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敦球：朝鮮半島在“危”中孕育對話之“機”

朝鮮于11月29日中午發佈重大報道，再次震驚了世界。報道稱，朝鮮當天凌晨2時48分(北京時間2時18分)在平壤郊外成功發射“火星-15”型導彈。美韓分析認為，該導彈飛行距離可達1.3萬公里以上，意味着它已能夠覆蓋美國全境。作為朝鮮的宿敵，美國焦慮與擔憂的心情可想而知。

在安理會11月29日(當地時間)召開的緊急會議上，美國常駐聯合國代表黑莉呼籲所有國家中斷與朝鮮的外交關係，並要求中國停止與朝鮮的原油貿易。這是美國作出的前所未有的激烈反應，“摧毀朝鮮論”又在美國響起。

韓國軍方12月4日表示，韓美兩國空軍將從當天到12月8日在半島上空進行代號為“警戒王牌”(Vigilant Ace)的年度大規模聯合空中演習。韓美兩軍將出動230多架多種先進戰機參加此次軍演，規模創歷史新高。

對此，朝鮮連續兩天作出強硬回應。朝鮮外務省12月2日發表聲明説，軍演針對朝鮮，正將當前尖鋭、一觸即發的半島局勢推向爆發的邊緣，如因美國原因而使朝鮮半島及全世界捲入核戰爭，一切責任後果將由美國承擔。朝鮮祖國和平統一委員會發言人3日警告説，美韓定於4日開始的聯合空中軍演是對朝鮮的嚴重挑釁，朝鮮再次提醒美國及其追隨勢力，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曾發表聲明指出，朝方正慎重考慮採取史上超強硬措施，以期讓對方付出代價。

可見，當前朝鮮半島的形勢十分脆弱，或因擦槍走火，或因形勢誤判，都有可能將半島拖入戰爭的深淵。11月30日，俄外長拉夫羅夫在白俄羅斯首都明斯克接受採訪時指出，美國近來的舉動“似乎是故意挑釁朝鮮”，使朝鮮“作出某些激烈反應”。

的確，在過去的兩個多月裏，朝鮮的核導活動沉寂了一段時間。但是在那段時間裏，美國什麼都沒停，有美韓、美日不間斷的軍演，甚至3個航母戰鬥羣齊演，將朝鮮重新列入支恐國家名單，宣佈新的單方面制裁，等等，美國不但沒有展示降低對朝打壓的任何跡象，反而全面打壓的力度越來越加大。

事實證明，美國過去對朝鮮的政策是失敗的。根本原因是對朝鮮的戰略判斷失誤：一是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朝鮮遭受多種困難時，美國認為朝鮮挺不過去，10年左右會崩潰，導致美國沒有履行朝美之間的協議，錯失瞭解決朝核問題的最佳時期。令人遺憾的是，在朝核問題上，美國不履行協議的行為後來還發生過兩次;二是在過去相當一段時期，美國和國際輿論輕視甚至藐視朝鮮核導開發技術的進步，曾幾何時，關於朝鮮開發核導的“模具説”“訛詐説”“籌碼説”等充斥國際輿論場，在相當程度上影響了美國政府的對朝決策，成為美國沒有正視朝鮮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美國擁有對朝談判主動權的時候，卻漠視了朝方對安全的合理要求，喪失了和平促使平壤棄核的大好機會。特朗普政府(至少還包括文在寅政府)直到現在仍然篤信僅僅通過對朝施壓就能改變平壤的核導政策，現在是美國須認真看清對方的時候了，美國需要正視這一點：靠施壓和戰爭手段都解決不了朝核問題，因為朝鮮根本不是當年的伊拉克和利比亞，美國今後應該更認真地對待朝鮮圍繞國家安全的合理訴求。

日本共同社11月29日報道稱，朝鮮發射了號稱將美國全境納入射程的新型洲際彈道導彈(ICBM)“火星-15”，日本政府受到很大沖擊。與國際社會攜手將壓力提高到最大限度的戰略無法阻止挑釁行動的現實凸顯出來。日方擔憂出現“最壞局面”(日本政府相關人士語)，即面臨直接威脅的美國轉而與朝鮮對話、作為凍結ICBM開發的交換條件實際上容忍朝鮮擁核。

是的，隨着朝鮮自衞力和遏制力的增強，朝美關係的性質也在發生變化。當朝美矛盾和對峙發展到某種臨界點的時候，半島形勢或許會發生戲劇性的轉折，在這種轉折中就有可能孕育着對話與和平之機。

朝鮮領導人金正恩11月29日親臨現場指導“火星－15”試射整個過程。朝鮮政府當天就新型洲際彈道火箭試射取得成功發表聲明説：“朝鮮政府再次嚴正聲明，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開發和發展戰略武器，完全是為了在美帝國主義的核恐嚇政策和核威脅下維護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保衞人民的和平生活，只要不侵犯朝鮮的國家利益，(朝鮮)對任何國家或地區也不構成威脅。”

朝鮮的上述表態值得美國和國際社會認真研究，這會不會是朝鮮方面為轉換局面和尋求對話而釋放的一個探測信號呢？

其實，和平的力量從來沒有離開朝鮮半島。俄外長拉夫羅夫日前強調，俄羅斯不贊成美國有關加強制裁以對朝鮮施壓的觀點，對朝鮮的制裁決議應當包含“敦促恢復政治談判進程”的內容，可美國卻完全忽視了這一點。

特別是，習主席11月29日應約同美國總統特朗普通電話時強調：“實現朝鮮半島無核化、維護國際核不擴散體系、維護東北亞和平穩定，是中方堅定不移的目標。中方願同包括美方在內有關各方繼續保持溝通，共同推動朝鮮半島核問題朝着對話談判、和平解決的方向發展。”

(作者為本欄目特約評論員、浙江大學韓國研究所客座研究員、中國社科院東北亞問題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