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奪特朗普隱形高科技邊境牆的利潤 - 彭博社
Lauren Etter, Karen Weise
來自亞利桑那州諾加萊斯邊境的場景。城市西側,邊境圍欄結束,這段鐵絲網位於丹·貝爾的牧場,是國際邊界。
攝影師:基爾斯滕·盧斯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託尼·塞奇威克駕駛着他的紅色日產皮卡,駛向他位於索諾蘭沙漠的廣闊亞利桑那牧場的邊緣,解鎖一個牛欄門,繼續沿着一條土路向南顛簸,直到他到達美墨邊界。他從卡車裏爬出來,沿着高聳的垂直鋼樑的起伏線走去,地面向下傾斜,進入一個乾涸的河牀。在這裏,鋼樑讓位於交錯的肩高鐵欄。白髮的牛仔摘下帽子,拉起他的牛仔褲,剪刀似的跨過一根鐵欄,低頭鑽過下一根。“我是一個66歲的男人,穿過這個圍欄對我來説沒有問題,”他抱怨道。“你可以看到這毫無意義。”
在閒逛了半小時後,塞奇威克看到一輛白綠相間的美國海關和邊境保護局(CBP)卡車在塵土飛揚中顛簸而行。它減速,塞奇威克點頭致意並揮手。執法人員點頭回應,繼續前行。他解釋説,我們可能觸發了埋在他滿是卵石的牧場下的數百個傳感器之一。塞奇威克指向一英里外的一個山頂,提出另一種可能性。“你看到那座小塔了嗎?”他問。一個纖細的格子建築刺入藍天,頂部裝有雷達天線和攝像頭。
這是今天存在的西南邊界。對特朗普總統和他的一部分支持者來説,這是一道開放的傷口,3月23日剛剛被鹽撒上。那天國會通過的1.3萬億美元預算並未包括180億美元特朗普政府請求的混凝土牆。相反,它提供6.96億美元用於更換舊圍欄,以及6.41億美元用於在目前沒有圍欄的地區建造新圍欄——而且禁止使用堅固的混凝土。
農場主託尼·塞奇威克在諾加萊斯的穀倉裏。他在城市東側有許多英畝的土地,且他的財產上有監視塔。攝影師:基爾斯滕·盧斯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對此次預算失敗,特朗普憤怒地宣佈他將部署國民警衞隊來警戒邊界。他隨後簽署了一項總統備忘錄,授權部署多達4,000名士兵。從地理角度來看,墨西哥和美國之間的分界線顯然會讓一個本土主義者感到有些瘋狂。它佔據了從太平洋到墨西哥灣的1,954英里沙漠、山脈、城市和山谷,特徵是鐵欄杆、刺鐵絲、混凝土塊、沙堤、石碑、腐爛的木頭堆和大量開闊土地的雜亂無章。大約20,000名邊境巡邏隊員在其長度上日夜守衞,騎馬、步行、駕駛全地形車和卡車,全年無休,365天。
在這團亂麻中,分層不均地佈置着一個電子監控周邊,包括12000個地下運動傳感器、能夠在幾英里外發現跳躍的沙狐兔的攝像頭、安裝在遠處塔樓上的遠程雷達,以及能夠在沙子中探測腳印的捕食者B無人機。在特朗普簽署預算之前,他身邊的人,包括他的幕僚長約翰·凱利,早已 引導他遠離 他所説的“宏偉、美麗的牆”。在轉向更多電子監控方面,雙方都有興趣。儘管對生活在其範圍內的人們的公民自由表示擔憂,民主黨人仍然將技術視為牆的較小惡。國會中的許多共和黨人,尤其是來自邊境州的,表示電子監控承諾提供更大的安全性,並且至少在理論上更具成本效益。新預算對技術信仰者來説是一次勝利,撥款約4億美元用於邊境技術,其中約5000萬美元用於新塔樓,2000萬美元用於更多地面傳感器。“購買更多監控設備!”並不是一個引人注目的口號,但目前看起來這就是現實。
承包商和顧問們正在為獲利而佈局。億萬富翁彼得·蒂爾為一家由 Oculus VR 創始人帕爾默·拉基創辦的 虛擬牆初創公司 籌集資金。該公司名為安杜里爾工業,取名自 《指環王》 中的一把強大之劍,該公司 在其網站上表示正在招聘工程師。安杜里爾 已經支付 80000美元給海瑟·波德斯塔和她的遊説公司 Invariant,以跟蹤邊境安全資金。美國國土安全部(DHS)在2015年在硅谷開設了一個小型衞星辦公室,最近徵求了關於一種微型面部識別無人機的提案,該無人機可以通過嵌入邊境執法人員制服袖子中的觸摸屏操作,以及關於能量收集面料和3D映射技術的提案。那些為海外衝突設計技術的軍事承包商正在調查他們的產品如何在邊境部署。目前,用於保護阿富汗前方作戰基地的氣球(一種繫繩飛艇)正在監視偏遠的沙漠區域,而在伊拉克戰場上測試的輪式“MARCbots”正在搜尋走私隧道。
德克薩斯州邊界覆蓋800英里的共和黨代表威爾·赫德表示,傳感器技術已經取得了巨大的進步並變得如此便宜,以至於邊界應該佈滿攝像頭、雷達和光纖電纜。“這不是一個星際迷航的場景,”他説。“這是我們今天應該能夠做到的事情。”
然而,儘管有如此大的潛力,監控技術卻成為了邊境安全的百慕大三角。政府已經投入了半個世紀和數十億美元來創建一個虛擬牆,但政治領導人、美國最大的公司以及充滿火箭科學家的實驗室都未能提供一個有效的解決方案。
早在1940年代,政府特工就引入了一隊配備無線電的旋翼機,並建立了一套無線電發射器和觀察塔的網絡,以加強用來阻擋牛、移民和走私者的鐵絲網。但邊境監控的第一次重大技術實驗源於越南戰爭。1970年,一名國防部工程師前往聖地亞哥,查看軍方在麥克納馬拉線部署的地震和磁力傳感器是否能夠識別邊境上的移民。最終,政府安裝了177個地面傳感器,伊萬·查爾-洛佩斯説,他在密歇根大學安娜堡分校的論文專注於邊境技術。在接下來的半個世紀裏,官員們開始設想查爾-洛佩斯所稱的“系統的系統”,在這個系統中,物理障礙、巡邏人員和技術協同工作。
在某個時刻,政府部署了一輛閃亮的新福特布朗科,配備了電子監視設備,在邊界的某些區域行駛。這輛車引起了美國試圖抓捕的走私者的注意。一天早晨,特工們從他們的汽車旅館房間出來,發現布朗科不見了。很快,他們追蹤到它——沉沒在里奧格蘭德河的中央。“信息很明確,”退休的美國空軍上校比爾·格里姆斯在他的書中回憶道,《大狩獵的歷史》,關於秘密監視任務。“我們知道你是誰,以及你在做什麼。”
諾加萊斯東部的一段邊界圍欄。攝影師:基爾斯滕·盧斯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到1980年代中期,隨着油價暴跌和墨西哥經濟陷入衰退,每年有超過一百萬人在邊界被捕。1993年,美國在聖地亞哥附近的14英里處修建了圍欄——一些是用軍用剩餘鋼材製成的臨時跑道。次年,國會在一次罕見的兩黨合作中,資助了“門衞行動”,以支付額外的邊境警察。“我們是一個移民國家,但我們也是一個法治國家,”克林頓總統在1995年的國情諮文中説,贏得了全場起立鼓掌。“我們必須採取更多措施來阻止他們。”特工們獲得了夜視儀以便在黑暗中觀察,地震傳感器,以及電子指紋識別系統。
政府還考慮了從直升機上向移民投放隱形染料以追蹤他們,並通過揚聲器播放狗吠聲。移民官員要求桑迪亞國家實驗室,這是全國最重要的國防研究實驗室之一,推薦其他策略。官員們偶爾採納建議,從結果得出的三卷695頁的報告中,未能注意到,例如,反對投資於昂貴的先進技術的建議,因為在桑迪亞的分析中,這些技術通常“沒有提供與成本相稱的收益。”
隨着新圍欄和技術的實施,聖地亞哥的移民過境確實大幅下降;相反,更多人冒險穿越亞利桑那州的沙漠。根據移民政策研究所的説法:“圖森的太平間記錄在1990年代每年平均有18起與移民相關的死亡,而在2000年代幾乎達到了每年200起。”接下來,國會投入了近五億美元用於一系列越來越雄心勃勃的監控項目,如美國保護計劃和綜合監控情報系統,後者的縮寫不幸為ISIS。這些努力受到技術問題的困擾。一些攝像頭無法平移並保持穩定,而昆蟲則啃食組件。大約90%的地面傳感器警報都是虛假警報。
在911事件後,布什總統又發起了一次推動。2006年的兩黨《安全圍欄法案》指示國土安全部(DHS)建立700英里雙層圍欄,並留出巡邏車通行的空間。(國會後來縮減了該計劃。)布什還推出了《安全邊界倡議》,這是一個數十億美元的項目,旨在創建一個定製的虛擬圍欄,沿着與墨西哥和加拿大的6000英里邊界設置1800個配備攝像頭和傳感器的塔,這些塔將數據傳送到華盛頓特區的中央位置。“我們正在啓動美國曆史上最先進的邊境安全倡議,”布什在橢圓形辦公室的講話中説道。
波音公司 贏得了合同,承諾檢測95%的非法越境行為。幾乎立刻,該項目就落後於計劃並超出了預算。更糟糕的是,它幾乎沒有效果——傳感器將雨滴或被風吹動的樹葉誤認為是人,一個美國政府問責辦公室的官員告訴 60分鐘。在一次國會聽證會上,來自康涅狄格州的獨立參議員約瑟夫·利伯曼表示,他對政府無法“找到平行線最終相交的神秘點”感到沮喪。“它總是在地平線的另一邊,但你永遠無法真正到達那裏。”
牧場主丹·貝爾在諾加萊斯以西的邊界擁有35,000英畝的放牧權。這片土地在他家族中已經有幾代歷史,但在某個時候技術上被政府接管,儘管貝爾仍然管理這片財產。邊境巡邏隊和其他機構不斷在他們修建的道路上穿越這片土地。攝影師:基爾斯滕·盧斯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在超過10億美元之後,2011年,國土安全部長珍妮特·納波利塔諾取消了該項目。該技術最終僅覆蓋了亞利桑那州邊界的53英里。政府正在退役這些塔樓,同時大約又支付了2億美元來維持該項目。波音公司幾乎獲得了其中40%的資金。
經濟的轉變實現了虛擬圍欄無法做到的事情。大蕭條使失業的移民回家,而改善的墨西哥就業市場使他們留在了那裏。從2007年經濟衰退開始到2011年,邊界上的逮捕人數下降了超過60%。去年,過境人數比1970年代初期的任何時候都要少。
對於特朗普來説,這些統計數據並不足以證明他在封堵他所稱的“嚴重非法活動”方面取得了成功,這些活動使邊界陷入危機。強硬派只將一個國家視為成功的典範:以色列。朝聖耶路撒冷已成為對邊境安全感興趣的立法者的成年禮。
在2002年,推土機開始連根拔起橄欖樹和石榴樹,以便為一套圍欄和障礙物騰出空間,旨在防止自殺式炸彈襲擊者從西岸越境。以色列最大的私人防務承包商,埃爾比特系統有限公司,幫助設計和建造了以色列今天所稱的“智能圍欄”,其部分圍繞耶路撒冷。在某些地方,智能圍欄是一個鋼網結構,頂部覆蓋着剃刀絲,並層疊着包括傳感器、雷達和攝像頭在內的集成技術,輔以無人機。在其他地方,它由一個看不見的地下無線傳感器網絡組成,每個傳感器都有一個獨特的IP地址。
“把它想象成物聯網,”埃爾比特高級副總裁海姆·德爾馬爾説。“每個傳感器都有自己的邏輯,它知道自己在哪裏,也知道其他傳感器在哪裏。它們相互之間交流,以形成對發生情況的理解。”傳感器捕捉到的數據點,如磁場變化、温度和振動,被輸入到一個算法中,該算法已經足夠先進,可以區分入侵者和動物或在風中搖晃的灌木。
當以色列在孤立耶路撒冷時,CBP正在制定其最新的現代化方案。考慮到波音的慘敗,該機構要求其新系統,即亞利桑那州邊境監控技術計劃,依賴於整合現成技術的輸入,並旨在將信息傳遞給地方站點,而不是華盛頓。該計劃與以色列的傳感器和先進能力相去甚遠。“小步走,”CBP副項目經理傑夫·格威廉説。但它確實借鑑了以色列的專業知識。
在諾加萊斯以西的牧場主土地上的一個集成固定塔(IFT)。攝影師:Kirsten Luce 為彭博商業週刊在2014年2月,憑藉良好的業績記錄,Elbit的獨立美國分部,Elbit Systems of America LLC,擊敗了美國最大的國防承包商,獲得了一項價值1.45億美元的合同,建造亞利桑那州計劃中最昂貴的部分——集成固定塔(IFT)。這些高達80到160英尺的結構旨在攜帶白天和紅外攝像頭以及能夠探測目標的雷達,探測距離可達7.5英里,讓執法人員能夠看到某人是否攜帶揹包或長管武器,並在他們穿過灌木叢時追蹤他們。
自那時以來,Elbit在亞利桑那州完成了43個塔,包括在Sedgwick土地上的那個。Elbit Systems of America的首席執行官Raanan Horowitz預見到向政府銷售更先進技術的機會,例如樹葉穿透雷達,並增加以色列使用的複雜情報收集和監聽能力。“這不僅僅是一堆小玩意兒。”Horowitz説。
但美國的邊界比以色列長五倍,地形變化更大。而且那裏目標是防止所有邊境越境——必要時使用致命的軍事力量。“在以色列,主要的入侵者是恐怖分子,”內蓋夫本古裏安大學的電光工程教授Gabby Sarusi説,他還是一家名為SabraFence Technologies的公司的聯合創始人,該公司為以色列的智能圍欄開發傳感器。“在美國,主要的入侵者要麼是走私者,要麼是想要在美國生活的人。”
在從墨西哥諾加萊斯進入亞利桑那州諾加萊斯的交叉口附近,美國邊境巡邏隊的特工在一棟曾經是服裝廠的水泥磚建築中接收來自埃爾比特七個監視塔傳輸的數據——特朗普所説希望重新引進的那種早已消失的製造業工作。指揮和控制中心位於一個沒有窗户的走廊盡頭。“這個房間,”公共信息官傑克·斯圖肯伯格説,“會從零到一百,就像——”他打了個響指。
在私人牧場主的土地上修建道路,以幫助邊境巡邏隊更快地穿過該地區並響應呼叫。右側可以看到邊境圍欄。攝影師:基爾斯滕·盧斯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一面牆上佈滿了數十個監視器,播放來自七個塔和其他攝像頭的畫面。這些塔設計能夠承受每小時10英里的風速,但在這個春天的日子裏,風速達到每小時20英里,並且陣風更快。牆上的屏幕上閃爍着紅色輪廓,指示着移動。六名男女坐在工作站前,每個人都在觀看多個監視器,環顧幾英里外的沙漠。有些圖像清晰;其他圖像則顫動得讓人想要服用暈動藥。
該系統依賴於人眼。當有很多警報時,特工必須迅速解讀發生了什麼。“攝像頭不知道,”斯圖肯伯格説。如果我們在塞奇威克的牧場上觸發了傳感器,邊境巡邏站就會響起警報。從那裏,操作計算機的特工可能會轉向安裝在IFT塔上的攝像頭並放大查看那兒的人。也有可能特工只是例行巡邏經過。不管是因為我們被看到並被識別為低優先級而花了半小時才到,還是他們只是偶然發現我們,邊境巡邏隊並沒有透露。“這就是行業的訣竅,”CBP發言人約翰·梅內爾説。
去年,政府問責辦公室表示,CBP在採購和部署監控技術方面有所改善。不過,儘管IFT系統的預算控制得當,但它 落後於計劃,面臨資金短缺,並且未能始終如一地運行。“特工們對他們現在擁有的操作工具感到非常印象深刻、非常滿意,並且高度讚賞,”CBP的Gwilliam説。“我們的系統有時非常敏感,甚至可以捕捉到鳥類。”GAO 後來報告稱,DHS無法明確説明技術如何幫助發現非法越境。一個數據庫跟蹤哪些系統幫助特工進行逮捕,但報告不可靠。例如,德克薩斯州的里奧格蘭德谷的特工們已經將IFT歸功於幫助進行了近500次逮捕。儘管該州沒有一座塔,平行線顯然仍然沒有交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