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正龍:夏洛茨維爾騷亂與“兩個美國”
作者:吴正龙
夏洛茨維爾騷亂震驚世界,引起國際社會對美國社會未來走向的關注。從表面上看,夏洛茨維爾騷亂圍繞羅伯特·李將軍雕像的存廢問題,但是實質上,是一起種族主義捲土重來引發的大規模惡性暴力事件,暴露了美國的分裂、極化與互撕。筆者權且將這種現象稱作為兩個美國之爭。
一個是兼容幷包的美國,主張吸引外國移民,建立一個開放多元的社會,強調多元並存,保證不同個人、信仰和族裔羣體享有平等權力,相互理解和包容,逐漸融為一體,打造美利堅民族“大熔爐”。
另一個是白人至上的美國,強調白人盎格魯-撒克遜新教徒(WASP)在美國社會的主導地位,帶有濃厚宗教和種族色彩,突出其在美國社會領導其他文化作用,主張美國迴歸歷史上曾經盛行的WASP主體理念,認為這才是美國的底藴和根基。
一部美國曆史,半部黑人反對種族歧視、爭取種族平等的歷史,充滿了兩個美國之間的爭鬥,此消彼長。
上世紀60年代民權運動高漲時,精英階層提出“政治正確“。當時的約翰遜政府通過一系列平權法案,並在就業、上學等問題上對弱勢羣體有一定的照顧,對黑人、婦女等侮辱性的語言和動作在正式文件和媒體中被禁止,在主流社會遭到摒棄。
應該指出的是,堅持“政治正確”,使之成為風氣的主要是主流白人,這是社會進步的表現。2008年有史以來首次一位黑人奧巴馬當選總統,標誌着美國種族平等進入新階段,具有里程碑意義。但是,歷史發展不是一帆風順的,或許白人特朗普當選總統是,對黑人奧巴馬當選總統的一種“反動”,對兼容幷包的美國的絕地反擊。
特朗普競選勝出之後,白人至上的美國沉渣氾濫,臭名昭著的三K黨、新納粹主義團體、各種散佈仇恨組織等“另類右翼”,紛紛走到台前,尋釁滋事,煽動種族仇恨,反對外來移民,打破“政治正確”禁忌,鼓譟“你們不會取代我們”,“重新奪回美國”,對兼容幷包的美國展開“清算”。
白人至上的美國倒行逆施,並不是偶然的,有其複雜的政治、經濟、社會和歷史原因。
第一,在全球化、科技進步以及金融危機的三重作用下,美國白人藍領就業情況並不理想,尤其是製造業的衰退,令許多白人藍領淪為邊緣人羣。而大量移民湧入,被認為“搶走”了白人藍領的飯碗,也引發了他們的不滿,少數族裔成為“出氣筒”。
第二,大量移民改變美國的面貌,也在美國的選舉等政治活動和各種社會活動中影響越來越大。而白人人口比例多年來加速下降,且老齡化問題嚴重,預計到2050年少數族裔將全面趕超白人人口數量,非西裔白人對未來主導美國社會的危機感上升,於是少數族裔成為這種危機感的發泄出口。
第三,種族問題至今仍未得到解決。美國內戰結束了奴隸制,民權運動取消了種族隔離,但是這些“勝利”並不徹底。在南方許多州,高高飄揚的邦聯旗幟,供人瞻仰的邦聯將軍雕像和各種紀念場所,不啻是向廢奴內戰和民權運動示威,為奴隸制、種族隔離“招魂”。而廣大黑人族裔貧窮並未因平權措施而得到改善,與白人差距越拉越大,這反過來又放大了族羣之間不平等。因種族仇恨導致的暴力衝突激化,已成為美國社會的頑疾。
第四,具有“另類右翼”的濃厚色彩的特朗普政府一些高官,在一定程度上迎合並助長了反移民、反種族多元、鼓吹白人至上的思想。夏洛茨維爾騷亂之後,特朗普指責“(衝突)雙方都有責任”,其傾向性十分明顯,引發各方不滿和批評。共和黨全國委員會通過決議,譴責白人至上主義者,撇清與特朗普關係;多名商界領袖憤而退出白宮製造業委員會,迫使特朗普解散製造業委員會和戰略與政策論壇這兩大經濟顧問委員會。日前,特朗普特赦亞利桑那州馬里科帕郡前警長喬·阿爾帕約,該警長因對非法移民,尤其是對拉美裔懲罰手段兇殘而聲名狼藉。特朗普此舉引來一片譴責聲,被指變相支持種族主義。
夏洛茨維爾騷亂,是兩個美國之爭的縮影,不是個案,今後還會有更多同樣的悲劇上演。最終,究竟哪個美國佔上風?是兼容幷包的美國,還是白人至上的美國?歷史自有定論。(作者是前駐外大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