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海潮：馬克龍對“一帶一路”的積極表態值得注意

在不久前舉行的年度駐外使節會議上，法國總統馬克龍發表外交政策講話，指出反對伊斯蘭恐怖主義以保護民眾安全、在國際事務中彰顯獨立性和發揮國際影響力是法國外交的三大支柱。馬克龍強調，只有積極推進多邊主義才能有效地發揮法國的國際影響力，中國則是法國不可缺少的合作伙伴。中國新絲綢之路(即一帶一路)倡議是一項重大的地緣政治計劃，歐盟需從自己利益出發予以重視。

迄今為止，美歐總體上對“一帶一路”倡議持冷眼旁觀甚至批評態度，德國總理默克爾説“一帶一路”倡議具有戰略意圖，德駐華大使稱之為“中國式全球化”。認為中國是在利用這一計劃擠壓美歐影響和擴大自身勢力範圍，不斷出台限制中國企業的收購活動，甚至以不同名目打中企正常的商業行為。馬克龍對“一帶一路”的表態可以看作是一個重要信號，即西方國家也從“一帶一路”中看到了巨大的商機，“機不可失”。法國成為首個積極評價“一帶一路”的西方大國。這是一個積極的信號，應該引起中國企業界的高度重視。

馬克龍在使節會議上講話的主要內容如下：

*第一，安全是重中之重，伊斯蘭恐怖主義是最大敵人。*馬克龍宣佈將出訪非洲和中東，為歐盟的安全奔走，提出解決伊拉克、敍利亞、利比亞及薩赫勒地區安全的方案。使節會議前一日，馬克龍在巴黎主持法德意西四個歐盟大國與利比亞、乍得和尼日爾三個非洲國家領導人小型峯會，商議阻止中東和非洲難民經地中海進入歐洲問題。根據近年的經驗，這次會議本會在德國總理默克爾的主持下召開。2015年歐盟——非洲的馬耳他難民峯會，以及與土耳其達成的阻止中東難民經由陸路入歐的協議，都由默克爾主持。馬克龍就任後即在利比亞設立難民甄別站，現又提出分別在乍得和尼日爾設立相同機構的設想。默克爾在與特朗普關係趨僵後地位較前下降，難民政策受到多方責難，恰好給了馬克龍機會。馬克龍“邊界前移”的設想雖然難度不小且頗多爭議，光在利比亞等待入歐的難民就達80萬，但從默克爾手中奪過歐盟難民政策主導權的意圖已十分明顯。法國始終視歐盟為其在國際舞台上發揮大國作用的重要戰略依託，馬克龍稱將於德國大選後提出歐盟改革計劃，“重塑歐盟”，已儼然以歐盟政治領袖自居。

*第二，獨立性不僅僅是主權概念，而是要讓別人聽到法國的聲音，影響世界進程而不受束縛。*馬克龍指出，獨立性就是不聽命於超級大國，而是要做對話者，多邊主義因之便成為法國獨立性的體現形式。獨立性是向世界開放的主權，當挑戰超越國界時，獨立性便具有集體性質，亦即多邊主義。由於大國間戰略利益各異，且不時出現衝突，法國作為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和核大國，當國際形勢出現失衡現象時應起到平衡作用。“這是我同美國總統特朗普及其他大國領導人經常對話的意義所在。”馬克龍先後邀請普京和特朗普往訪，表明法國在烏克蘭問題和美國退出巴黎氣候協定問題上的立場，但又留有餘地。俄羅斯因與法國改善關係而使美歐制裁出現裂縫，特朗普因訪法受到“應有款待”而心懷感激。法國“重新成為”能夠同時與俄美進行溝通的世界性大國。獨立性是戴高樂主義的精髓，是法國以二等國力發揮大國作用的根基，從馬克龍在競選和就任後的一系列舉措可以看出，法國外交重回戴高樂主義軌道已成為眾所周知的現實選擇。

*第三，保護國家與民眾安全和堅持獨立性，最終目的是為了提升法國的國際影響力。*法國要在國際舞台上佔據應有位置，還要對新發生的危機提出解決辦法和倡議。馬克龍指出，法國要重新在中東事務中發揮獨特作用，不會在沙特和卡塔爾之間做出選擇，將就伊拉克和敍利亞問題提出解決方案，為恢復利比亞穩定進行斡旋，伊朗核協議不能廢棄，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均有建國的權利。馬克龍強調，《巴黎氣候協定》是法國外交的重大成就，將在聯大提議設立《世界環境憲章》，12月12日召開《巴黎氣候協定》簽署2週年成果峯會。美國退出巴黎協定後，中國更成為不可或缺的夥伴。法國要為多邊主義注入新的活力。中國近年為促進多邊主義採取了不少重要行動，提出了多項重要倡議，比如新絲綢之路倡議就是一項重大的地緣政治計劃，歐盟應從自己利益出發予以重視。法國要與中國在歷史傳統的基礎上重建堅實的夥伴關係。馬克龍把與中方的合作與提升法國在國際事務中的影響力結合起來，是首次公開把“一帶一路”倡議與本國利益聯繫起來加以正面評價的西方大國領導人，引起輿論重視。

馬克龍繼承了奧朗德總統“經濟外交”的思想，本次使節會議邀請企業家參加，共同探討發展與駐在國經貿關係的辦法，被視為創舉。輿論指出，“經濟外交”實際是馬克龍擔任經濟部長時提出來的。

筆者從馬克龍對“一帶一路”的表態聯想起歐洲大國對亞投行態度的轉變情況，可謂有異曲同工之妙。亞投行成立後，美國和日本明確表示反對，歐洲國家持懷疑和猶豫立場。2015年3月12日，英國不顧美國的強烈反對甚至恫嚇，率先申請成為亞投行創始國，成為第一個申請加入亞投行的西方發達經濟體。隨後幾天內，德法意盧奧西葡丹瑞典等國相繼申請加入亞投行，唯恐落後。非歐盟成員的挪威和瑞士也申請加入，先後有14個西歐國家成為該行創始成員國。西歐國家從未如此一致地支持和加入中國發起的一項國際行動，也是向中國政府投出的信任票，其中的意義不言自明。與此形成鮮明對照的是，歐美自貿談判陷入僵局，法德對美大力推銷的跨大西洋貿易與投資夥伴協議(TTIP)持消極態度，認為美國意在控制歐洲，明確予以拒絕。美國始料未及，美財長甚至罵英國背信棄義難以容忍。

歐洲國家對華經貿關係的特性是重商務實求利，在對待亞投行問題上的表現十分突出。現在，法國總統馬克龍率先對“一帶一路”做出表態，其他國家也會像對待亞投行一樣跟上來。

近10年來，國際事務中已鮮有法國的聲音。馬克龍在競選中就提出重歸戴高樂主義的思想，從現在情況分析，法國外交有望發揮一定作用。馬克龍雖避免提多極化而改稱多邊主義，但已在西方世界引發一定反應。馬克龍提出在多邊主義中借重中國，讚揚中國在多邊主義領域的貢獻，中法兩國除加強經貿關係之外，在國際事務中的磋商與協調將會進一步增加。(作者為中國前駐法國使館公使銜參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