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彬:中國對歐洲文化是一種恩賜
作者:顾彬

四十多年以來,我經常聽到中國人説外國人,西方人不夠懂,不夠了解中國。儘管事實上西方人這個概念是有問題的,但我還是想聚焦於中國人總希望被瞭解這個話題。在德國,不可能有一個德國人告訴中國人,你們中國人不夠了解和理解我們。雖然不少中國人掌握了很好的德文,但他們並沒有把很好的德文作品翻譯成中文,中國人也未必知道。但德國人真的不瞭解,不理解中國人嗎?
語言有可能是產生誤解的原因。中國人學外語主要學的是英語。當他們和白人交談時,好像他或她應該來自美國或者英國等英語國家。但歐洲人不是美國人。他們是不同的,他們已經和中國打了超過500年的交道。他們之間多多少少帶有情誼,因為他們曾經沐浴了中國文化之光。
德國文化中也有中國文化,這種説法可能有些過分。17、18世紀德國著名的哲學家萊布尼茨,他提出來一個著名的哲學問題。這個問題過了兩三百年之後,依然沒有一個歐洲人能回答。這個問題是為什麼有什麼而非什麼都沒有?(Why there is something rather than nothing?)這很難理解。
萊布尼茨是一個進步的哲學家,他意識到如果不離開“老歐洲”,他不可能解決我們存在的基本問題。於是,他寫信與在中國的傳教士討論哲學問題,一共有2000封信,目前僅僅公開了一部分。萊布尼茨一個重要的觀點就是,歐洲人不能解決哲學層面的問題,必須請中國哲學家一起到柏林開設學院討論哲學、神學以及歷史。萊布尼茨是對的,他看得很遠。
我們應該去實現他的夢想,建立這樣一個機構。就20世紀的德國哲學來説,是一場“自己”與“他者”的對話,讓我認識到“自我”和我的同伴。這是個向文化與文明打開大門的開放的對話。中國智慧給歐洲尤其給德國帶來的顯著影響僅僅對那些熟悉歐洲語言不以美國思維方式看待我們的人才最為明顯。
我舉兩個例子。布萊希特是德國和歐洲的重要作家。布萊希特怎麼找到了他的創作之路呢?他曾經看了翻成德文的《道德經》。由此,形成了他的風格和世界觀。如果布萊希特沒有看過翻成德文的《道德經》,我們今天不會談論布萊希特。還有一個例子,德國為什麼會有現代文學?第一個能寫現代小説的德國人德布林,他看了被翻譯成德文的《列子》,找到了他的德語創作之路。布萊希特和德布林,如果他們沒有看到翻譯成德文的古代中國著作,那麼在德語國家就沒有現代文學。
因此,德國、西歐與中國是分不開的。中國對歐洲文化是一種恩賜,我們享有同樣的文化。並非所有人都知道這段精彩的歷史。(作者顧彬,德國著名漢學家,此為作者中央社會主義學院中華文化與世界文明論壇上的發言,題目是“文化和文明是種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