行還是飲食等，都需要適應新的環境，克服許多困難，這樣可以起到鍛鍊意志的作用。

旅行，“強迫”人們看到許多新奇的事物，接觸到一些陌生的文化，這樣可以起到增長知識的作用。

旅行，如果帶着孩子一起去的話，還將“強迫”着你與孩子進行親密的互動，你必須解答孩子提出的一系列問題，還會發現孩子身上一系列的優點和缺點，並給予肯定與批評，這樣可以起到教育的作用。

旅行，還有很多的作用，可以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然而，歸根結底，無論是離開緊張工作，接觸陌生環境，感受異域文化，進行強制運動以及親密互動家人，這些都會使你產生新的認識，更好認識自己。

這裏所謂的自己，不僅僅是個體的自己，而且還包括個人所在的共同體以及所處的國家、社會。

二

對於一個現實的人來説，人們總是需要處理好以下幾方面關係，或者説我們總是存在於這些關係之中：

一是靈與肉的關係，

二是個人與共同體的關係，

三是個人與社會的關係，

四是個人與國家的關係，

五是個人與人類的關係，

六是人與自然的關係。

當然，還應該包括共同體之間、社會之間、國家之間以及它們彼此之間的關係，不過上述六大關係是其中的最基本的關係。

馬克思説，人的本質“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這就意味着，我們要認識人的本質，就必須通過各種社會關係來把握。對個人而言，要理解自己，也同樣需要通過認識自己所處的關係來把握。這些關係就包括上述的若干方面。

辯證法認為，邏輯在本質階段，其範疇總是一對一對的出現，一個範疇的本質體現在另一個範疇的身上。我們要理解該範疇的本質，就需要通過對方來反射性把握。

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常常處於“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狀況，而旅行卻使我們脱離熟悉的環境，進入陌生的境地。這就使我們可以在認識他者的過程之中反思自我，同時，上述旅行的四個方面的功能，也可以推動我們對這若干關係的認識。

然而並不是所有人在旅行過程中都能進行反思。有的可能是遇到挫折或強烈的陌生感，導致他希望迴歸到熟悉的環境之中，於是對新的事物和新的環境產生排斥。有的可能是看見到一些新奇的東西或比自己更好的一些事物的時候，就開始妄自菲薄。

而真正的反思，應該是發現新的事物或者差異的時候，能夠對新事物與自身熟悉的事物之間差別進行把握。在此過程中通過理解他者的發展邏輯，反思和理解自身的發展邏輯，而後尋找出其中的共性和差異，並遵循自身發展邏輯的主體性，積極吸收他者的優點，來推動自身的進一步發展。也就是説，是為了更好認識和發展自己，而閲讀和理解他者。

這些邏輯也包含上述若干關係的內容，以及這些關係中何者為邏輯起點以及彼此互動的體系。

誠然，我們也可以通過閲讀等方式對上述若干關係進行反思性思考，進而來實現自我認識。然而，正如人們所謂的“百聞不如一見”，旅行可以使我們對現實的事物產生直接的感性認識，由此所產生的觸動，常常比閲讀書籍帶來的間接認識強烈得多。

除了單純的感性刺激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事實是，旅行可以給我們以立體的體驗，所把握到的信息也比較多，包含着大量默會知識，這些都是從書本中很難獲得的。

不過我們也必須看到，旅行更多的是走馬觀花，是很難對上述六大關係都能夠進行系統的感知和思考的。它更多的是觸發你的思考，是你產生更多系統思考的開始。要做到系統的思考，就需要有更多與之相關的信息，其中一個很重要的途徑就是在此基礎上閲讀相關書籍。因此，要將“行萬里路”與“讀萬卷書”結合起來。

當然，對於旅行，也不是所有人都希望賦予那麼多的功效的。不過，不要緊，畢竟這些功效是存在的，不同的人，在不同旅行中，可以根據自己的需要而去把握其中某部分的作用。

三

這次去英國是我第二次去歐洲國家的，第一次是前年，去了德國、奧地利、盧森堡和捷克等國。應該來説，第一次去歐洲國家時，對歐洲的文化現象和社會生活，有較強的新鮮感。

不過，這種新鮮感更多的是停留在感性認識上，當時我在微信朋友圈中分享了這些體會，形成了一系列的遊記。因此，這些遊記更多的是對旅行過程中的一些感性體驗的描述和初步的思考。

而這一次來英國旅遊，新鮮感與刺激感，明顯感覺到沒有上一次那麼強，甚至可以説比較弱。然而，這一次英國旅行，卻給了我更多理性上的思考。

這些思考除了對旅行本身的系統體會外，還對認識自我方面有了一系列的理解。

長期以來，我相當不重視旅遊，有一度認為旅遊是一種奢侈品，甚至是浪費時間，沒有理解到旅遊對自身發展所具有的價值。因此常年來，很少能夠做到完全放鬆下來。

這次出國旅行，雖然也寫了一些材料，但是整體狀態是處於休假狀態，基本上是放下了工作。而實際上，在這樣的一個處於與既有的工作環境和生活環境完全不一樣的條件下，並處於相對放鬆的狀態中，卻有許多新的理解和心得體會，不論是對人生還是對工作。

只有放下才能獲得，只有清空才能湧現。因此，今後每個階段都要創造條件，讓自己徹底放下工作，清空自己。也許不僅僅是每一個階段要安排這樣的清空機會，而且每天都應該給自己以空間。也許，這就是中國古代修行者每天堅持靜坐的目的之一吧？這或許是處理靈與肉之間關係的一個重要手段。

雖然，我們也總是經常與家人在一起，但是彼此之間總有工作和學習的時間需要分開。而這次，我是跟家人一起出來旅行的，半個月時間吃住行都在一起，如此緊密地處在一塊兒，是平時很難做到的。

在旅行過程中，特別是自由行的時候，需要全家人共同克服許多困難。正是在這一過程中，我們也發現了孩子的許多優點和缺點，家人也可以在具體過程中，進行深入的溝通和交流。這樣密集的互動，不論對家人的親密關係形成，還是對孩子的習慣養成教育，都是很有幫助的。

在這次旅行過程中，我們充分討論了家庭建設和孩子教育的問題，也同時討論了每一個人在家庭中的作用和分工，以及家庭形態發展的問題。從一定意義上講，也進一步認識了自己，進一步認識了家庭建設的內容。實際上，這是家庭建設的一次反思機會。

教育孩子的過程，實際上也是自我反思的過程。由於到了國外，需要與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遇到了各種各樣的事，而這些都是比較陌生的，如何讓孩子適應這些。除了讓孩子自由發揮之外，還應該對其中的要點進行分析和説明，這就需要我們自己首先進行思考。

在國外，我們不僅接觸到生活中大量的異域文化的內容，而且還參觀了許多博物館，對他們的歷史也有了許多瞭解。在這過程中，孩子提出了許多問題，這些問題常常涉及到上述的六大關係，要回答這些問題，就需要我們進行深入的思考。許多教育家都説，每個孩子都是哲學家，因為他們所提出的問題，總是很根本的，而上述六大關係就是這些根本的問題。

況且這些事物對我們自己，許多也是第一次接觸的，也有着許多困惑與震撼。如何將自己的思考與孩子的提問有機結合起來，實際上是一個教學相長的過程，也是我們理解他者的一個很重要的手段和途徑。

四

當然，這次去英國，我感觸最深的有兩個方面，第一是參觀大英博物館時所產生的震撼。第二是在整個遊覽英國的過程中，對英國國家發展和現代文明之間關係的感受。

參觀大英博物館時，有關介紹告訴我們説，大英博物館是伴隨着啓蒙運動以來英國的發展過程而逐漸建成的。這裏有800多萬件展品，這些展品基本上都是在英國對外交往過程中獲得的。有的是購買來的，而更多的是掠奪來的。

建立大英博物館的目的，對於英國人來講，是為了理性發展，為了認識世界。然而，在背後卻充滿着資本的力量和血腥的味道。於是，這裏就需要給我們一個思考：科學與理性發展難道沒有價值前提嗎？

這就是文明發展的一個成果的展現，這裏不單單是展現着人類不同時期世界各地文明的成果，而且也展現着人類現代文明發展過程中的苦難與輝煌。

如果沒有來到大英博物館這樣的地方，看着這一系列的展品，我們是很難有如此強烈的感受的。

在英國期間，我們還參觀了格林威治天文台和英國航海博物館。從有關介紹中我們知道，格林威治天文台，正是為了在全球範圍內航海的定位和時間的把握而建立的。英國航海博物館也是英國近現代以來全球範圍內的航海歷史和成就的記錄。

從大英博物館到格林威治天文台，再到航海博物館這一線的參觀，使我對馬克思、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所講的，那個時期的全球化過程中的資本的作用和所取得的成果，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同時，也對英國作為現代文明起源地之一，有了進一步的瞭解。

現代文明使一個地區的人與全球發展聯繫起來。如果説，在當今，我們也許覺得這句話沒什麼稀奇，然而，結合英國發展過程中，在這裏，以實物的方式，看到這樣的聯繫是怎樣一步一步建立起來的，其背後又是怎樣的一種邏輯和力量在推動着，就不能不讓你產生一種震撼和嘆息。在這裏，讓我們看到了人的生存狀態是怎樣被改寫的，人與世界之間的關係又是怎樣被聯繫的，人與自然之間的關係又是怎樣被定義的。

這次英國旅行，我們也參觀了許多宮殿與城堡。這一個個宮殿與城堡都告訴了我們英國曆史上的某一時期、某一地區的歷史與政治。正是這些歷史事實告訴了我們，英國的國家是怎樣一步步建立起來的？作為現代國家制度的發源地之一，這些制度又是怎樣一步步的發展而來的？

雖然過去讀過一些關於英國的歷史和政治的書籍，但是在看到一個個歷史古蹟的時候，我還是對這些制度的發展和這些歷史的過程產生着深深的思考。這種思考不僅僅是圍繞着英國自身的發展，而且也比較着中國與英國的發展的差異。

我再次感受到歷史的發展有着內在的邏輯性，而每個國家的發展也有着自身的主體性。如何將兩者有機的結合起來，而不是簡單的照搬照套，既能夠做到推動國家和社會的發展，又能夠堅持自身的主體性，這就很考驗一個國家的人民與領袖的智慧。

究其實質，這裏涉及到如何處理個人與社會、個人與國家之間關係的問題。正確的做法，應該是遵循人類歷史發展的基本邏輯，根據不同國家的歷史文化以及其發展邏輯，來安排其具體實現的形式和現實制度的內容。

五

日前，國務院頒佈的《新一代人工智能發展規劃》提出，“到2020年，人工智能總體技術和應用與世界先進水平同步，人工智能產業成為我國新的重要經濟增長點，技術應用成為改善民生的新途徑；到2025年，人工智能基礎理論實現重大突破，部分技術與應用達到世界領先水平，人工智能產業成為帶動我國產業升級和經濟轉型的主要動力；到2030年，人工智能理論、技術與應用總體達到世界領先水平，我國成為世界主要人工智能創新中心。”

上述內容意味着，在新一輪科學技術革命中，中國將處於引領地位。同時，中國經過幾十年發展，已經確立了具有中國特色的現代文明形態。如果將這兩方面內容結合起來看的話，那麼，這就意味着，一方面，人類文明將進入一個新的階段，另一方面，新型的面向未來人類文明的中國形態也即將確立，這不僅關係到中國發展，也將對世界發展產生重大影響。

網絡社會的發展，特別是人工智能社會的出現，必將對人的靈與肉，個人與家庭共同體，個人與社會，個人與國家，個人與人類，人與自然之間的關係，以及共同體之間、社會之間、國家之間以及它們彼此之間的關係，產生全方位的影響。這就意味着隨着人類新的文明形態的出現，上述若干關係的實現形式將會有新的發展。我們應該為新的文明形態到來做好準備。

所謂“温故而知新”，在新的文明形態到來之際，到作為現代文明發展的起源地之一英國旅遊，並對上述若干關係進行思考，其意義就不僅僅侷限於一般旅遊的作用。從一定意義上説，這是一次文明的探尋，既為新的文明形態到來而思考，也為中國進一步發展而反思。

正如所謂一次旅行不過是一次系統思考的開始，這次作為文明探尋的英國之旅，也是為新的文明形態到來，所做的系統思考的開始。

正是因為這次英國之旅，不是一次“一心一意”的單純旅行，而是富有許多內涵和訴求的旅行，所以我稱之為“三心二意”遊英國。

為認識自己而閲讀他者，為把握未來而探尋歷史！這是我在文明轉型之際所做的嘗試，我想這也應當是當代中國知識分子應有的責任！（鄭長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