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敦球：文在寅能否抓住半島問題的主導權

8月15日，韓國總統文在寅在光復72週年紀念活動上發表講話時強調：“未經韓方同意，任何一方都不得在韓半島(朝鮮半島)動武。”強勢表態震驚世界，引發國際眾多媒體轉載。文在寅或許是在為自己壯膽，或許是在為韓國被忽略、被邊緣化而抗議，文在寅希望能抓住半島問題的主導權，但是，難度比希望更大。

近日，朝美互懟，相互威脅攻擊對方的目標，朝鮮半島緊張局勢陡然升級。朝美打嘴仗，吸引了世界輿論的目光，韓國卻插不上嘴，難以掩飾被邊緣化的心態。近期在韓國社會尤其在韓國政界和輿論界都在議論“Korea Passing(跳過韓國)”一詞，意思是在處理朝鮮半島外交和安全事務中將韓國排除在外。而韓國政府極力否定“跳過韓國”，並表示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會有這種説法。

然而，現實卻是相當殘酷的。文在寅上台以來多次提議舉行朝韓雙邊會談，朝鮮一直沒有響應韓方的提議，韓國難免有失落之感。不僅如此，在朝鮮半島核問題上，朝鮮也一再公開表明繞過韓國只與美國打交道的意圖。今年5月底文在寅訪美時，美國雖然承諾支持韓國行使半島事務主導權，但在朝鮮第二次試射洲際彈道導彈後，在加強對朝制裁等對朝政策方面美國並未認真地同韓國商量。顯然，韓國只是個被邊緣化的角色。

所以，文在寅的上述吶喊，既是為了在韓國國民面前挽回面子，增強自信，也是一種抗議和發泄。當然，文在寅也在努力創造條件，力圖使韓國在半島事務中取得主導權。其近期措施主要有：

首先，文在寅搶在美國前面給朝鮮劃定“紅線”。美國雖然多次提出過“紅線”的説法，藉此對朝鮮提出警告，但“紅線”究竟是什麼，美國一直沒有具體説明，是一個模糊的概念。8月17日，文在寅在青瓦台舉行的就職百日記者會上，他將“紅線”界定為朝鮮完成開發部署搭載核彈頭的洲際彈道導彈，並表示朝鮮正在接近“紅線”。韓國外交部發言人趙俊赫17日在例行記者會上被問及韓方是否將“紅線”內容與美方共享時表示，原則上來説，韓美各級別在朝鮮、朝核問題等領域都保持緊密的協商和合作，文在寅在記者會上的發言也同樣建立在此基礎上。顯然，文在寅是試圖變被動為主動，增強韓國的發言權。

第二，文在寅力圖推動從美國手裏收回戰時作戰指揮權。文在寅上台以來就提出從美國手裏收回戰時作戰指揮權，相對上兩屆保守政府即李明博和朴槿惠政府在此問題上無期限延長的政策而言無疑是一個巨大進步。文在寅8月20日在出席一個儀式時強調：“為了加強懲戒朝鮮核導挑釁和自主防衞能力，他將履行所有職責和權限，在早日建成‘韓國型三軸體系’和收回戰時作戰指揮權方面不遺餘力。”這也是文在寅在爭取半島問題的主動權。

第三，文在寅政府希望掌握改善朝韓關係的主動權。韓國統一部長官趙明均8月21日當天向國會外交統一委員會彙報工作時表示，將果斷應對朝鮮各種挑釁，同時探索讓朝韓關係改善與朝核問題解決形成良性循環的方案。趙明均指出，將基於總統文在寅提出的朝鮮半島和平構想“柏林倡議”，努力恢復中斷的朝韓對話。他表示，韓國政府將努力促成朝韓軍事會談和紅十字會談，以及推進體育會談等各領域工作會談，就朝鮮參加平昌冬奧會事宜等進行討論。顯然，文在寅政府也想抓住朝韓關係的主動權。

第四，追加部署“薩德”以顯示文在寅政府的主導權。原有的兩輛“薩德”車是朴槿惠政府部署的，雖然文在寅曾明確表示在該問題處理上將切實考慮中美利益訴求，但事實卻恰恰相反，在韓國國內甚至在執政黨黨內存在廣泛質疑和反對的情況下，同朴槿惠一樣，也是以朝鮮為藉口追加部署了4輛“薩德”發射車。其目的也是包含了顯示文在寅政府的主導權。

儘管如此，文在寅試圖抓住半島問題主導權的努力是難以成功的，因為文在寅由於其自身侷限性等因素，不太可能突破以下兩大困境：

其一，韓美同盟在“保護”韓國的同時又嚴格規制了韓國的自主權。文在寅在上台執政前曾主張對美國説“不”，強調所謂的“韓國優先”。但就任總統後，文在寅政府仰美國鼻息行事，在對朝政策、對華關係和外交決策等各方面不敢越雷池半步。例如，韓美兩軍8月21日啓動“乙支自由衞士”(UFG)聯合軍演，文在寅當天主持召開乙支國務會議時表示，乙支系列演習是例行防禦演習，絕無加劇朝鮮半島緊張局勢之意。也就是説，在要求朝鮮停止和放棄核導試驗的同時，韓美卻不能停止對朝鮮的威脅。文在寅無視朝方早先提出的以韓美暫停軍演換取朝鮮暫停核試的呼聲，也無視中國提出的“雙暫停”和“雙軌並舉”的倡議，充分説明文在寅的政策思維已完全與美國同步。在這種情況下，文在寅又怎能突破韓美同盟的束縛走向自主？

其二，如果沒有中國的支持，文在寅政府難以獲得在半島問題上的主導權。中國是本地區的大國，朝鮮半島問題關乎中國的切身利益，在沒有中國支持的情況下，文在寅政府勢必也難以獲得在半島問題上的主導權。由於韓國不顧中方的強烈反對執意引進部署“薩德”，使中韓關係急轉直下甚至惡化，特別是文在寅執政後，“薩德”問題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加嚴重。美國在韓國部署“薩德”根本目的是構建全球反導系統，針對的目標路人皆知，文在寅政府也心知肚明，但韓國決策者似乎心甘情願地將自己綁上美國戰車。在看不到解決“薩德”問題前景的情況下，中韓關係的恢復也遙遙無期，文在寅政府想獲得在半島問題上的主導權也只能是一廂情願了。(作者為浙江大學韓國研究所客座研究員、中國社科院東北亞問題專家、環球網特約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