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轉脱歐的秘密陰謀》 - 彭博社

丘卡·烏穆納，在國會。攝影師：費利西蒂·麥凱布，為彭博商業週刊每週三早上，15人離開他們的家，分別前往倫敦市中心的一個秘密地點，在那裏，他們圍坐在過濾咖啡和餅乾旁，策劃阻止脱歐。聚集在會議室裏的他們，眼神迷離，男女老少都有。他們包括政治家和活動家，既有專業人士也有不知名的人，儘管他們的身份尚未正式公佈。唯一團結他們的是反對特蕾莎·梅的計劃，讓英國與歐盟徹底脱離。

他們的目標：策劃一次新的公投，以便英國人民在為時已晚之前重新考慮脱歐。“我不想看到脱歐發生。我認為這將摧毀這個國家下一代的未來，”39歲的國會議員丘卡·烏穆納説，他主持每週的聚會。“但這不是我個人的看法——大喊‘停止脱歐’並不是一種政治策略。我希望人民能有投票的機會。”

反脱歐運動中的人們在英國首次開始組織起來。這是因為，他們第一次相信自己能夠勝利。自從梅在去年六月的早期選舉中失去多數席位以來，她在國會中的領導地位顯得脆弱，顯然無法帶領國家順利脱離歐盟。在選舉失敗後的六個月裏，她維持了執政的保守黨，併成功地導航了脱歐談判的第一階段，儘管她同意向其他27個成員國支付400億英鎊（約564億美元）的離婚賬單。

然後她迎來了第一次失敗。在12月13日，梅的保守黨11名成員無視她的命令，在國會的一次關鍵投票中推翻了政府的意願。叛亂者確保立法者將在與歐盟的談判結束後，對是否接受或拒絕梅的最終脱歐協議進行有約束力的投票。簡單來説，這意味着梅必須達成一個足夠讓她自己的立法者滿意的協議，而她不能簡單地將她的政策強加於國家。

正是這個決定生死的投票——預計將在今年10月左右進行——現在成為了脱歐抵抗的目標。通過遊説立法者，他們希望阻止梅的協議，促成新的公投，或者可能引發新的全國選舉。烏穆納所領導的親歐盟聯盟——包括國會中的脱歐叛亂者和全國數千名活動家——在幕後對梅的失敗發揮了關鍵作用。

烏穆納在俯瞰威斯敏斯特宮的裸木和玻璃辦公室中表示，來自全國的活動者在12月投票前針對不同的國會議員，勸説他們支持叛亂。他説，他們收到了“成千上萬的電子郵件和數百次的辦公室拜訪”。

越來越多的公眾和政治家都能看到脱歐的危險，並隨着經濟風險的顯現而改變他們的態度。他説，最近泄露的政府分析顯示，如果有自由貿易協議，脱歐將使增長在15年內減少多達5個百分點；如果根本沒有協議，則減少8個百分點。受影響最嚴重的地區可能是那些投票支持脱歐的地區。“這讓一些人感到恐懼，因為它所説的事情將在他們的社區發生，”烏穆納説。“如果真的發生，而他們仍然是國會議員，他們將不會被原諒。”

工黨議員丘卡·烏穆納在倫敦市中心對着由歐盟支持者推出的“脱歐事實巴士”做手勢，作為他們啓動新倡議的一部分。攝影師：托爾加·阿克門/法新社/蓋蒂圖片社烏穆納總是衣着整潔，是一位出色的媒體表演者，他在2015年曾短暫競選工黨領導職位，但由於他所稱的“額外壓力”促使他退出了競選。（最終由社會主義火焰Jeremy Corbyn贏得了領導權）。直到最近，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對他的基層協調小組的工作保持沉默，因為這個委員會被稱為不時尚的名字。他不會説他們在哪裏或確切何時開會，因為他不希望聚會被攝影師和記者圍堵。

在遠離窺探的鏡頭下，烏穆納和他的脱歐叛亂者們一直在尋求歐洲領導人的幫助以完成他們的使命。1月15日，他與保守黨高級成員，包括前商業部長安娜·索布里和曾擔任英國保守黨總檢察長的多米尼克·格里夫（在策劃梅的12月失敗之前）一起，前往布魯塞爾會見歐盟首席脱歐談判代表米歇爾·巴尼耶。他們還會見了其他歐盟機構的高級官員、歐洲外長以及來自歐盟剩餘27個成員國的大使，甚至還有外國政府的首腦。一些參與者私下透露，能夠接觸到高級歐盟政治家的機會“非同尋常”。

高級別的接觸正在取得成效。雖然歐盟官員知道他們必須小心行事，以避免看起來干涉英國事務，但他們私下向英國盟友提供了關於正在進行的談判的寶貴情報。3月6日，在歐盟發佈下一階段脱歐談判草案的前一天，烏穆納在辦公室專注於與英國的未來貿易協議。他告訴彭博社記者一些連英國政府在那時都尚未正式知道的事情：歐盟將在其文件中明確表示，提供的有限貿易協議，服務行業如銀行的准入較差，可以改善——如果梅首相在她自己嚴格的“紅線”上退讓的話。

保守黨安娜·索布里（左）和工黨的丘卡·烏穆納，批評脱歐的國會議員，二月份離開BBC廣播大廈。攝影師：維基·弗洛雷斯/阿拉米首相為談判制定了嚴格的規則。她希望離開單一市場、關税同盟以及歐洲法院的直接管轄權，並結束人員的自由流動。但烏穆納的信息被證明是準確的。當歐盟第二天發佈其指導方針時，他們表示，如果梅的立場“演變”，並且她在這些問題上退讓，歐盟將願意考慮提出更好的報價。

歐盟的這一有爭議的策略被稱為“演變條款”。這被視為試圖在英國戰略家之間製造分歧，誘使梅放鬆她的強硬立場。對於一些更偏執的反歐盟運動者來説，烏穆納對該條款的事先了解將作為針對脱歐的國際陰謀的證據。

梅在十二月的失敗對歐洲的政治家們來説也是一個轉折點。對於布魯塞爾和歐洲各國的許多歐盟官員來説，脱歐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他們唯一的希望是限制分裂所造成的損害，並試圖找到填補英國退出將留下的100億歐元的年度預算缺口的方法。在梅在議會投票中失利後，這一切都發生了變化。“他們意識到特蕾莎·梅並不一定擁有她談判立場的授權，”烏穆納説。“他們非常清楚，實際上，她並不掌控這一局面。掌控局面的是議會。”

自年初以來，歐洲領導人紛紛告訴英國，它可以自由改變主意。如果梅——或其他首相——寫信給歐洲理事會主席唐納德·圖斯克，表示脱歐已取消，歐盟會毫不猶豫地歡迎這個國家重返俱樂部。他們表示，儘管歐盟在談判中繼續採取最強硬的立場，但官員們私下明確表示，他們會同意暫停脱歐進程，以便為新的公投留出時間，必要時甚至可能進行另一次選舉，烏穆納説。“如果危機加劇，舉行了大選或新的全國民調，我們將獲得時間來做到這一點，”他説。

現在，參加烏穆納週三早晨咖啡會議的10個團體中的6個已經搬進了距離議會10分鐘步行路程的米爾班克大廈的同一辦公室。這種共享空間——加上每週的聚會——使得各個團體更容易進行頭腦風暴，決定使用最佳的媒體措辭，並協調他們的運動策略和活動。“我們有六個月的時間來改變局面，並就脱歐協議進行人民投票，”英國最佳組織的首席執行官埃洛伊絲·託德説，該組織是烏穆納每週會議中的一個團體。部分原因是它接受大量捐款，包括來自億萬富翁投資者喬治·索羅斯的40萬英鎊，英國最佳組織成為了那些支持英國脱離歐盟的右翼報紙的攻擊目標。

託德認為媒體的攻擊適得其反，激發了對她競選活動的興趣和捐款激增。她認為發動新公投的機會是“50/50”。她的團隊已經培訓了2000名活動家，掌握街頭宣傳技巧，並計劃在四月底之前再培訓1000人。數字運營也獲得了他們所需的資金和資源，以進行一場大規模的“留歐”運動，旨在為五月的脱歐協議公投在夏季建立支持。運動中的許多人相信，只有新的公眾投票才能擁有阻止脱歐的政治合法性。

開放英國的執行董事詹姆斯·麥格羅裏表示，公眾對最終決定脱歐協議的想法越來越熱衷。擁有超過500,000名支持者的他是參加烏穆納每週會議的最大團體。“這對公眾或議會來説都不是一錘子買賣，”麥格羅裏説。“人們會大喊‘你怎麼敢？’但絕對關鍵的是，民主的論點在我們這一邊。”

工黨議員丘卡·烏穆納（前方，舉着標誌）和哈麗特·哈曼（在他右側，穿着藍色）於2016年6月進行留歐宣傳。攝影師：尼古拉·特里/蓋蒂圖片社反對梅的脱歐版本的運動面臨巨大挑戰。沒有明確證據表明新的公投會得出不同的結果。為了實現第二次全國投票——違背梅的意願——烏穆納和他的團隊需要説服足夠的保守黨政治家在一個可能導致她政府垮台的問題上違抗她的領導。他們還必須説服主要反對黨工黨支持他們的事業。目前，科爾賓並不支持新的公投，儘管他並沒有排除未來的可能性。烏穆納相信，工黨的領導層可能會被説服，“特別是如果他們覺得這可以使大選更近。”

然而，運動團體的首要任務是在10月國會投票梅的脱歐協議之前發出更多聲音。“我們的國家陷入了一種奇怪的沉默，”託德説。“企業們説服自己正在脱歐，他們需要鞏固自己的政治資本。但企業們更應該對權力説真話。”

當戰鬥時刻來臨，烏穆納對親歐盟一方的準備充滿信心。現在合作的不同團體從脱歐支持者為將英國脱離歐盟而進行的叛亂運動中吸取了教訓。“現在角色發生了逆轉，”他説。“我們不再是建立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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