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海潮:歐洲輿論對國際形勢發展前景感到悲觀
作者:孙海潮
歐盟是美國戰略盟友最多和最為集中的地方,也是與美國關係最為密切的大陸,但自特朗普當選和就任後卻成為與美關係最為複雜和爭吵最烈者。歐美關係處於歷史最低點。歐洲輿論對特朗普持強烈批評態度,近來更對特朗普執政前景感到擔心,評論稱國際關係處於“歷史最昏暗時期”。主要觀點如下:
一、特朗普在國際上聲名狼藉,在國內成為跛腳總統,“美國優先”已演變為“外交收縮和孤立主義”。
歐盟認為,歐盟對特朗普就任美國總統極度失望,默克爾有關“歐美互信關係業已結束,歐盟不能再依賴別人,要自己掌握命運”的感嘆,已成為歐美戰略盟友關係處於破裂狀態的註腳。美退出《巴黎氣候協定》對歐美關係的打擊難以估量。歐盟追隨美國對俄製裁,商定對俄製裁不涉及能源行業,但特朗普簽署議會通過的對俄製裁新法案列入歐盟與俄能源合作企業,未與歐盟協調立場。歐盟“被拋棄感”濃烈,更感到美國已不再把歐盟放在眼裏,“棄之不顧”。歐盟是“美國優先”和“孤立主義”的最大受害者,特朗普已成為歐盟的最危險的敵手。歐盟對美關係的基本點已不再是配合美全球戰略,更多的是要“面對面”地維護歐盟利益和西方價值觀。西方已不再是利益共同體,更多的是各個國家的自身利益。
傳統和保守勢力使特朗普難以按自身願望行使總統職務。特朗普已由“幹他想幹的事”變為“幹他能幹的事”,到現在“幹別人要求乾的事”,最後成為“不能幹事”。特朗普的活動範圍有可能逐步縮小到總統府小圈子。美國發生弗吉尼亞種族騷亂後,歐盟率先批評特朗普態度曖昧,指出特朗普與希特勒具有頗多共同之處,應為這一現象負主責。歐盟一直都在“唱衰”特朗普,有的評論在數月前就明確指出特朗普會被彈劾。現傳出特朗普遭遇司法調查“官司纏身”,歐盟不感意外,認為特朗普有可能步尼克松或是克林頓後塵。
二、美國的國際處境與上世紀七十年代尼克松決定從越南撤軍時相仿,但又有本質區別,全面樹敵使國際局勢處於極端複雜局面。
歐盟認為,上世紀七十年代,美國深陷越南戰爭,美蘇全面軍備競賽,西方石油危機引發經濟危機,美國國內反戰情緒高漲,陷於分裂。但當時美國面臨的形勢要遠好於現在。當時,歐亞盟國堅定地與美國站在一起,美歐控制的國際機構完全為西方所用,中俄嚴重對立使美國可以利用中國因素壓俄讓步。美國從越南撤軍後,積極調整政策取向,在較短時間內恢復經濟和軍事實力,西方聯盟得以鞏固。現在的形勢是,特朗普對現行國際秩序提出嚴重挑戰,使國際機構、全球貿易及其協商體制、集體安全機制三大支柱均出現動搖跡象。美國與傳統盟國關係全面趨緊,與俄中關係日趨複雜並趨於惡化,中俄不僅對現行國際規則提出批評,而且在地緣政治和地緣經濟領域挑戰美國霸主地位,不再接受美國的“安排”。中東局勢空前混亂,已由美國的戰略籌碼變為戰略包袱。沙特等國與卡塔爾斷交風波影響深遠,土耳其棄美歐轉向俄羅斯,美支持庫爾德民族自治的“雙刃劍”效應日趨明顯,敍利亞成為繼越南之後的第二個美俄角力戰場,如何收場難以預料。
特朗普以反對經濟全球化為競選口號,取消北美和亞太兩大自貿條約,重新談判雙邊貿易安排,對歐盟特別是對德國提出貿易指控,現又對美最大債權國中國啓動貿易調查,全球性貿易戰一觸即發。特朗普眼裏沒有全球性普遍利益,只有各國自己的民族利益。從今年的北約峯會、G7峯會和G20峯會來看,“美國優先”已變為“美國孤單”,更使世界面臨前所未有的亂局。
三、盟國對美國“放棄”世界領導地位感到彷徨,認為保護世界和平的因素和維護國際穩定的因素都在下降。
歐盟輿論認為,有理由懷疑美國已不再支持穩定的世界體系。美國相繼發動阿富汗和伊拉克兩大戰爭,不僅使國力凋敝,更有人抱怨擔任世界領袖已成為一大包袱,是特朗普當選的重要原因。現在看來,民族經濟主義和保護主義既會阻礙大國間可能的地緣政治合作,也將會扼殺世界經濟繁榮。前蘇聯領導人勃列日湼夫在1978年的華約峯會上説:“帝國主義已無力應對危機。”1979年,時任美國防長和能源部長施萊辛格(James Schlesinger)指出,“美國力量的衰退可能演變為潰敗”,“這一趨勢從多方面看都已不可逆轉。”歷史的一幕在重新上演,人們已開始談論“後美國時代”。
歐盟評論指出,黑暗既可是暴風雨來臨的信號,也可是晴天的徵兆,但現在看來是前者而非後者。特朗普領導下的美國已不是自由民主的榜樣。特朗普外交無能而且變幻莫測,正在使美國夢變成噩夢,也正在使之成為西方世界的惡夢。特朗普是在浪費而不是最大限度地利用美國的優勢,在擴大美國社會的分裂而非彌合。有理由相信,特朗普上台至少説明美國現在已背離對國際事務的建設性態度和多邊主義,轉而採取具有破壞性的狹隘的單邊主義。特朗普明顯無視世界秩序的態度與多數美國民眾的意見相左。美國國務院的外交官已被邊緣化,喪失對美國外交的發言權。
特朗普不僅常發瘋人痴語,而且極有可能在權力陷入極度困難境地時,轉而採取極端手法擺脱困境。8月16日,特朗普在回答記者提問時説:“朝鮮最好不要再威脅美國,否則將會遭遇世界上從未有過的烈火與憤怒。”這句話並非事先預備的應對之詞,而是特朗普隨口説出的話,頓使局勢驟然升級。歐洲不會再跟着美國進行軍事冒險,但在這種情況下,要對特朗普難以預測的冒險性格,以及善於挑釁和信口開河的特徵做好各方面的準備。(作者為中國國際問題研究基金會歐洲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