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瓦利德透露在瑞士酒店退出的秘密交易，歷時83天 - 彭博社

阿爾瓦利德·本·塔拉爾王子在沙特阿拉伯利雅得的頂層辦公室套房中。

攝影師：蓋·馬丁，彭博商業週刊阿爾瓦利德·本·塔拉爾王子在成為中東最富有的投資者和沙特阿拉伯最知名的面孔之一的過程中經歷了一些挫折。在1980年代，他破產了。在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他在花旗集團損失了數十億美元。但與他在過去幾個月中遭受的羞辱相比，這些都不算什麼。去年11月，阿爾瓦利德的叔叔，國王薩勒曼，以及他的表親，王儲穆罕默德·本·薩勒曼，策劃了一場政府抓捕行動，針對所謂的欺詐者、貪污者和洗錢者，這使阿爾瓦利德被關押在利雅得的如今臭名昭著的麗思卡爾頓酒店。他在裏面待了83天。

我在十月底見到了阿爾瓦利德，就在他成為國家囚犯的前一週。我們在他的沙漠營地度過了一個晚上，聊金融市場和美國政治，觀看電視上的足球比賽，漫步沙地，享受涼爽的午夜晚餐。七週後，在三月中旬，我回到了這個王國。阿爾瓦利德決定打破沉默，接受我在彭博電視台的採訪。

沙特億萬富翁王子揭示與政府的秘密協議

我們在採訪前一天非正式地在他位於利雅得的宮殿會面。當我在門廳等候時，王子從二樓的宏偉樓梯走下。他穿着休閒，身着米色的長袍、棕色羊毛運動夾克和涼鞋，看起來很放鬆。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裏，伴隨着阿拉伯咖啡和薑茶的飲用，他的五個孫女在宮殿的健身房裏唱着凱蒂·佩裏的熱與冷，他講述了他的經歷。

11月4日清晨，阿爾瓦利德在沙漠營地度週末時接到電話，召他前往王室。他立刻離開，毫無預感地走入了一個陷阱。不久，政府官員開始泄露反腐敗清洗的轟動細節，新聞報道將阿爾瓦利德列為數百名被拘留的富豪、政府部長和其他王子中最顯赫的一位，他們都被關押在麗思卡爾頓酒店。他主要公司的股票，王國控股公司，在三天內暴跌21%。

阿爾瓦利德對於一個渴望向人民展示沒有沙特人可以免於對搭便車和貪污的持續打擊的政府來説，簡直是個寶貴的目標：他的財富為171億美元，使他在彭博億萬富翁指數中排名第65位。而他的國際形象——通過與比爾·蓋茨和魯珀特·默多克等人的友誼和商業夥伴關係鍛造而成——與穆罕默德王子的形象相媲美。王國控股的投資組合包括四季酒店及度假村、花旗集團、歐洲迪士尼和推特。他單獨控制的羅塔納集團是阿拉伯世界最大的娛樂公司。

政府給被拘留者提供了一個嚴峻的選擇：支付費用，簽署認罪書，然後自由出獄——或者拒絕並遭受折磨。根據一份 華爾街日報 的報道，阿爾瓦利德獲釋的 代價 是60億美元。談判是在秘密中進行的，政府從未披露任何指控或提供任何證據。批評者表示，正當程序被剝奪，並指責穆罕默德王子在打着反腐敗的幌子進行恐嚇活動或簡單的敲詐。

關於在麗思卡爾頓酒店遭受虐待甚至酷刑的傳聞開始流傳，並出現在 每日郵報在線 和地區新聞媒體的報道中。因此，當王子在酒店中，在被拘禁超過2個半月後，於1月底出現在一段 智能手機視頻 中，顯得營養不良且憔悴時，猜測只會加劇。他説自己受到體面的對待。沒有人相信這一點。（其他人可能沒有那麼幸運。最近 紐約時報 報道，引用匿名消息來源稱，一些被拘留者遭到 身體虐待 和其他方式的逼供，還有一名被拘留的軍官死於明顯的嚴重毆打跡象。）

自從他被釋放以來，視頻拍攝後的幾個小時，阿爾瓦利德已經恢復了一些體重，他似乎依然充滿活力、熱情和投入。但在交談中，很明顯他在與這段經歷鬥爭。即使他是無辜的——他堅稱自己是——政府將他與一羣被視為騙子的人混為一談。而抱怨這一點或以其他方式不合時宜，就是在邀請他親眼目睹的憤怒。

我們在阿爾瓦利德位於利雅得王國大廈67層的公寓裏，臨時搭建的場地錄製了這次採訪。走進來時，我在想他能有多坦誠。他會對在麗思卡爾頓的生活直言不諱嗎？如果他受到了傷害，他會承認嗎？他是否被迫接受了一個魔鬼的交易以贏得釋放？他會可信麼？如果政府威脅過他，我能看出來嗎？

以下是我們對話的摘錄，經過輕微編輯以提高清晰度。

從明顯的開始：為什麼

阿爾瓦利德的拘留比大多數更神秘。在所有被帶走的王子中，他是唯一一個沒有在沙特政府任職的人，而在政府中，回扣被視為常見。而且與其他商人不同，他不是政府承包商，因此不可能向國家多收費。他的大部分財富都是透明的，來自房地產和公共市場的投資。

埃裏克·沙茨克：你為什麼會被逮捕？

阿爾瓦利德王子： 嗯，我不會使用“逮捕”這個詞，因為我們是被邀請到國王的家，然後被要求去麗思卡爾頓。所以這是以榮譽和尊嚴進行的，我們的聲望得到了維護。不僅是我，其他人也是。

所以“逮捕”這個詞對於那些確實犯了罪並承認自己有罪的人來説是合適的使用嗎？

確實如此。而且與政府達成了和解。但在我的情況下，你知道，這非常不同。

那麼從來沒有任何指控嗎？你曾經被指控過什麼嗎？

沒有任何指控。因為我對我的股東在王國控股、對我在沙特阿拉伯的朋友以及對全球社區有信託責任，因為我們在各地都有國際投資，所以必須強調的是，完全沒有指控和罪責。

你把整個事件描述為誤解。誤解是什麼？

當我説誤解時，是因為我相信我不應該在那裏。現在我已經離開，我會説我得到了平反。然而，我必須第一次向你承認，是的，我們與政府之間有一個確認的理解，向前推進。

那是什麼意思？

這非常機密。我不能詳細説明。但沙特阿拉伯王國與我個人之間有一個確認的理解。

這需要你做某些事情嗎？

不一定。我不能詳細説明，因為這是我與政府之間的機密和秘密。但請放心，這並不會真正束縛我。

政府想要你做什麼？

我不會討論我與政府代表之間進行的討論。

他們一定是想要些什麼。

我讀到他們想要我擁有的A、B或C的一部分。這都是謠言。

根據一份報告，金額是60億美元。

我讀到60億美元，我讀到更多和更少的金額。

離開的時候你花了多少錢嗎？你需要支付政府任何費用嗎，你需要交出任何土地嗎，你需要放棄任何股份嗎？

當我説這是一個保密和秘密的協議，是我與沙特阿拉伯政府之間基於確認理解的安排時，你必須尊重這一點。

我是沙特公民。但我也是王室成員。國王是我的叔叔。穆罕默德·本·薩勒曼是我的表弟。所以我的利益在於維護我們之間的關係，並保持其不受損害。

你堅持自己的清白。你説你沒有簽署承認有罪的和解協議，你與眾不同。

我們確實簽署了一些東西，是的，一個確認的理解。其他人可能稱之為和解。我不稱之為和解，因為對我來説，和解是承認你做錯了什麼。

你當然意識到，與你坦誠和誠實地談論這一點是多麼重要，因為知識的圈子太廣。如果出現不同的故事，你的可信度將受到影響。

當然。

所以你告訴我的一切都是100 百分之百真實的嗎？

我與政府有一個確認的理解，並且它仍在進行中。我會詳細説明：這是與政府的一個持續過程。

阿爾瓦利德聲譽的問題

目前，王國控股正在與貸款方洽談，尋求高達20億美元的債務融資——“火力”，王子説，這是為了他的下一個交易。

這一切經歷影響了你的聲譽。人們仍然會相信，無論你對我説什麼，因為你曾在麗思卡爾頓酒店，你一定有罪。你必須意識到這一點。

當你被拘留時，肯定會有一些商界人士和銀行界人士表示懷疑。這就是我現在的工作，單獨或共同與他們互動，講述我的故事。

我明白這絕對不會容易，因為一些銀行和商界人士會感到懷疑。他們會説：“發生了什麼？”然而，我向他們保證，一切都是正常的，一切都回到了正常狀態，我們的運作和以前一樣。

如果政府説：“阿爾瓦利德沒有做錯什麼，這是一個誤會，他沒有付錢離開，他仍然是一個良好公民的沙特公民。”那肯定會有所幫助。但這並沒有發生。

所有這些觀點都在我與政府之間的確認理解和協議中涵蓋。

我現在與你交談，且我所説的一切都是誠實和真實的，政府不會説：“阿爾瓦利德錯了”，這就是對我所説內容的認可。

所以你覺得你需要發聲，是什麼，澄清你的名聲，因為你被誹謗了嗎？

我需要洗清我的名聲，第一，澄清很多謊言。例如，當他們説我被折磨時，我被送進了一所監獄，你知道的，在我在麗思卡爾頓酒店的83天裏。這些都是謊言。我一直待在那裏。我從未被折磨。

阿爾瓦利德在利雅得的宮殿裏的遊戲室。攝影師：蓋·馬丁，彭博商業週刊### 在麗思卡爾頓內部

在三個月的時間裏，381名沙特人被帶到麗思卡爾頓並被鎖起來，這裏有492個房間，52英畝的土地和62,000平方英尺的會議空間。許多人很快就離開了。阿爾瓦利德的逗留時間是最長的。王子説他被關在628號房間，一個4,575平方英尺的皇家套房。

你是如何度過你的時間的？

很多運動，很多散步，很多冥想，很多看新聞，很多祈禱。

一天的典型情況是怎樣的？

我會在早上6、7點睡覺，然後在中午左右醒來。我們每天祈禱五次。

你有電視和報紙嗎？

我可以接觸到一切，一切。

所以外面沒有人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但你們裏面的人知道外面發生的一切？

沒錯。這就是為什麼我能夠獲得關於所謂折磨的信息。

所以你沒有受到傷害或虐待？

一點也沒有。

你確定在麗思卡爾頓的其他人沒有遭受任何類似的虐待、折磨，甚至沒有被粗暴對待嗎？

也許有人試圖逃跑或做一些瘋狂的事情。也許他被壓制和控制。也許。但可以肯定的是，沒有什麼可以稱之為系統性的折磨。

你被允許與其他被拘留者交談嗎？

不。麗思卡爾頓的兩個人不能互相交談。即使在我的情況下。我沒有見到任何人。我沒有和任何人交談。

你被允許打一些電話。給誰，在哪些條件下？

我給我的兒子、女兒和孫女們打了電話。我還和我的公司負責人、王國控股的首席執行官、我的私人辦公室負責人以及我基金會的秘書長進行了交談。

這些電話被監控嗎？

很可能，是的。

阿爾瓦利德與家人在他位於利雅得的宮殿。攝影師：蓋·馬丁，彭博商業週刊### 與王儲打交道

在過去的70多年裏，沙特王位在兄弟之間傳遞，但薩爾曼打破了這一傳統，首先將多個政府部門的控制權交給他的兒子，然後在去年將他提升為王儲。穆罕默德王子的計劃包括2030願景，這是一個經濟計劃，可能會讓沙特阿美，世界上最大的石油公司，上市。自1980年代初以來被禁止的電影院重新開放，在利雅得的部分地區，女性可以不戴頭巾走路。從6月開始，她們將首次被允許駕駛，自1990年以來的第一次。

被自己表兄囚禁是什麼感覺？

我必須承認，這並不容易。被強迫關押並不簡單。但當我離開時，我有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我召集了我公司所有的高級官員和我所有的親密 confidants，我告訴他們：“我向你們發誓，我感到完全的寧靜，完全的舒適，沒有怨恨，也沒有任何不好的情緒。”

果然，在24小時內，我們與國王辦公室、王儲和他的團隊恢復了聯繫。這是一個非常奇怪的情況。但這就是事實。

那是因為你必須向前邁進嗎？

不。我是一個民族主義者。我是愛國者。我相信我的國家。所以我不會讓這件事，這種刺激，變成對我叔叔、我表兄、我的國家和我的人民的仇恨。

你如何描述你與穆罕默德王子的關係？

它更強大。這讓許多人感到震驚，甚至是我的人民。

你已經原諒他了嗎？

我已經完全忘記和原諒了整個過程。這已經在我身後。

你和他聯繫的頻率有多高？

幾乎每三天我都會給他發短信、打電話或交談。

你和他幾乎每三天就會交談一次？

我們發短信很多，但交談的頻率較低。幾乎每週我們都會溝通一次。

穆罕默德王子有一個宏偉的計劃來轉變沙特經濟和沙特社會。你仍然支持嗎？

是的。他的願景吸收了我的很多想法，但他將其放大。我有主權財富基金的想法，我談到了阿美石油上市。女性權利，女性在社會中競爭，女性駕駛，所有這些我都呼籲過。

他正在為沙特阿拉伯建立一個新時代。任何不支持穆罕默德·本·薩勒曼現在所做事情的人，我説，他們就是叛徒。

駕馭新的沙特阿拉伯

王儲也成為了最大的沙特投資者，向優步科技公司和黑石集團及軟銀集團管理的基金投入了數百億美元的國家資金。

政府希望你與國家元首和跨國公司首席執行官建立和維護關係嗎？

當我離開時，對我沒有任何條件，這意味着一切照常。我與許多國家元首保持聯繫，在歐洲和中東。一切都很正常。

你可以旅行嗎？

當然可以。

你知道政府是否在監視你的行蹤嗎？

我對此不擔心。

你的銀行賬户呢？

一切都恢復正常。

你在尋找外國投資，沙特阿拉伯的公共投資基金也是如此。這難道不讓你們處於競爭狀態嗎？

實際上，我們與政府保持聯繫，以參與許多項目。他們將在紅海進行一個大型項目，類似馬爾代夫的度假村。四季酒店被邀請參與其中。我們也被邀請參與另一個在利雅得的項目，將會有一個巨大的娛樂中心。你知道的，類似迪士尼的。

我們在酒店、媒體和娛樂行業，所以我們被邀請。所以不，不是競爭，我們是互補的。

關於共同投資呢？公共投資基金會與王國控股一起投資，或者可能與Rotana，或者王子阿爾瓦利德個人投資嗎？

是的，這會發生。我們現在正在與公共投資基金討論某些項目。

是國內項目還是國際投資？

首先是國內項目。

王儲正在訪問西方。他正在白宮會見特朗普總統，並試圖吸引資本進入沙特阿拉伯。考慮到您在麗思卡爾頓的經驗，您對與政府共同呈現一個統一陣線的感覺如何？就是那個把您放進酒店的政府？

我支持沙特阿拉伯，支持我的政府，支持薩勒曼國王和穆罕默德·本·薩勒曼王子，一直以來。在拘留之前、期間和之後。

人們會覺得這很難理解。

他們不明白您在與一位王室成員交談。我們在這裏都是一個黨派。一個黨派。沙特阿拉伯的統治家族。

我明白這對人們來説聽起來很奇怪。他們會説，“你被國王和王儲拘留了，你還在支持他們？”當然。

您不得不想知道，在看到麗思卡爾頓處理爭端的方法後，首席執行官們在沙特阿拉伯投資會有多舒適。

他們必須決定這一點。但我可以代表自己發言，我可以告訴你一切照常進行：我們將投資沙特阿拉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