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承志：科技成就顯著背後的冷思考

最近，美媒報道稱，中國發現網絡安全漏洞速度，領先美國20天。這讓很多網友感慨，中西(主要是中美)科技發展對比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筆者出生於上世紀70年代，一直在科技文教領域學習和工作，見證了中國科技水平近40年來的發展變遷。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西方的科技發展水平讓中國是“劉姥姥進大觀園，目不暇接”。必須承認，在科技領域，中國當時不只是全方位的落後，而是近乎全方位的缺位。即使是中國舉傾國之力投入並引以為傲的“兩彈一星”，面對西方也只能“瞠乎其後”。要知道，美國1969年登月的時候，中國甚至都沒有發射人造衞星。在瞭解到外面世界後，中國民眾和科技工作者是發自內心的自卑。筆者的一位大學老師，當時言必稱美國如何如何，甚至認為必須廢除漢字才能追隨西方科技的發展。

但是，到了新世紀，尤其是2008年金融危機後，伴隨着互聯網帶來的便捷信息傳播，另一種截然相反的思潮開始湧現。一方面，西方經濟的長期萎靡不振帶來普通人收入停滯以及社會動盪;另一方面，中國30多年來的持續經濟增長和財富積累的效果開始外溢。這幾年來，高鐵、移動支付、四代戰機、電磁彈射等科技進展輪番刷屏，“領先世界”“全球第一”等字眼在互聯網上回蕩。

不過，這些激動人心的話語在提升民族自信心的同時，也引來一些網友的誇張言辭。前文所述的報道後，就跟着“美國搖搖欲墜”的評論。實事求是説，西方在大部分科技領域還處於優勢地位。30年前我們只知道中國落後，不清楚落後多少，難以望其項背。現在在絕大部分科技領域已從無到有，已能夠緊隨西方，但並沒有到足以傲視羣雄的地步。

還要看到，中國的科技進步固然有自身的努力，但也有西方科技擴散的“貢獻”。一塊水泥平地，中央放一個灌了水的圓形漏斗。很顯然，漏斗中的水會從下面流出來，向四周擴散。要想保持漏斗中的水位不變，上頭必須有足夠流量的活水注入。西方要想保持技術優勢，就必須不停地實現科技創新，保證“漏斗中有活水注入”。如果創新的腳步停下來，漏斗中的水位就會下降。而新世紀以來，美日歐撞上了技術台階，鉅額投資並沒有帶來能夠引發新一輪產業革命的技術突破。傳統的“雁行模式”失效，這給了中國一個絕佳的趕超機會。中國甚至能夠靠着規模效應實現高鐵這樣西方不願承擔的突破。

但中國本質上還是沿着西方道路，並沒有另闢蹊徑，尚未有能引發多國跟隨的重大原創性貢獻。在這種情況下，自負只會讓人狹隘。中國科技界的短期目標是為現代化建設服務，這個也許照抄西方即可。中期目標是為民族復興奠定基礎，這要求科技成果必須能夠趕超西方。中國的長期目標是為人類文明開闢一條可持續發展的新路，唯有如此，才不負1840年以來的諸多犧牲和努力。在當前科技高複雜度的背景下，西方在前沿的掙扎和無奈，中國恐怕遲早也會體會到。中國現行的研發體制和成果轉換機制必須做出極大的改革，才有可能戰勝後續的困難。盲目自信甚至自大，會讓我們覺得現行機制運行良好，無須改進，進而貽誤時機。對此，務須警惕。(作者是南京郵電大學電子與光學工程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