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特朗普尚無對華長期戰略
美國總統特朗普已經正式走馬上任。儘管特朗普外交政策迄今仍不是很明朗,不過一般認為其外交政策將包括放棄TPP,重新談判貿易協定,要求更加公平的雙邊貿易協定;反對在氣候變化問題上的國際合作,要求退出《巴黎協定》;加大對國際恐怖主義的打擊力度;對俄羅斯及其總統普京存有好感,要同俄羅斯改善和協調關係,在打擊國際恐怖主義方面與俄羅斯有更多的合作;要求北約、日本和韓國等盟國承擔更多的自我防衞責任。
雖然奧巴馬政府時期執行的“亞太再平衡”戰略曾得到跨黨派的一致贊同,但由於這是前總統奧巴馬的標誌性外交政策,人們預測它在特朗普當政時期將受到冷落。不過,由於奧巴馬做出實施這一戰略的前提條件依然存在,美國把戰略重心放在亞太地區的政策傾向不會發生變化,只是“亞太再平衡”戰略可能會被經過改頭換面的帶有特朗普標籤的政策所取代。換言之,就是可能是新瓶裝舊酒。
特朗普本人表達的對當今世界的看法和他提出的美國外交政策的目標,並沒有顯示出對全球地緣政治的理解,也不帶有強烈的意識形態傾向,而完全是從一個美國地產商對全球體系的直觀解讀出發。而且,雖然在他所提出的一系列對外政策主張之間存在着明顯的矛盾,從中還是可以解讀出一個貫穿始終的核心概念,即“美國優先”。實際上就是美國經濟優先、貿易優先、就業崗位優先。凡是危及美國貿易和就業的國家,都被視為是美國利益的危害者;對所有國家的態度,也要以此衡量。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執行副總裁馬庫斯·諾蘭德認為,特朗普頭腦裏沒有宏觀經濟學的概念,他厭惡任何經濟學理論,持有某種重商主義的觀念,認為出口多、進口少是獲利的象徵,實際上把各國之間的經濟交往看作是零和遊戲。
特朗普特別反感多邊貿易協定,感到美國在其中吃了虧,他還沒上台就決定放棄TPP,重談北美自由貿易協定。他更喜歡雙邊貿易談判,認為這樣美國就可以有更有利的談判地位和談判籌碼。以上這些政策傾向都與他對“美國優先”與貿易和就業機會相關性的理解有關。
特朗普反覆指責我國的幾大“罪狀”是:操縱人民幣匯率、向美國傾銷廉價產品、對美輸華產品徵收“重税”、“偷竊”美國人的工作和知識產權等。這些指責最終都匯聚到一點上,那就是中國對美國賬面上的高額貿易順差。而且,這些“罪名”不僅是針對中國的,任何造成逆差的貿易對象,如北美自由貿易區的加拿大和墨西哥,亞洲的日本和韓國,都是如此。而中國因對美貿易順差最大,自然成為特朗普最為激烈的指責對象。新成立的“美國貿易委員會”強調其三大任務的第一條就是“縮減貿易赤字”,其次是促進國內製造業發展和阻止工作向海外流失。
特朗普去年12月12日接受採訪時説:“美國是否延續幾十年來的“一箇中國”傳統,取決於北京是否在貿易和其他問題上做讓步。”這也顯示出,為了美國的貿易優勢,其他問題都可以用來做交易。特朗普的決策偏向帶來的危險是,任何現有的重要國際規則,都可能被這樣一個僅憑直覺和從單一目標來考慮問題的人所拋棄,包括中美之間在“一箇中國”原則基礎上達成的協議。
綜上所述,至少迄今為止,特朗普並不具備對華政策的戰略思考或對全球地緣政治的理解,他頭腦中缺乏中美關係的歷史維度,也不關心傳統中美之間關於意識形態等問題的爭議。以此相應的是,特朗普及其團隊尚未形成針對中國的長期、完整的戰略。
當然,這並不是説,特朗普身邊的人今後不會在這些方面對他形成關鍵影響。也不是説,特朗普不存在對中國直覺上的偏見。例如,特朗普周圍已經有人從地緣政治的概念出發提醒他,在中俄關系發展良好的情況下,美國在同中國打交道的同時,也必須同俄羅斯展開對話,否則美國就會在中美俄這樣一個大三角關係中,處於不利地位。
在美國政治精英中,甚至在保守派中,很少有人能理解為什麼特朗普對俄羅斯及其總統普京心存好感。實際上,這其中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在特朗普看來,俄羅斯在貿易上並沒有造成對美國的“不公平”。根據美國統計局的統計,2016年前10個月,美俄貿易額僅為中美貿易額的2.5%左右,而中國造成的美國貿易赤字是俄羅斯的40倍以上。至於北約所耿耿於懷的克里米亞問題,以及由此而帶來的北約對俄羅斯威脅的擔憂,在特朗普看來並不構成一個重要問題,況且俄羅斯還可以在打擊敍利亞的恐怖主義行動中提供幫助。而加強對恐怖主義的打擊力度,確保美國的國土安全,也是特朗普宣稱的對外政策的一個重要方面。
特朗普雖然表示他仍然重視盟國,要加強同盟國的關係,但他又不斷抱怨盟國在安全上免費搭車,覺得美國在經濟賬上吃了虧。他要求北約承擔對自己更大的防衞責任,要求日本為駐日美軍承擔更多的費用,並曾表示要從韓國撤軍,這些都是出於不願美國替他人“埋單”的目的,哪怕是為了盟國的安全。
(作者系清華大學國家戰略研究院執行院長 周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