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馬雲同台演講背後的俄版“剁手”故事：有驚喜也有隱憂

10月17-19日，阿里巴巴集團創始人、執行主席馬雲的俄羅斯之行在中國這個北方鄰國颳起一陣“旋風”。

19日，在以針對國際焦點問題展開思想爭鋒而聞名的“瓦爾代”國際辯論俱樂部2017年年會上，馬雲作為受邀的唯一企業家，和俄羅斯普京總統同台演講。他在演講中再次談及“未來”、“年輕人”和“互聯網在全球性事件中的角色”。而最後一點與眼下俄羅斯的國家發展戰略不謀而合。

今年7月，俄羅斯將數字經濟列為國家發展戰略。俄總理梅德韋傑夫此前也表示，俄羅斯將分享阿里巴巴在數字經濟和全球化戰略方面的經驗，努力擁抱變化。

但馬雲及阿里巴巴在數字經濟上的影響力並不限於俄羅斯官方。距離“雙十一”購物節仍有20余天，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一“節日”的影響早已超越國界。有着“戰鬥民族”稱號的俄羅斯網友們，“剁”起手來一樣毫不含糊。

“戰鬥民族”也熱衷“代購”、“海淘”

10月的一天，清晨6點，家住俄遠東哈巴羅夫斯克的俄羅斯人伊洛納（Elona）正準備從中俄邊境的撫遠口岸坐第一班快艇回國，她的這次中國之行依然“收穫頗豐”。常往返於撫遠和哈巴間的伊洛納告訴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自己很喜歡來中國購物、度假。在她鼓鼓囊囊的行李中，有她剛在中國挑選的衣服和鞋子。

在撫遠口岸，每天都有俄羅斯“購物觀光團”排隊乘船回國。據記者觀察，每個人手中都拎着大包行李和打包好的商品，有的手推車上甚至還擺放着電視機這種“大件”。

但是，俄羅斯人對中國產品的青睞並不侷限於邊境。對於更多的不住在中俄邊境的俄羅斯人來説，網購成為他們購買物美價廉中國商品的主要方式。

娜塔莎是俄羅斯喀山的一名白領。在家人的眼中，她是個“taoholic”（“淘”和英文詞根-holic的組合，直譯為“淘寶上癮者”，系俄羅斯人對網購上癮者的戲稱）。“最近剛在‘速賣通’下單買了一個包、一個手機殼和一個化妝刷”，娜塔莎對澎湃新聞説。她把平均每個月30%的工資花在網購上，衣服、書、電子產品是她最常購買的種類。

記者瀏覽娜塔莎所説的俄羅斯版“速賣通”（阿里巴巴旗下唯一面向全球市場打造的在線交易平台，有“國際版淘寶”之稱）頁面發現，商品主要分為電子產品、服裝、母嬰、鞋包等十三大類，且購物流程與中國電商網站相差無異。網頁上始終強調的三點是，“最快兩天內送達”、“15天內免費退換”、“官方質量保障”。

阿里全球“速賣通”俄羅斯版官網頁面。當然，“速賣通”也並非俄羅斯人購買中國產品的唯一渠道。與中國一樣，俄羅斯國內還有諸多售賣中國產品的代購者。在俄羅斯社交網絡VK上，可以發現各式的代購者和代購網站。

從事邊貿的伊洛納透露，前幾年俄羅斯盧布匯率比較好的時候，她會頻繁往返中俄間，充當“代購”的角色，“別人指定好的東西，我買來帶回國，順便還能來中國度假”。

平均每天超50萬包裹發往俄羅斯其實，娜塔莎和伊洛納只是俄羅斯芸芸“剁手族”中的代表。

俄羅斯人有多愛網購中國商品？先看看俄羅斯官方的數據：

據俄羅斯最大在線支付服務商——“Yandex支付”此前公佈的數據顯示，今年上半年，俄羅斯網民線上購買中國商品訂單量較去年同比增長5倍，通過Yandex支付收款的中國網上零售商的營業收入增長了94%。

由俄羅斯電子商務協會與俄羅斯郵局進行的市場調查顯示，2016年，來自中國的商品已佔俄羅斯在線跨境貿易總額的52%。

據俄羅斯電子商務協會統計：2013年，俄羅斯網購中國商品的訂單數，在跨境網購總單數中佔40%；2016年，俄羅斯跨境網購的海外訂單量增加到約2.45億個，其中90%來自中國，平均每天有超過50萬個包裹從中國發到俄羅斯。

實際上，在“速賣通”剛剛入駐俄羅斯時，還曾因為來自中國的包裹眾多，引發了一場轟動全國的“郵政門事件”。2013年3月，在全球“速賣通”舉行的一次促銷活動中，俄羅斯向中國訂購了17萬個包裹，而當時俄羅斯郵政系統的日處理能力只有3萬個包裹。一個月後，俄羅斯海關被500噸包裹堵得水泄不通，許多用户的收貨時間被延遲到半年之後，抗議鋪天蓋地湧來。兩個月後，俄羅斯總理梅德韋傑夫下令撤銷了“俄郵”掌門人。

據中國方面阿里研究院的數據統計，今年俄羅斯已成為中國跨境電商出口金額最大的國家，也是購買力最強的國家。

ECI(E-Commerce Connectivity Index)反映中國和“一帶一路”國家在跨境電商方面的連接緊密程度，ECI指數越大，緊密程度越高。 阿里研究院 圖“速賣通”10月19日發佈的一組大數據，也可以更直觀地展現“戰鬥民族”的“剁手戰鬥力”：過去一年，俄羅斯人在“速賣通”購物超過21.5億美元，相當於330萬俄羅斯人去年在“速賣通”花掉一個月的收入；截至目前，俄羅斯“速賣通”買家達2200萬，相當於每6個俄羅斯人中就有1人在“速賣通”網購；在俄羅斯，買家的男女比例1:2；數碼產品、服裝和紡織品是俄羅斯人最愛網購的中國貨；在俄“網紅”商品裏，“小米”為品牌榜第一；莫斯科、聖彼得堡、鄂木斯克是俄羅斯“剁手榜”前三大城市；俄“土豪”都是科技控，最大額度訂單為17000美元購買的比特幣挖礦機，15000美元的大疆無人機緊隨其後······

2年時間裏成為俄羅斯網民“首選”

這些數據也不禁讓人產生疑問：為什麼中國電商能在俄羅斯大展拳腳？

對此，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研究員梅新育對澎湃新聞分析稱，俄羅斯的人口布局和密度不適合傳統商業形態發展。俄本身的零售業並不發達，加上長期有貿易保護主義傾向，使得相當一部分消費品進入俄羅斯市場時遇到阻礙，流通效率低，價格被抬高。

另一方面，梅新育認為，俄羅斯網絡基礎設施、人口文化程度都為電商提供了快速成長的基礎條件。在中國電商這種巨無霸級別的銷售平台中，購物選擇和空間是俄傳統平台不可比擬的，一旦進入市場，迅速打開局面也是理所當然。

不過，阿里巴巴在俄的發展並非一開始就順風順水。

馬雲在“瓦爾代”國際辯論俱樂部年會做演講。 東方IC 圖據《人民日報》此前報道，目前已在俄羅斯電商市場份額中佔據半壁江山的“速賣通”，在2012年進入俄羅斯市場時，中國網店幾乎是零。物流成本高、支付信用體系尚待建設，加之消費習慣等因素，“速賣通”前兩年出現虧損。

2013年發生的“郵政門事件”，給中俄跨境電商敲了警鐘。俄羅斯政府由此開始大力推動國家郵政物流體系改革，中國郵政也增開了飛往俄羅斯的航班，年跨境包裹數量從2013年的3000萬個上升到如今的2.3億個。

2014年俄羅斯盧布大幅貶值，經濟陷入低谷，幫助具有價格優勢的中國商品更快地成為了俄羅斯網民的“首選”。當年底，“速賣通”銷售額一躍高居俄羅斯電商榜首，之後又遠遠地甩開第二名。2016年底，“速賣通”又引入在中國獲得成功的“菜鳥物流”模式，與俄羅斯本土企業合作，並幫助一些中國企業在俄羅斯設立倉儲。

不過，俄本土電商也在積極搶佔市場。今年4月，俄羅斯最大銀行俄羅斯聯邦儲備銀行和最大搜索引擎Yandex公司簽署協議，準備在YandexMarket的平台基礎上建立合資電商企業。據俄媒透露，該項目預計2017年底完成，估值約合10億美元。

俄羅斯“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

隨着俄羅斯經濟的逐步復甦、全球電商的角逐，以及俄本土電商的做強，如何進一步提升品質、樹立品牌、改善售後服務，都是中國電商隨後將面臨的問題。

一位在“速賣通”平台向俄羅斯銷售女裝毛衣的賣家對澎湃新聞表示，俄羅斯作為電商的新興市場，在表面熱鬧之下，客户質量實際上並不是很高。有些買家利用平台規則漏洞對賣家發起惡意評價或者惡意投訴糾紛時，平台一般都站在買家立場上，導致有失公允。同時，平台賬户凍結資金的事情也時有發生。

《人民日報》的報道稱，在俄羅斯跨境網購業務中，源自中國的海外包裹數量雖居各國之首，但金額並不大，平均每筆訂單的金額不足10美元，遠遠低於西方國家的海外訂購情況。

“目前我們逐步轉移到亞馬遜平台 ，以同樣精力打理質量更高的顧客，”另一户“速賣通”商家對澎湃新聞説。

但在梅新育看來，這些都不是大問題。“中國電商在俄發展的最大障礙，是管制太多，政策多變，貿易保護主義傾向較強。這對一個國家商業環境來説是最大的傷害。”他説。

梅新育進一步指出，俄方對待外國合作伙伴方面，經常有些精明而不高明的表現。比如中俄天然氣運輸管道，中俄很早就開始談，但俄方期望甚高，直到2014年才簽約。而中國跟中亞就很快談妥，現在中國進口天然氣大部分源於中亞。

“俄羅斯就這麼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梅新育打比方説道。

馬雲在瓦爾代論壇的演講中談及面對未來數據技術未知影響的應對之策時説，“壞消息是，我們已經進入了未知的世界。好消息是，沒有人知道未來的世界什麼樣。關注30歲以下的年輕人、30人以下的小企業，世界將會更加可持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