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是否黑客攻擊了力拓以獲得十億美元的優勢？ - 彭博社

斯特恩·胡

731的照片插圖

八年來，斯特恩·胡每天早上六點在上海附近的青浦監獄起牀。他和與他同住一個牢房的十幾個男人迷迷糊糊地穿上藍白相間的制服，排隊在牀鋪前準備一天的第一項任務：向警衞問好。“早上好，警官！”他們會大喊。“謝謝您照顧我們，警官！”

第八大隊的每個人，外國囚犯單位，都認識胡。這位安靜的61歲老人比其他人高出一個頭。出生於中國，持有澳大利亞護照，頭髮一頭白，他曾是 力拓集團，全球最大的礦業公司之一的明星，2010年因竊取商業機密和受賄被送入監獄。中國政府表示，他的行為使國家的鋼鐵行業損失高達1000億美元。

對於第八大隊的成員來説，胡也是圖書館的管理員。早餐吃過一碗米粥和一勺醃菜後，他會在公共活動室一端的書架旁的小桌子上就位。他本應記錄借書的人，但一位前囚犯説他讓人們隨意借書。他大部分時間都在為警衞翻譯東西。晚上九點，當他的牢房門的自動鎖發出咔嚓聲時，他會躺在薄薄的牀墊上，聽着同伴打鼾或在夢中呼喊。

胡還完成了自我檢討課程，寫下長篇劇本為自己的行為道歉。他因此獲得的獎勵，加上他的圖書館服務和良好的行為聲譽，是將他的刑期從10年減至8年。7月4日，胡成為見證中國監獄內部的最高級別西方高管之一，被釋放。

作為力拓在上海的首席代表，胡曾幫助公司在中國經濟奇蹟中獲得創紀錄的利潤。數億噸鐵礦石由力拓提供，並由胡銷售，鑄造成汽車、橋樑和摩天大樓的鋼鐵。然而，在2009年，關係惡化，胡和他的三位同事被逮捕，作為高層人士所描述的針對性行動的一部分——他們稱這涉及一次重大黑客行動，給公司造成超過10億美元的損失。

關於力拓發生的事情從未被深入報道。公司拒絕對此文章發表評論，而中國政府否認對針對性行動有任何瞭解。然而，在三年的時間裏，超過20個消息來源——包括現任和前任政府及情報官員、現任和前任力拓員工及高管，以及私人安全顧問——透露了胡被監禁的細節、公司與中國官員的互動以及黑客指控。他們要求不被披露身份，因為此事的敏感性。許多人表示，這段經歷令人難以忘懷，甚至是創傷性的。一位前高管稱其為他職業生涯中最噩夢的時期。綜合他們的敍述，描繪了中國如今著名的黑客首次對西方公司進行間諜活動的最初和最具破壞性的實例，以及關於該國影響全球貿易能力的警示故事。

六十年前，毛澤東預測中國將成為世界最大的鋼鐵生產國。他的計劃是讓農村公社建造數千個簡陋的“ backyard”爐子，產生了一些令人難忘的宣傳，但幾乎沒有值得稱道的鋼鐵。在1950年代初，中國的年產量約為16萬噸，足夠建造幾座摩天大樓。但在經濟改革開放生產給私營部門後，這一數字急劇上升。到2003年，該國每年生產2億噸鋼鐵，足夠建造3000座帝國大廈。

儘管中國幾乎沒有優質鐵礦石（鐵礦石經過超熱、淨化並與氧氣混合以製造鋼鐵），但這一繁榮依然發生。相反，中國依賴於少數出口商，尤其是力拓公司。力拓成立於1873年，由尋求從西班牙政府購買力拓銅礦的倫敦金融家創建，發展成為一個在非洲和美國開展業務的國際集團——礦產資源的頂級掠食者，出售從鑽石到滑石的一切。1966年，在澳大利亞北部偏遠地區皮爾巴拉開設鐵礦，確保了其轉型，而該地區的土壤本身呈鏽蝕金屬的顏色。

根據傳統，鐵礦石市場是有序的，且利潤適中。每個地區最大的買家和賣家每年協商價格。這在1990年代運作良好，當時日本的鋼鐵廠是最大的客户，價格保持在每噸10到15美元。但中國的需求改變了一切。2005年，全球基準價格翻了一番。當力拓派出談判代表前往中國達成協議時，他們發現與日本市場截然不同的情況。

到那時，中國大約有4000家鋼鐵製造商，從國有巨頭到小型家族企業。這些礦石買家，結果發現，他們像交易商一樣，簽訂一年期合同，迅速在公開市場上轉售貨物。里約的高管們得知，鐵礦石負責人薩姆·沃爾什的兒子在澳大利亞工作時被接觸過。他的MBA同班同學在他的辦公室裏坐下，提出市場價格，加上幾百萬美元，如果他能安排一批里約的貨物送到特定港口。這個提議被拒絕了。

在2000年代中期，裝載鐵礦石的2公里長列車轟隆隆駛向澳大利亞海岸，填滿前往青島和唐山的貨船。2006年8月，里約在其全球辦公室舉行慶祝活動，以紀念皮爾巴拉出口40週年。一位名叫斯特恩·胡的市場營銷高管安排了在上海外灘的煙花表演，驚歎地看着煙火與天際線的霓虹燈交相輝映。那一年，里約宣佈下半年創紀錄的利潤，部分原因是對中國的銷售達到了18億美元。但一場危機即將來臨，威脅到公司的生存。

2007年5月，湯姆·阿爾巴尼斯成為里約的首席執行官。他是新澤西州人，曾在阿拉斯加上大學，以便能把空閒時間用於登山；他在學校假期裏為地質學家搬運岩石。當他在90年代首次為里約工作時，穿着他最好的阿拉斯加外套，鮮豔的格子圖案，出現在倫敦的奧爾德曼伯裏廣場總部。他被指引到最近的裁縫那裏。

在阿爾巴尼斯被任命為首席執行官幾個月內，關於力拓最大競爭對手必和必拓有限公司計劃進行收購的傳聞開始流傳。11月，這一傳言變成現實，提出了1500億美元的報價，成為企業歷史上最大的收購提議。力拓拒絕了必和必拓的接觸，收購提議變得敵對，阿爾巴尼斯的重點轉向生存。

阿爾巴尼斯在北京，2010年3月。照片插圖由731提供；攝影師：馮麗/路透社幾個月後，他在一次與約100名員工的月度電話會議上，電腦屏幕上閃現出消息，國有中國鋁業公司（簡稱中鋁）對力拓的股票進行了突襲。毫無預警，中國政府實際上收購了該公司9%的股份，成為其最大投資者。這一舉動被廣泛視為阻止必和必拓收購的嘗試，以免合併後的實體以壟斷的方式扼殺中國工廠。（中鋁沒有回應傳真請求的評論。）同日下午，阿爾巴尼斯和另一位高管在力拓總部會見了中鋁總裁肖亞慶。在一些生硬的握手後，阿爾巴尼斯歡迎肖加入公司。任何能夠幫助抵禦必和必拓的人都是朋友。

然而，在中鋁突襲的同時，力拓高管注意到他們的電腦出現了異常。鍵盤命令在屏幕上註冊的時間很長。電子郵件自行打開和關閉。感到震驚，力拓董事會聯繫了MI5，英國的國內間諜機構。

安全服務最初似乎並不感興趣。里約出售金屬和岩石。但幾周後，根據兩位熟悉談話的人士，一名公司代表被召到倫敦橋附近的一棟無標記建築。他被要求交出手機、皮帶和手錶。然後他上樓去見一位沒有提供姓名的男子。

你的通訊不安全，官員説。

那是什麼意思？員工 incredulous 地問。數據？電子郵件？電話？短信？

是的，官員回答。他具體説明，六個主權國家可以看到它們。

我想你是其中之一，員工説。

大多數觀察者都是善意的力量，官員回應，但你真的需要擔心中國人。

MI5建議里約僱傭一名英國顧問。公司考慮徹底改革其IT基礎設施，但最終選擇了政府官員所稱的“打地鼠”修復，例如使用一次性手機。關於BHP收購提案的討論，里約高管決定在總部深處的一個無窗房間裏會面，稱之為“碉堡”，以防止外部人員通過對着窗户發射激光並測量振動來竊聽。他們還使用了一套代號系統。里約鋁土礦被稱為羅伯特。BHP被稱為威廉。收購防禦被稱為曼徹斯特。

只有少數高管和董事會成員被告知中國黑客已經全面侵入里約的系統。公司的注意力集中在更緊迫的收購提案問題上，該提案在2008年底因另一場危機而結束：一系列銀行倒閉引發的信貸緊縮，並蔓延至全球金融系統。曾有一段時間，中國鋼鐵製造商完全停止購買鐵礦石。有些甚至通過拒絕接受貨物違反了合同。阿爾巴尼斯和他的同事們在那個聖誕季節努力維持公司運轉，同時揹負着400億美元的債務。他們飛遍全球，進入那些似乎空蕩蕩的機場，解僱礦工，並提前讓數千名員工回家過節。數十艘油輪停泊在澳大利亞海岸，毫無去處。

力拓很快 concocted 了兩個計劃來逃避動盪。要麼它去市場籌集資金（代號：格拉斯哥），要麼它從中國鋁業獲得救助，以換取關鍵資產的股份（代號：科琳）。科琳贏了。2009年2月12日，阿爾巴內斯與中國鋁業簽署了一項價值195億美元的現金和可轉換債券協議。力拓的股價迅速下跌，因為非中國股東抱怨他們被剝削，澳大利亞立法者對北京在該國礦業的參與感到擔憂。

即使中國宣佈了一項約5850億美元的刺激計劃，以振興鐵礦石市場，騷動仍在繼續。面對這種反對，力拓的董事長簡·杜·普萊西斯讓步了。6月，該公司宣佈 取消與中國鋁業的交易，而是發行新股——畢竟是格拉斯哥。公開場合，中國人表現得很有外交手腕。私下裏，他們非常憤怒。中國鋁業與力拓斷絕了聯繫，其高管甚至拒絕接電話。

不管緊張關係如何，中國的鋼鐵廠仍然需要原材料，而力拓仍然需要客户。可以預見，2009年的鐵礦石價格談判進展不順。鋼鐵製造商由與政府關係密切的中國鋼鐵工業協會代表。CISA曾批評力拓，其一位領導人表示：“他們的腦袋腫脹，腦子裏滿是水。”力拓的談判代表則將CISA的負責人單尚華視為一個好鬥的共產黨小嘍囉。

在五月，熟悉討論的人士表示，山召集談判代表到北京的CISA總部，在那裏他傳達了一個直截了當的信息。“我會告訴你價格會是多少，”一位消息人士回憶他説。“我會告訴你我們將獲得多少噸。一旦你接受了這一點，交易就完成了。”談判代表們感謝他並走了出去。（山因與此無關的腐敗指控於2014年入獄，無法聯繫。CISA官員拒絕置評。）

在金融危機期間被中國客户拋棄，市場價格開始上漲，力拓需要反彈。六月底，幾位高管在香港的五星級香格里拉酒店會面。主題：如何應對中國？

與會者中有胡。他是北京大學的畢業生，1990年代在那裏的科技公司工作時成為澳大利亞公民。1996年加入力拓擔任銷售代表後，他迅速晉升。他在中國的工作是與潛在客户會面，簽約並管理供應合同。舉止優雅、衣着得體，他與國內最大的鋼鐵製造商打交道時遊刃有餘，與墨爾本和倫敦的老闆們也同樣輕鬆。

胡和其他人花了一天一夜在香格里拉，沒有采取任何特別的安全措施。他們列出了一份中國生產商的名單，並根據他們在信貸危機期間履行合同的程度，將其分為“好、壞和醜”。團隊決定取消對最嚴重違規者的長期合同，並將其他合同從一年期改為三個月。如果需求和價格繼續上漲，這一舉措將使中國買家損失數億美元。

胡被送回上海以完善提案，準備向里約的執行委員會進行展示。但在他返回幾天後，7月5日，國家安全部上海局的特工出現在公司的辦公室，揮舞着搜查令。這些特工有條不紊地進入四名員工的工作區，移走文件、電腦磁盤、存儲棒和筆記本電腦，併為他們帶走的每一項物品留下簽字收據。

那天早上，國家安全部還突襲了胡在上海一個富裕郊區的別墅，逮捕了他並帶走了文件和電子設備。其他三名被搜查辦公室的員工，都是向胡彙報的中國公民，也在家中被捕。很快，里約的全球執行團隊接到了關於逮捕的緊急電話，但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中國甚至不願透露這四人被拘留的地點，因為澳大利亞官員被告知，這些逮捕涉及國家安全。

直到7月8日，澳大利亞領事館才報告胡因涉嫌賄賂和獲取國家機密被捕。里約的高管們不知道這可能意味着什麼，除了一個事實：如果胡被定罪，他可能面臨死刑。

面對中國司法系統的不透明，胡的同事們也不得不問自己對他的瞭解。公開場合，鐵礦石部門的負責人沃爾什對媒體表示，賄賂指控毫無根據，並稱公司的員工“始終以誠信和符合里約嚴格且公開聲明的道德行為規範行事。”私下裏，高管們不得不懷疑胡是否可能做出他被指控的行為。他們知道他已婚，有孩子，住在一棟漂亮的房子裏，並且是一位受過古典訓練的小提琴家，酒精不沾，晚宴上只喝菠蘿汁，盡心盡力地與客户交往。在辦公室裏，他的綽號是“香草”。

另一方面，里約的高管們對逮捕的時機和國家安全部的參與感到警惕。有些人懷疑這是否是因為取消了中鋁交易而受到的報復。當公司的安全團隊發現胡攜帶的一個數字鑰匙在他被捕後立即被使用，這個鑰匙可以遠程訪問敏感的內部計算機系統時，他們的懷疑只增無減。他的綁架者上傳和下載了文件，並對其進行了加密，以至於里約無法得知文件的內容。

説流利普通話的澳大利亞高級市場執行官伊恩·鮑特很快飛往上海以瞭解更多情況。他和他的同事們到處都被特工跟蹤，特工們毫不掩飾自己的存在。穿着深色西裝的男人在他們午餐時坐在旁邊，然後跟着他們走下街道，這種經歷讓小組的一名成員形容為像是在看一部糟糕的間諜電影。一名在上海的華裔美國員工感到非常恐懼，以至於逃到了拉斯維加斯。

“你讓中國和中國人民在全世界面前感到尷尬”

檢察官尚未正式指控胡及其同事，也沒有透露案件的任何細節。一位訪問胡的澳大利亞外交官報告説，他似乎身體健康。胡被中國方面指示不要討論此案，但他告訴外交官，他沒有被允許與辯護律師交談。

在逮捕後的一個月內，隨着澳大利亞和中國因此案而產生的緊張局勢引發了 國際頭條，阿爾巴尼斯和另一位里約高管在倫敦與中國大使傅瑩會面。“你讓中國和中國人民在全世界面前感到尷尬，”傅對他們説，據兩位熟悉談話的人透露。但她給他們提供了一條模糊的前進道路：向中國人民展示里約的人的一面，並建立更合作的關係。（在回應評論請求時，傅的辦公室表示這聽起來不像她會説的話，並且她對胡的案件沒有了解，也無法發表評論。）

在八月，胡和他的同事們被正式控告，國家間諜的指控被降級為盜竊商業機密。這至少讓死刑不再成為一個選項。沃爾什告訴媒體，力拓將支持這些人，即使公司正在努力恢復與中國的關係。在逮捕之後，公司擱置了“好、壞、醜”的計劃，繼續使用過時的鐵礦石價格基準。高管們現在正在尋找一位傑出的獨立人士來打破僵局。

那年晚些時候，阿爾巴尼斯和米維爾·德謝內斯，一位前加拿大軍官、力拓的安全負責人，坐在紐約的一位與中國政府高層有直接聯繫的少數人之一亨利·基辛格的辦公室裏。這位前美國國務卿告訴力拓的高管們，他無法對監獄裏的四個人做任何事情，但阿爾巴尼斯和德謝內斯還是僱傭了他，支付了澳大利亞媒體報道的至少500萬美元的費用。（基辛格協會沒有回覆請求評論的電子郵件。基辛格擔任彭博社即將舉行的新經濟論壇的榮譽顧問委員會主席。）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裏，基辛格讓力拓的高管們一次又一次地思考同一個問題：你們有多想成為中國的朋友？答案很快顯現出來，確實是非常想。

胡和他的同事們的審判於2010年3月22日在上海第一中級人民法院開始。媒體不被允許出席，但偶爾出現的領事館工作人員和後來發佈的26頁裁決讓公眾和公司終於瞭解到更多關於指控的信息。不過，這時候採取什麼行動已經為時已晚——絕大多數中國刑事訴訟以定罪告終。

檢察官告訴法庭，一家中國鋼鐵製造商向胡提供了一個灰色手提箱，裏面裝有100萬元人民幣（當時約15萬美元），作為長期供應合同的回報，而這位力拓高管則利用一份虛假的諮詢協議和朋友的香港公司從另一位客户那裏獲得了30萬美元的回扣。胡的妻子作證稱，他曾把錢帶回家並放在保險箱裏。

面對這些證據，胡 承認接受賄賂。根據判決，目前尚不清楚他的所有同事是否也做出了同樣的選擇；其中一些人對部分證據提出了質疑。所有四人都對非法獲取商業秘密的指控提出了異議。該部分程序在幾天內私下進行，澳大利亞外交官並未在場觀察。

阿爾巴尼斯在他的員工命運被決定時在該國，但並不是因為審判。力拓和中國鋁業剛剛達成了一項 14億美元的協議，共同開發世界上最大的礦藏之一：位於西非國家幾內亞的西曼圖，據信含有23億公噸礦石，其中大部分是鐵礦石。這一舉措是力拓和基辛格提出的計劃的一部分，旨在將中國視為合作伙伴，而不僅僅是客户。

中國總理温家寶。照片插圖由731提供；攝影師：馮麗/Getty Images首席執行官在北京人民大會堂與一羣到訪的公司領導人一起登台，向中國發展論壇致敬。頭頂上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徽章：天安門，上面冠以四顆小星星，代表人民，還有一顆大星星，代表黨。在問答環節後，企業高管們向中國總理温家寶問好，他是一位被稱為“温爺爺”的父親形象。當輪到阿爾巴尼斯時，一名助手在温耳邊低語，温的眼睛睜大了。温靠近握手，並用普通話説了些什麼，隨後為阿爾巴尼斯翻譯：“讓我們向前邁進。”

幾天後，法院判定胡及其同事因獲取商業秘密而被定罪，此外還有賄賂罪。判決稱，他曾要求他的員工和行業聯繫人向他發送關於必和必拓價格、CISA的運營以及中國遏制日常礦石交易的機密信息。法官指責被告導致2009年鐵礦石談判的破裂，稱這“嚴重影響和損害了中國鋼鐵企業的競爭利益。”

胡被指控竊取的信息似乎是參與商業談判的公司員工合理應當研究的內容。但在中國體制中，國家秘密就是政府所説的那樣。胡被判處10年監禁。其他被告分別被判處7年、8年和14年。

力拓迅速 解僱了他們所有人。“我下定決心，”阿爾巴尼斯在一份聲明中説，“這四名員工不可接受的行為不會阻止力拓繼續與中國建立重要關係。”

當胡進入青浦監獄時，力拓與中國的關係開啓了新篇章。年度鐵礦石基準價格，這一衝突的根源，終於在那一年被力拓的死對頭必和必拓和巴西公司淡水河谷所 終結，後者轉向基於市場價格的季度定價。力拓不再積極參與談判，隨之而動。

在2011年，阿爾巴尼斯監督成立了一家合資公司，將力拓在尋找和開發礦藏方面的專業知識傳遞給中國鋁業。力拓還做出了一些象徵性的舉動，贊助研究中國標誌性2200年曆史的兵馬俑的冶金秘密。一位風水大師重新設計了公司在上海的辦公室，用一個4英尺高的玉馬和水池裝飾，以求好運。阿爾巴尼斯開始每年訪問中國多達10次，曾在一次場合中在北京的中央黨校發言，該校培養未來的共產主義領導人。如果中國人民之前看不到力拓的人性面孔，現在他們看到了。

然而，胡的陰影依然存在。2012年夏天，MI5局長喬納森·埃文斯在倫敦金融區發表了一次罕見的公開演講，警告關於“驚人”的國家支持的網絡間諜活動水平。他説，一次攻擊使一家英國公司損失了估計為8億英鎊（13億美元）的收入，“不僅僅是因為知識產權的損失，還因為在合同談判中的商業劣勢。”

埃文斯沒有透露公司或攻擊者的身份，但在2015年，記者戈登·科雷拉在他的書中攔截報告稱，間諜首席曾談論過力拓和中國。幾位安全官員證實了科雷拉的説法。根據他們和其他來源的説法，MI5將2008年在力拓發現的泄密事件歸因於人民解放軍的一個單位。

一位前英國安全官員表示，這個案件不尋常，因為它涉及到解放軍和中國的國家安全部。如果屬實，這種協調錶明一個強大的政治或行業人物針對了該公司。任何此類贊助者的身份仍然是個謎，但力拓的高管們開始相信，有人得知了他們撕毀長期合同的計劃，並採取行動阻止它。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成功了，給公司造成了數億英鎊的損失——據那裏的人士稱，800百萬英鎊是他們的估計——迫使其以低於該時期峯值價格一半的基準價格出售礦石。至於胡和他的同事們，無論他們是有罪還是無辜，他們都是附帶損害。關於胡、力拓和黑客指控的問題，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表示：“我不清楚你所説的情況，”並補充説，該國“堅決反對並打擊任何形式的網絡攻擊，是網絡安全的堅定捍衞者。”

當一家公司受到中國政府的攻擊時，它有兩個選擇：像谷歌在2010年因審查爭議後那樣打包離開，或忍耐，做出讓步，觀看利潤滾滾而來。力拓選擇了後者，吸取了嚴厲的教訓。在胡被監禁後，它開始全面改革其信息安全協議，聘請管理顧問併購買新的高科技系統。某一時刻，顧問們在猶他州的一個棚子裏發現了一台重要的、無人看守的計算機服務器，該公司在這裏有銅礦開採業務。另一次，安全人員和英國情報部門派遣的專家目睹了一名中國黑客控制了阿爾巴尼塞的計算機；該團隊試圖在保持入侵者遠離敏感區域的同時收集有關威脅的信息。

全面的安全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但利潤則是另一回事。2015年12月，力拓在其網站上發表了一篇文章，慶祝其在中國的“非凡”增長，到那時中國已佔全球銷售的40%，約190億美元年收入。力拓的鐵礦石負責人安德魯·哈丁讚揚了“深厚的尊重、友誼和相互關係，這源於非常緊密的合作。”

這是一種奇怪的友誼，幾乎沒有邊界。在會議上，力拓的代表與中國合作伙伴微笑握手，一位高管私下開玩笑説，他們可能知道他是把衞生紙揉成一團還是摺疊起來。2016年，一位準備飛往北京洽談西曼杜合作的高管被告知他的整個收件箱已被下載。這個非洲項目變成了一場代價高昂的災難。幾個月後，力拓同意將其股份以約10億美元的價格出售給中國鋁業公司，儘管在幾內亞沒有生產出一噸鐵礦石。之後，力拓高管之間關於向幾內亞總統朋友支付總計1050萬美元的款項的一系列私人電子郵件被 泄露到網上。該公司正式向美國、英國和澳大利亞的當局報告自己，相關部門已展開賄賂調查，調查仍在進行中。泄露的來源至今未被確認。

今天，最新一代的力拓高管可以在電視上看到他們談論中國的經濟前景，而這些前景與他們自身息息相關。但一位熟悉公司安全安排的人士表示，每當關係緊張時，力拓就會為其在中國的員工準備撤離計劃。有一次，這個計劃涉及在新加坡安排一個假會議作為掩護。力拓甚至預訂了一家酒店。

在青浦監獄外露營的電視攝製組和報社攝影師沒有看到胡在7月4日離開。彭博商業週刊在幾次拜訪他們在上海的前住所時無法聯繫到他的妻子或其他家人。一位前囚犯表示，他在青浦的八年裏健康狀況惡化——心臟問題，導致他不得不住院。

媒體報道説，胡作為一個自由人的第一件事是見他的妻子，有人猜測他可能會在飛往澳大利亞之前拜訪他在中國北方的年邁父母的家。一旦到達那裏，經過八年，他將可以自由地談論改變他生活的案件，或者如果他願意，可以淡出公眾視野。他在第八旅的圖書館裏的椅子將會空着，但也許只是暫時的。有很多高管願意冒險，以進入世界上最大的市場。——與西蒙·李、約翰·劉、邁克爾·賴利和馬丁·裏奇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