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見過羅曼·阿布拉莫維奇嗎？《倫敦格拉德的最後日子》 - 彭博社

照片插圖：湯姆·霍爾/彭博社。照片：蓋蒂圖片社

在八月底，當 切爾西足球俱樂部 的支持者們聚集在斯坦福橋球場觀看他們的球隊戰勝倫敦對手阿森納時，位於上層看台的一組人展開了一條40英尺的藍紅色橫幅。“羅馬帝國，”它高喊着，旁邊是球隊老闆、俄羅斯億萬富翁羅曼·阿布拉莫維奇的畫像。就在下面，另一條橫幅宣稱“15年，15個獎盃。”阿布拉莫維奇那天並沒有出席比賽。事實上，自從英國政府在春季未能續簽他的簽證後，他就再也沒有在倫敦露面，此前不久，英國政府指控俄羅斯在英國領土上使用致命神經毒劑，倫敦與莫斯科的關係陷入危機。

阿布拉莫維奇在2003年以1.4億英鎊（當時約合2.23億美元）收購了切爾西，拯救了俱樂部於瀕臨破產的邊緣，並且此後向俱樂部貸款超過11億英鎊。在他到來之前，切爾西自1955年以來未曾贏得頂級國內獎盃——英超聯賽冠軍。他的鉅額支出改變了這一切，並引發了英格蘭足球的一種軍備競賽。在某種程度上，這與美國的模式相似：購買人才，贏得獎盃，出售商品和媒體版權。但與美國體育團隊的老闆不同，阿布拉莫維奇似乎並不在意鉅額虧損的積累。（而且在2010年新規則生效之前，他不必應對支出上限。）在阿森納的比賽中，切爾西的支持者用“我們贏得了一切！”的口號嘲諷他們的對手，而阿森納的球迷則回應道：“你們買下了一切！”

切爾西球迷仍然愛他們的高調老闆。攝影師：邁克·埃格頓/PA Wire/ZUMA Press切爾西球迷仍然愛他們的高調老闆，即使英國政府對克里姆林宮進行反擊。現在，阿布拉莫維奇正在考慮出售切爾西，因其英國簽證問題感到沮喪，並擔心如果美國擴大對富有俄羅斯人的制裁並針對他，可能會產生的後果。根據知情人士的説法，他已經拒絕了超過23億美元的俱樂部報價——這將是體育團隊的世界紀錄價格。今年早些時候，阿布拉莫維奇聘請了雷恩集團有限公司，一家位於紐約的投資銀行，來建議是否進行俱樂部的全部或部分出售。一位知情人士表示，阿布拉莫維奇希望獲得30億英鎊。阿布拉莫維奇的代表對本故事的多次評論請求拒絕，並堅持所有溝通通過他的律師進行，律師也拒絕發表評論。

阿布拉莫維奇的財富來自於147億美元的石油和金屬，他的鉅額財富在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的恩寵之下，這一地位使他成為正在醖釀的冷戰2.0的交火目標。不僅是他的簽證被有效阻礙：根據倫敦的移民律師，英國官員在尋求懲罰普京的方式時，似乎在緩慢處理大多數俄羅斯簽證申請。同時，政府正在審查以倫敦為基地的俄羅斯人的財富，立法者已開始將俄羅斯資金的湧入視為國家安全問題。

“我們應該提出更嚴厲的問題，而我們在過去12個月中開始這樣做，”英國國家安全和經濟犯罪部長本·華萊士説。“我們始終保留撤銷任何這些簽證的權利。我們有權簡單地説，‘不，謝謝。你不受歡迎。’”

可以説，俄羅斯最神秘的億萬富翁阿布拉莫維奇已經十多年沒有接受採訪了。“確切地説，已經12.5年了！”他的發言人約翰·曼在一封電子郵件中寫道。阿布拉莫維奇在科羅拉多州阿斯彭、法國南部、莫斯科、紐約、聖巴特島和特拉維夫購買了房產，幾乎總是在他的私人飛機上。然而，他是“倫敦格勒德”的化身，這個綽號是因為在英國首都有大量富有的俄羅斯人。他據報道以9000萬英鎊的價格購買了靠近肯辛頓俄羅斯大使館的一棟豪宅。在幾乎是對俄羅斯奢侈消費的誇張諷刺中，他在2016年獲得許可將其擴展到20,000平方英尺，填補他所稱的“悲慘”游泳池，並增加一個新的地下游泳池和“員工住宿”。他在英國主要教育了他的七個孩子中的五個。

阿布拉莫維奇的處境讓倫敦的富有俄羅斯人感到寒意。“就像一顆手榴彈在政府內部爆炸，沒有人知道結果會是什麼，”居住在倫敦的俄羅斯律師德米特里·戈洛洛博夫説，他曾為尤科斯石油公司工作。“每個人都在降低他們在英國的風險。沒有人知道他們將如何受到審查。”

面對延誤，阿布拉莫維奇撤回了他的簽證申請。5月28日，他的灣流G650飛機降落在特拉維夫，他在獨特的內維·澤德克社區擁有一處房產。作為俄羅斯猶太事業的主要捐助者和十多家以色列科技初創公司及風險投資公司的資助者，阿布拉莫維奇在兩天後手持以色列護照離開，使他能夠在不需要簽證的情況下前往英國長達六個月。（不清楚他何時申請的國籍。）這一舉動立即使他成為以色列首富。他離開以色列的第二天，切爾西宣佈暫停一項價值10億英鎊的擴建俱樂部體育場的計劃，理由是“當前不利的投資環境。”

“阿布拉莫維奇花錢為自己購買了一定的進入英國社會的門票或聲望，但關於在英國足球界嶄露頭角的一些社會期望並沒有完全實現，”俄羅斯專家、布拉格國際關係研究所高級研究員馬克·加列奧提説。“他足夠高調且與克里姆林宮有聯繫，可以成為這場針對普京的新運動的有用代言人。他可能會決定留在這裏不值得。”

阿布拉莫維奇的英國資產

數據：彭博億萬富翁指數

倫敦作為歐洲金融中心的地位——以及其輕鬆的監管——長期以來吸引着尋求對抗國內動盪的國際投資者，但對俄羅斯人來説更具特殊魅力。倫敦距離莫斯科僅四小時飛行，提供比巴黎更低的税率，以及一系列世界著名的私立學校，供追求地位的俄羅斯人教育他們的孩子。官方數據顯示，截至2017年底，英國有220億英鎊的俄羅斯資產，但這並未計算來自離岸實體的資金。反腐敗活動人士表示，過去20年中，約有1000億英鎊的俄羅斯資金流入英國，依據一份名為《莫斯科的黃金》的英國議會報告中的估計。人口普查數據顯示，英國的俄羅斯人數為66,000，但其他估計稱可能多達150,000。他們在五星級的格羅夫納酒店舉辦俄羅斯處女球（儘管2018年的活動剛剛取消；太多與會者遇到了簽證問題），開設提供高檔紅菜湯的餐廳，併產生了一系列電視節目和紀錄片，包括BBC在2015年製作的《富有的俄羅斯人和生活在倫敦》。伊頓廣場吸引瞭如此多的俄羅斯人，以至於當地人開始稱其為紅場。

直到最近，倫敦也是俄羅斯債券和股票銷售的首選目的地。去年年底，來自俄羅斯和前蘇聯的超過100家公司在倫敦市場上市，總價值約為5500億美元。其中包括Evraz Plc，這家俄羅斯鋼鐵巨頭，阿布拉莫維奇持有30%的股份。英國政府在2008年至2014年間向願意將至少100萬英鎊帶入英國的俄羅斯人發放了近700個投資者簽證。要獲得當時的投資者簽證，他們只需證明這些資金在過去三個月內是以他們的名義持有的。他們可以通過接受贈與或從受英國監管的金融機構獲得貸款來符合資格。該計劃受到了極大的歡迎，以至於在2014年底，政府將門檻提高到200萬英鎊並禁止貸款。

阿布拉莫維奇在俄羅斯動盪的1990年代中攀升至億萬富翁的地位。他在2歲時成為孤兒，由他的叔叔在俄羅斯北部城市烏赫塔撫養，後來搬到莫斯科與祖母生活，依據2004年出版的傳記阿布拉莫維奇：來自無處的億萬富翁。他在蘇聯解體前輟學，第一次賺錢是通過在市場攤位上出售玩偶。

到1990年代，他已成為一名雄心勃勃的年輕石油交易員，並在1995年與鮑里斯·別列佐夫斯基合作，開始在國傢俬有化過程中購買石油公司西布涅夫。當時，別列佐夫斯基是一位顯赫的寡頭，對總統鮑里斯·葉利欽施加了巨大影響，屬於他的政治核心圈，稱為“家族”。該團體還包括葉利欽的女兒塔季揚娜、經濟顧問亞歷山大·沃洛申，最終還有阿布拉莫維奇。1999年10月，當葉利欽在考慮選擇繼任者時，別列佐夫斯基派阿布拉莫維奇前往聖彼得堡參加普京的生日派對，普京剛剛成為總理，俄羅斯裔美國人亞歷克斯·戈德法布説。目的是看看普京身邊圍繞着什麼樣的人。

根據戈德法布的説法，阿布拉莫維奇為普京擔保。“阿布拉莫維奇在讓普京掌權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他説。“他比其他只是為了自己謀利並保持忠誠的寡頭更接近普京。”

別列佐夫斯基後來與克里姆林宮決裂，逃往英國。他在2011年在倫敦起訴阿布拉莫維奇，索賠50億美元，聲稱阿布拉莫維奇欺騙他剝奪了他在西布涅夫特和鋁業巨頭俄羅斯鋁業的股份。在法庭證詞中，別列佐夫斯基描繪了阿布拉莫維奇作為克里姆林宮幕後操控者的形象。他聲稱阿布拉莫維奇在2000年普京成為總統之前承諾為普京購買一艘5000萬美元的遊艇，並隨後幫助挑選普京的內閣成員。別列佐夫斯基敗訴，但主審法官得出結論，阿布拉莫維奇與普京有“特權接觸”。

在2003年一次罕見的採訪中，阿布拉莫維奇在楚科奇的直升機上告訴彭博社：“我只是有一些朋友，他們在克里姆林宮工作過或曾經工作過。”在2005年，克里姆林宮允許阿布拉莫維奇通過將西布涅夫特以130億美元的價格出售給國有的天然氣工業公司兑現。到那時，阿布拉莫維奇已經購買了切爾西，這被許多俄羅斯觀察家視為一種保險政策，以防普京像對待其他俄羅斯寡頭一樣對付阿布拉莫維奇。

別列佐夫斯基，阿布拉莫維奇的前合作伙伴，2012年。他在2013年的明顯自殺正在調查中。攝影師：西蒙·道森/彭博社英國對俄羅斯的情緒在3月4日急劇惡化，此時警方被叫去幫助67歲的謝爾蓋·斯克裏帕爾和他的女兒尤利婭，他們在倫敦西南的小鎮索爾茲伯裏的一張長椅上被發現口吐白沫，癱倒在地。斯克裏帕爾是一名前俄羅斯軍事情報官員，自2010年以來一直在英國安靜生活，他曾為英國的MI6工作，充當雙重間諜。“英國紅色間諜中毒恐怖”，當反恐警察接管調查時，太陽報的頭條如此報道。斯克裏帕爾父女倖存下來並在隱匿中。後來，一名英國女性在接觸到一種名為諾維喬克的軍用神經毒劑後死亡。有關當局得出結論，數千人曾面臨接觸風險。

在斯克裏帕爾父女生病的八天後，另一名俄羅斯商人尼古拉·格魯什科夫在倫敦家中被發現死亡，脖子上有窒息的痕跡。反恐警察正在將此死亡事件調查為謀殺。政府正在審查英國其他14人的死亡是否與俄羅斯有關。其中包括：別列佐夫斯基，他在2013年在倫敦郊外的家中明顯自殺身亡。

英國首相特蕾莎·梅迅速採取行動懲罰俄羅斯，宣佈對航班進行更嚴格的安全檢查，部長和王室成員抵制在俄羅斯舉行的世界盃，並驅逐23名俄羅斯外交官。9月，英國檢方指控兩名俄羅斯人亞歷山大·彼得羅夫和魯斯蘭·博希羅夫實施了對斯克裏帕爾的攻擊。當梅在議會宣佈這兩人是俄羅斯軍事情報官員時，英國下議院傳出驚歎聲。克里姆林宮否認任何參與。9月，這兩名已返回俄羅斯的男子在克里姆林宮支持的RT網絡上出現，聲稱他們只是作為遊客訪問索爾茲伯裏。

隨着梅在毒害事件後幾周面臨報復壓力，政府宣佈正在審查投資者簽證計劃。就在那時，俄羅斯人的簽證處理幾乎停滯不前。

安全部長華萊士表示，英國歡迎“合法”的俄羅斯投資者，但他呼籲西方盟友加大力度，制止克里姆林宮在全球的惡性行為。“國際社會的問題是，還要多少次？”他説，列舉了俄羅斯的敵對行動，包括諾維喬克攻擊、克里米亞入侵，以及俄羅斯在烏克蘭東部擊落馬來西亞航空17號航班。“我對外交團説過，‘你們知道，這裏有一個教訓，那就是，如果他們能對我們這樣做，他們也能對你們這樣做。’”

美國對俄羅斯的制裁力度超過了英國，並且似乎是戰略性地進行的。今年四月，美國宣佈對七名寡頭實施制裁，禁止美國人與他們做生意。大衞·克雷默表示，名單上沒有列出名字，“以便留出空間以後添加更多”。他曾在喬治·W·布什總統任內的美國國務院負責俄羅斯事務。約翰·史密斯表示，針對俄羅斯目標的額外製裁可能仍在考慮中，他在五月辭去了美國外資控制辦公室的負責人職務。

與阿布拉莫維奇關係密切的人士表示，他已經開始重組他的資產，以試圖保護他的資產，以防美國對他實施制裁。在過去的十二年裏，他與兩位合夥人亞歷山大·阿布拉莫夫和亞歷山大·弗羅洛夫共同持有對埃夫拉茲的股份，但在九月份他將股份分拆成一個獨立的公司。同時，他將自己在Crispian Investments Ltd.中的0.05%的股份出售給他的長期合作伙伴大衞·大衞維奇，從而將他的持股比例減少到49.95%。如果他被制裁，擁有不到50%的公司將防止其自動被納入制裁名單，而簡化股權結構可能會降低對他合夥人的影響風險。

英國當局已對這兩名俄羅斯軍事情報特工在索爾茲伯裏的毒害襲擊中提出指控。攝影師：蘇格蘭場/蓋蒂圖片社如果阿布拉莫維奇對切爾西的改革標誌着倫敦的開始，黑幫帝國可能有一天會被視為結束的開始。該劇基於米莎·格倫尼同名非虛構書籍，黑幫帝國是一部戲劇化的電視系列，講述一位出生於俄羅斯、受過英國教育的金融家如何被捲入在倫敦運作的俄羅斯有組織犯罪。該劇於一月和二月播出（第二季定於今年晚些時候播出），成為城中的熱門話題，進一步呼籲英國政府打擊首都的黑錢。

從表面上看，英國似乎正在這樣做。今年一月，新立法賦予國家犯罪局一種名為“無法解釋的財富令”（UWO）的工具。它允許該機構查封被認為是用非法資金獲得的資產；如果被針對，財產的所有者將被要求解釋他們如何能夠負擔得起購買該財產。國家犯罪局迄今只在一個案件中使用過UWO，但表示正在調查超過100名個人和財產，並預計在今年晚些時候再發布兩個UWO。俄羅斯人很可能在名單上。

“來自國外流入這個國家、這個城市的兩大非法資金流分別來自俄羅斯和中國，”沃萊斯説。“我們必須讓這些人失去遊樂場。”

在五月，議會通過了一項以俄羅斯律師謝爾蓋·馬格尼茨基命名的制裁立法，馬格尼茨基曾在俄羅斯為基金經理比爾·布勞德工作，並在2009年因揭露涉及政府官員的大規模税務欺詐而死於莫斯科監獄。與美國的馬格尼茨基法案類似，該立法允許英國凍結資產並對被指控侵犯人權的個人實施簽證禁令。布勞德表示，英國政治家在斯克裏帕爾事件後面臨巨大壓力：“如果你是負責政府工作的政治家，你不會允許從這裏完全不作為。”

瞭解阿布拉莫維奇的人表示，如果所有這些因素導致他放棄切爾西，他不會高興地這麼做。球隊已經成為一種痴迷。當他在紐約時，他常常在中城的一家體育酒吧Legends與其他球迷（以及他那些悄悄潛伏的保鏢）一起觀看切爾西的比賽。“如果你走進他的房子或遊艇，幾乎每個房間都有一個屏幕，幾乎總是播放足球比賽，”他的一個密友曾説。

阿布拉莫維奇的鉅額支出伴隨着一種非常規的風格。大多數足球俱樂部老闆身穿西裝，從董事包廂觀看比賽，但切爾西的老闆通常穿着牛仔褲，和朋友們坐在自己的私人包廂裏。他在過去四年裏去體育場的次數比他首次購買俱樂部時要少，但對於一個老闆來説，他偶爾會出現在場地上觀看訓練。

阿布拉莫維奇對俱樂部進行了積極的管理。他參與轉會選擇並面試潛在教練，有時甚至通過地下入口將他們偷偷帶入他位於肯辛頓的家中，以保護他們不受媒體的干擾，參加過這些會議的人表示。他對經理的更換是傳奇的。當他在七月用毛裏齊奧·薩里替換安東尼奧·孔蒂時，薩里成為切爾西15年來的第11位經理。

阿布拉莫維奇在切爾西唯一無法做到的事情就是賺錢——該俱樂部僅在2014年顯示出一次税前利潤。但盈利可能從來就不是重點，儘管如果他出售，可能會獲得不錯的回報。知情人士表示，阿布拉莫維奇將俱樂部視為建立遺產的機會。看來這個獎賞將與他擦肩而過。—與 斯科特·索什尼克**和 尤利婭·費多里諾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