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是否在無意識中走向另一場巴爾幹戰爭? - 彭博社
Andrea Dudik, Jasmina Kuzmanovic
薩拉熱窩的手套製造商凱里姆·斯瓦基奇在1990年代撕裂波斯尼亞的戰爭中倖存下來,隨後在和平時期掙扎。回首往事,他希望自己當初離開了故鄉。
像許多與20世紀衝突同義的城市居民一樣,他擔心歐洲正在無意識地走向巴爾幹地區的另一次破裂。這並不一定意味着全面戰爭,但可能足以再次顛覆生活,破壞這個大陸上最動盪的角落。
“我很遺憾在戰爭之前沒有離開,”68歲的斯瓦基奇站在堆滿泛黃盒子的前面,盒子裏裝滿了褪色的商品。他經歷了最後一次衝突後説:“我覺得沒有什麼是安全的。”
凱里姆·斯瓦基奇在他的商店攝影師:奧利弗·布尼克/彭博社隨着世界大國在歷史衝突點爭奪影響力,波斯尼亞面臨成為附帶損害的風險。受到俄羅斯、土耳其和唐納德·特朗普對美國外交政策修訂的鼓舞,巴爾幹領導人正試圖解構支撐了二十年緊張和平的民族和領土協議。而在此背景下,民族主義的姿態在前東歐集團中蔓延,削弱了歐盟。
最新的不安源於鄰國塞爾維亞努力修復與2008年宣佈獨立的科索沃的關係。達成協議是加入歐盟的前提,而波斯尼亞也在努力實現這一目標。
塞爾維亞總統亞歷山大·武契奇提出了土地交換的想法,因為歐盟試圖與科索沃領導人哈希姆·薩奇進行談判。兩人週五在布魯塞爾與歐盟外交事務負責人費德里卡·莫蓋里尼進行了討論,但拒絕坐在一起。德國政府表示,改變邊界有可能打開潘多拉的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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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使是重新劃定邊界和改變約10萬人家園的想法,也引發了對多米諾效應的擔憂,這可能蔓延到波斯尼亞,波斯尼亞主要沿民族劃分為兩個實體,分別是波斯尼亞塞爾維亞人和穆斯林及克羅地亞人。
波斯尼亞塞爾維亞領導人米洛拉德·多迪克希望將他的塞爾維亞共和國地區從波斯尼亞和黑塞哥維那中抽離,並打破自1995年《代頓和平協議》以來維持國家團結的權力分享協議。他提到與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的長期友誼,並在10月7日的波斯尼亞選舉前加大了分裂的言論。他一直在重複對120萬塞爾維亞實體獨立的呼籲,這大約佔波斯尼亞350萬人口的三分之一。
老薩拉熱窩與新薩拉熱窩。城市的老市場廣場是奧斯曼帝國的遺蹟,而新購物中心則位於戰爭期間被稱為“狙擊手巷”的街道上攝影師:奧利弗·布尼克/彭博社“在巴爾幹,你不能沒有戰爭就獲得獨立,”波斯尼亞穆斯林和克羅地亞人聯邦的總理法迪爾·諾瓦利奇在他位於城市米利亞卡河附近的辦公室中説道。“如果多迪克堅持這一點,戰爭的威脅是很高的。”
諾瓦利奇預計,任何關於科索沃和塞爾維亞的協議只會“增加緊張感,但不會導致分裂或戰爭”,他説,任何安排都會影響波斯尼亞。“在過去的1000年裏,我們一直處於世界衝突的交匯點。”
1914年,在薩拉熱窩,一名波斯尼亞塞爾維亞人通過刺殺奧匈帝國的弗朗茨·費迪南大公引發了第一次世界大戰。隨後,南斯拉夫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被納粹主導的軸心國分割。然後在獨裁者約瑟普·布羅茲·鐵托的統治下再次維持在一起,但在他去世十年後,這個國家崩潰,隨之而來的民族衝突和1990年代的種族滅絕使波斯尼亞 alone 死亡人數超過10萬人。
這使得波斯尼亞成為對這一地區血與土部落主義潛在後果的及時警示。作為文化和宗教的交匯點,這座城市是教堂尖塔和清真寺尖塔的混合,沙灘比基尼和全身罩袍商店並存。當地穆斯林女性穿着背心,而來自中東的遊客則穿着面紗。
顧客在市中心的餐廳用餐攝影師:奧利弗·布尼克/彭博社土耳其總統雷傑普·塔伊普·埃爾多安在5月的選舉活動中訪問了薩拉熱窩,激起了這個民族分裂國家的情感。首都最新的購物中心和一個毗鄰的218間客房的酒店建在戰爭期間被稱為“狙擊手巷”的關鍵中央交叉口,主要迎合穆斯林遊客,實行禁酒政策。
在其他地方,擁擠的咖啡館提供酒水和水煙管,讓人感受到這個城市的寧靜與安詳。只有一些建築上能看到炮擊的痕跡。但這只是表象,33歲的治療師和瑜伽老師艾達·阿哈梅奇説,她在2002年移居美國,並在七年後返回之前接受了創傷後應激障礙的治療。
“表面上,你看不到任何東西,”她説。“但這只是一個掩飾。”
被歐洲其他國家遺忘的感覺已經持續多年,作為一個被遺忘的失敗國家,波斯尼亞在其他前南斯拉夫國家加入歐盟和北約後處於一種停滯狀態。這使得波斯尼亞人在經濟似乎開始復甦時變得脆弱。
來自歐盟、土耳其和中東的援助和投資幫助促進了增長,並將失業率降低到約18%。在國外的波斯尼亞人匯款佔經濟的8%,但中央銀行行長塞納德·索夫蒂奇談到了積極的前景。貨幣與歐元掛鈎,經濟每年增長約3%。
然而,如果增長保持不變,波斯尼亞需要60年才能與歐盟的平均收入水平接軌,世界銀行波斯尼亞分行的負責人埃馬紐埃爾·薩利納斯表示。公民們再次開始遷移,許多家庭辭去工作以逃離不確定的安全局勢。
由沙特阿拉伯資助的法赫德國王清真寺攝影師:奧利弗·布尼克/彭博社每天都有一條人龍在德國大使館外等待,尋求工作許可證以便遷移。雖然沒有官方數據,但根據薩利納斯的説法,目前的腦 drain 量是“高”的。
由代頓協議設立的行政區劃已成為一個主要的麻煩。電話公司、統計辦公室和銀行監管機構各自分開。對系統的任何更改都必須得到三個民族團體的同意。現在,政治爭吵和塞爾維亞共和國的分裂威脅籠罩着這個國家。
索夫提奇回想1995年時並沒有預料到會變成這樣。
“那時我年輕,充滿熱情,完全相信這個國家會走得比我現在看到的更遠,”索夫提奇在馬爾沙爾·鐵托街的中央銀行説。“我們在無效問題上浪費了太多時間。年輕人不願意生活在不確定中。”
首先,國際社會在波斯尼亞的最高代表敦促現在劃定紅線,以免塞爾維亞共和國進一步行動。負責此事的奧地利官員瓦倫丁·因茲科認為,塞爾維亞實體不會分裂,但他説,日益增加的言辭使“氣氛變得非常有毒”。
這座城市是文化和宗教的交匯點攝影師:奧利弗·布尼克/彭博社潛在衝突的一個關鍵領域是斯雷布雷尼察,那裏在戰爭期間發生了至少8000名穆斯林男性和男孩的大規模謀殺。他表示,任何關於塞爾維亞共和國城鎮不在波斯尼亞領土上的想法都應該被制止。歐盟現在有一套可以使用的工具,包括對多迪克的資產凍結和旅行禁令。
“波斯尼亞人非常耐心,”伊恩茲科説,他根據代頓協議有權干預甚至罷免高級官員。“但是如果斯雷布雷尼察在一個外國,這將是戰爭的理由。國際社會必須避免這種情況。”
與此同時,像手套商人斯瓦基奇這樣的薩拉熱窩人希望波斯尼亞能夠繼續朝着繁榮、安全,最終加入歐盟的方向前進——儘管進展緩慢。
他在市中心商店出售的羊皮衣物在戰爭期間幫助了他的家庭,因為他用它們換取了重要的麪粉和糖。他試圖重建父親在他還是個小孩時創辦的生意。現在這份生意僅能維持生計。
斯瓦基奇沒有心懷怨恨,他説他很感激他的兒子們對戰爭的記憶很少。對他來説,噩夢包括1993年的一天,那時他的表弟和親屬的兒子在炮擊中遇難。他們的遺體不得不從公寓樓上清理下來。
“歐盟是我們唯一可能的選擇,讓我們像歐洲其他人一樣生活,”他説,遞出他的海軍藍和粉色手套。“到目前為止,歐盟對波斯尼亞並沒有表現出很大的興趣。”
——在塞繆爾·道奇和海莉·沃倫的協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