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光明帶給“離太陽最近”的人(組圖)
*編者按:**“他們離太陽最近,卻離光明最遠。”——這,是人們對西藏眼病患者最貼切的描述。**於是,誕生了這樣一羣“光明使者”,他們不畏長途跋涉的艱辛,頂住高原反應的不適,跨越4000公里的距離,為這些離太陽最近、卻離光明最遠的人,送去了希望。這些“光明使者”,就是由北京同仁醫院眼科專家組成的醫療隊。**2017年8月,在北京同仁張曉樓眼科公益基金會秘書長、北京同仁醫院眼科主任魏文斌的帶領下,由醫生、護士、工程師等組成的醫療隊,從北京飛往青藏高原,開啓了為期兩週的“光明行“活動。據瞭解,自2004年以來,北京同仁醫院已與多個組織合作開展“光明行”活動,先後進行了近萬例免費白內障復明手術,更為當地醫療水平的提高作出了積極貢獻。*以下是此次西藏“光明行”隨行醫生的一篇個人手記。讓我們透過此,去感受這絲絲光明得來的不易——
在我還沒有步入眼科殿堂的時候,就聽聞過眼科專家張曉樓的大名。
解放初期,我國有50%的人患沙眼,而在北方農村,沙眼發病率更是高達95%。所以,民間又流傳着“十人九沙”的説法。為了攻克這一難題,1954年,眼科專家張曉樓和微生物專家湯飛凡合作,開始研究沙眼病因。為了尋找沙眼臨牀治療的良方,張曉樓甚至不惜冒着失明的危險,大膽地在自己眼睛上做試驗!最終,二人首次在世界上分離出沙眼衣原體,為患者帶來福音。
很榮幸,今天的我,能作為“北京同仁張曉樓眼科公益基金會”赴藏團隊裏最年輕的醫生,並帶着張曉樓前輩的精神與同仁文化,一起去給那些離太陽最近、卻看不到陽光的人,送去光明。
“光明”之旅起航
由於海拔高、紫外線照射強等原因,青藏高原是我國白內障患者的高發地區。地廣人稀、交通不便等客觀原因,以及衞生資源匱乏、技術力量薄弱等現實問題,又讓很多患有眼科疾患的患者得不到及時救治,從而失去了享有光明的權利。
我們的前往,能給他們帶來什麼?還沒到西藏,我的心裏已滿是期待。



8月3日凌晨,太陽還沒有升起,我們一行人馬早早就趕到北京機場。團隊裏的幾位醫生、護士、工程師作為先遣部隊打頭陣,開始為此次“光明行”的手術及捐贈物資打包、托運行李。由於超乳機、玻切機等儀器都非常重,於是,連平時看起來很柔弱的女生,也一個個變成了女漢子,掄起胳膊搬運、辦理超規行李的託運……
然而沒想到,一切落定後,我們接到悲慘的通知:飛機由於天氣問題延誤了8個小時!到達拉薩機場時,已是接近黃昏。


一出艙門,立刻就有種踩棉花的感覺。只一夜短暫的修整,我們就又頂着凌晨的陣陣寒風,馬不停蹄地乘上著名的拉日列車,繼續趕往此次“光明行”的第一站——日喀則。雖然拉薩與日喀則平均海拔相差不到300米,但植被的稀少與高原氣候,讓我們着實感到了缺氧。
不過,接下來的消息,讓這些不適瞬間一掃而空。日喀則藏醫院院長索朗加布和眼科主任邊巴次仁告訴我們,因為聽説有北京同仁醫院的專家團隊要來,當地的老百姓早早就趕了過來,很多人甚至直接就住在了醫院的院子裏,就為了能第一時間讓北京來的醫生看上一眼。
這種對光明的期待,讓我們深感責任重大。
期盼的眼神與重重的困難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在踏進藏醫院大門的那一刻,眼前的情景還是着實把我們嚇了一跳!小院子裏擠滿了老爺爺和老奶奶,還有不少年輕人。
“據説來了兩個縣!”有人介紹説。
那些滿面期待的目光,一直跟隨着我們,直到踏入診室大門。


頂着壓力,團隊迅速進入工作狀態。護士長帶領工程師進入手術間進行物資的清點,完成手術牀的佈置、消毒器械的準備等。與此同時,診室裏的我跟隨本次白內障主刀醫生張紅言主任,進行白內障患者的裂隙燈篩查、眼壓等檢查。
與我們所預想的不同,診室裏如裂隙燈、A超機、眼壓計、眼底照相機、造影配備等眼科檢查機器,配備都很齊全。足以見得,高原地區的眼科學發展也是非常受重視的。


由於患者幾乎不會説漢語,為我們的檢查帶來了很大挑戰。簡單的裂隙燈檢查、眼壓測量,有時就要花去平時幾倍的時間。加上藏族老人的眼窩大多比較深,檢查時經常需要改變頭位。張紅言主任甚至為了檢查方便,使出渾身解數臨時學了好幾句藏語,比如“mizong”為“閉眼”、“geligelizong”為“輕輕閉上眼”。
最終,我們用了一下午的時間,完成了上百例患者的前後節篩查,並在藏醫院的協助下,選取了31位家庭困難和病情急需救治的患者進行免費白內障復明手術。



但接下來,挑戰又來了!在進行術前人工晶體測量檢查時,A超機器竟也出現了“高原反應”,不時出現不能開機、莫名故障的問題。當時負責操作機器的我,真是急的滿頭大汗,頓時感到缺氧、眼冒金星。每一次機器的突發情況,都會讓我感到憋氣。
好在,張主任和護士長已經有多次高原“光明行”的經驗,他們幫助我耐心的不斷重啓,解決這樣那樣的問題。帶着信念,我們幾個人還有藏醫院的幾位醫生護士,一起完成了所有白內障手術患者的術前檢查。
在這個過程中,我們也發現了不少當地實實在在的困難。
比如,雖然高原上血壓升高非常普遍,對於術前高血壓患者,我們也都備了降壓藥,但此時,還是發現高原的藥品是多麼的匱乏,藥品種類少、品種沒有更新都是暴露出來的問題。
再者,其實我國大多白內障病患都是來自中西部欠發達地區,紫外線光照強烈的地理劣勢,使當地人民罹患眼疾的風險陡增。加之經濟上的拮据,文化水平不高,很多患者又常常拖延病情,甚至直至全盲都從未到正規醫院接受過診療。
印象中有一位編着五彩繩長辮子的老奶奶,跋山涉水來到城裏的醫院排隊,最終卻因為眼底疾病嚴重,不符合手術的條件,不能進行手術。得知這一消息,老奶奶難過的一直留淚,但仍緊緊地跟着我們。儘管語言不通,可此時,不需語言,我們也能夠讀懂她的期待。好在,最終她也得到了自己適宜的救治。

在大家的期盼中,我們開始了在日喀則藏醫院的第一台白內障手術。作為助手的我,着實感覺有些精神緊張。這邊楊曉萍護士長在做無菌手術枱的準備,那邊張紅言主任頂住高原反應進行手術,我們的工程師張子健為了保障機器適應高原的氣壓,不得不上上下下的奔波……所有人都繃住一根弦,不能出任何差錯!
除了顯微鏡的硬件水平不同外,這裏白內障患者的手術條件也與平原不同:大多囊膜結構非常脆,很多因為“過熟”、晶體核“過硬”,造成懸韌帶結構不良。而這對於超聲乳化手術來講,是巨大的挑戰,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到上午手術結束時,魏文斌主任帶領最後一批人馬也趕到了,一起加入接下來的工作。比起一開始的困難重重,下午的手術越來越平穩,四點半時,已經順利結束了全部31位患者的手術。
也是在這時候,我們才從緊張的氣氛中放鬆下來。做完手術的患者,慵懶的坐在醫院的草地上,喝着家裏帶來的酥油茶,還不忘熱情地與我們分享自己做的奶渣、糌粑、炒米。
我們都聽不懂對方的語言,就這樣圍坐在一起,衝着對方笑。下午的陽光暖暖的,灑在我們每個人身上。


然而,真正激動人心的,是接下來的這一天。
熱鬧的扎什倫布寺裏,舉行了援助西藏發展基金會、北京同仁張曉樓眼科公益基金會“日喀則公益行”捐贈儀式。中國佛教協會副會長、援助西藏發展基金會理事長班禪額爾德尼·確吉傑布出席了儀式,併為前一天白內障手術患者揭開紗布。
對於淳樸的藏民來講,當揭開紗布的那一刻,看到久違的光明,看到班禪大師就近在眼前,是何等的激動!許多患者雙手合十等待着······那一刻,我相信宗教與信仰、科學與文化都融合在了一起,我的心靈也一次次被這純淨的信仰淨化着,忘掉了一切。
而當看到患者見到期待已久的光明流下了淚水,我突然覺得,學醫路上吃過的所有苦,都是值得的。
當然,帶給幾十名患者光明,並非我們此行真正的終點。

結束了日喀則之行,我們來到拉薩的藏醫院。相比日喀則,拉薩的病人,情況要好得多,可以流暢溝通,病情也沒有拖延到很遲的地步。我們也能明顯地感受到,整個拉薩醫生羣體的培訓更加專業,並且十分重視科室的建設。比如建有規範化的無菌手術室,以及正在建設的一整棟眼科樓。這也讓我們整個團隊感到,身上肩負着培養更多優秀眼科醫生的責任。
8月9日這天,除了完成16例符合條件的白內障復明手術外,魏文斌教授還帶領團隊完成了8例眼底手術。這是藏醫院第一次完成玻璃體視網膜手術,更加重要的是,在為患者恢復光明的同時,也藉此為拉薩的醫生進行了規範化培訓。每位來自同仁醫院的專家都精心準備了課程,與當地的醫生學習與交流。
其實,“光明行”中最重要的不是做了多少台手術,而是對當地醫生診療方法的規範化培訓。物質的更新是簡單的,思想的更新才是最根本的。在施救的同時改善當地的醫療水準,這樣才能讓來的時候是一個團隊,走的時候還能留下一個新的穩定而優秀的團隊,這才是給當地患者送去的最大福利。
正如“光明行”創始人、北京同仁醫院韓德民院士所説:“‘光明行’活動推動了社會的進步,也帶動了整個醫療衞生的健康保障水平向更高層面的發展。”它給接受義診的患者帶來了光明,但它更像是一顆種子,在所到之處,靜靜生根發芽,把光明撒播到了更多的地方去……
而這,才是我們真正的終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