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還未準備好應對燈籠蟲入侵 - 彭博社

攝影師：Will Warasila 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從通往東邊的道路上，Beekman果園的蘋果樹如波浪般展開，在一片鬱鬱葱葱的草地上起伏。在它們身後，沐浴在六月陽光下的是一排排的黑比諾、雷司令和特拉米內特葡萄。正是為了這個葡萄園，我驅車來到這個位於伯克斯縣、距離費城一個半小時車程的170英畝的莊園。Beekman果園是一個四代傳承的家族企業，現在由59歲的卡爾文·比克曼精心管理，他是一個聲音平靜、手掌粗大的大個子男人。

卡爾文·比克曼攝影師：Will Warasila 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我曾告訴一個傢伙，我不需要去大西洋城，因為我們是那裏的最大賭徒，”他在他的農舍外對我説。1999年，比克曼種植了這個葡萄園，40英畝的紅白葡萄曾每年帶來約25萬美元的收入。在這一天，果園中間的幾排葡萄藤鬱鬱葱葱，接近結果階段。通常在六月中旬，葡萄串開始綻放，直到九月中旬收穫開始。在更遠的排中，然而，沒有可見的葡萄串，葡萄藤的樹幹變黑，已經枯死。比克曼指向去年種下的一組雷司令葡萄藤。“這一排有140株植物，”他説。“我認為你找不到1%的活株。”

他的葡萄園三分之一遭受了類似的命運。另三分之一正在掙扎。而那片繁茂的中間三分之一呢？它也可能面臨風險。他指着環繞他農場的林地，吐出一個讓農民、林務員、公共官員和昆蟲學家都感到不安的詞：“燈籠蟲。”

斑點燈籠蟲，Lycorma delicatula，是一種約一英寸長、半英寸寬的蛾狀昆蟲。它原產於東南亞，2014年在伯克斯縣被發現。它已經威脅到比在世紀之交發現的棕色斑點臭蟲更多的植物和作物，而棕色斑點臭蟲現在在43個州造成了嚴重破壞。

比克曼指着一塊地形，去年八月，他在一碼的範圍內數到了325只燈籠蟲。與臭蟲和翡翠 ash borer，另一種從亞洲來到中大西洋地區的入侵昆蟲不同，燈籠蟲成羣結隊地移動。發現一隻燈籠蟲，附近很可能會發現數百隻，甚至數千只。它們可以淹沒一棵樹，從根到葉覆蓋，啃食樹汁，然後吐出一種粘稠的物質，干擾光合作用並殺死植物。“你走到外面，看到的就是成羣成羣的，”比克曼説，描述去年夏天的場景。“到現在你可能已經有20只爬到你身上了。”

在2017年，賓夕法尼亞州的燈籠蟲數量激增，蔓延至450萬英畝，促使實施了一項 隔離措施，要求企業和居民在將户外物品移出13個受影響縣之前檢查蟲害。“我們認為臭蟲很糟糕，因為它以廣泛的植物為食，可能對不同的作物造成損害，並且有滋擾因素，”賓州州立大學的園藝師Emelie Swackhamer説。“但燈籠蟲就更糟糕了。它有這種非常廣泛的取食行為，這對昆蟲來説是異常的。而且它威脅到我們許多高價值商品。”

成年燈籠蟲的翅膀是暗白色的，帶有黑色斑點，底面是鮮紅色的。攝影師：Will Warasila，彭博商業週刊量化或預測入侵害蟲造成的經濟損失是困難的，但Beekman對其農場損失和費用的統計提供了一些對危險的洞察：他估計2017年的損失為10萬美元，預計2018年的損失為25萬美元。6月，賓夕法尼亞州農業部建議，燈籠蟲可能在全州造成180億美元的損失。在9月中旬發佈的 Facebook上，賓州州立大學表示，這種蟲子“可能是150年來最具破壞性的物種。”

州政府尚未提出行業特定的估算，但硬木和水果種植行業尤其受到威脅。“這是我們最關心的問題，”來自 北部硬木協會 的莎拉·霍爾-巴格多納斯説，該協會正在為從弗吉尼亞到紐約的木材公司舉辦數十場信息會議。在紐約，林業是一個價值131億美元的行業，支持着42,000個工作崗位。在弗吉尼亞，這個行業的價值為210億美元，擁有108,000名工人。在賓夕法尼亞州：190億美元和66,000名員工。現在，在任何13個隔離縣內工作的硬木公司都需要從州農業部門獲得特別許可證，以證明他們能夠識別燈籠蟲並有計劃控制這種蟲子，據信它會通過汽車、火車和18輪卡車的底盤跨州傳播。

今年二月，美國農業部長索尼·珀杜宣佈他的部門將 撥款1750萬美元 來遏制燈籠蟲的傳播。從某種意義上説，這已經為時已晚。幾個月前，燈籠蟲已在紐約被發現，而在弗吉尼亞則是在幾周前。新澤西州的三個縣在七月確認目擊後被隔離。特拉華州和馬里蘭州也都處於警戒狀態。

州和聯邦昆蟲學家推薦了一些控制策略，但他們尚未找到一種萬無一失的方法來消滅，甚至計數這種蟲子。如果他們找不到解決方案，燈籠蟲可能會侵擾整個大西洋沿岸的森林，讓從新英格蘭到佛羅里達的社區親眼目睹賓州州立大學昆蟲學家湯姆·貝克所稱的“我見過的最奇怪、最有害的昆蟲”。

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的研究人員進行了一項殺蟲劑實驗。攝影師：Will Warasila 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每年五月，燈籠蟲幼蟲以30到50只一組孵化。若蟲看起來像閃亮的、過度生長的蜱蟲，黑色的身體上有白色的斑點。到七月，它們成長為翩翩起舞的成蟲，翅膀的外側是暗淡的白色，帶有黑色斑點，內側則是鮮豔的紅色。翅膀摺疊時，像是一件披風，披在一個黃色的、鼓鼓的腹部上，腹部上有橫向的黑色條紋。成蟲在十月之前繁盛，雌蟲從九月底開始產卵，有時持續到十二月，只要温度足夠温暖。春天來臨時，循環重新開始。

成年的燈籠蟲喜歡以 香樟（又名天堂樹）為食，這本身就是一種源自中國的入侵物種，1780年代被引入美國，靠近費城。然而，它們的口味和食慾很大：葡萄、蘋果、櫻桃、桃子、李子、啤酒花、樺樹、橡樹、松樹。燈籠蟲並不吃植物，而是通過它們的喙從樹幹中吸取富含營養的樹液。它們用餐後排出的粘稠物質稱為蜜露（與侵入性甜瓜無關，甜瓜正在佔領你的水果沙拉）。蜜露會傳播到附近的植物和幾乎任何其他東西：你的頭髮、你的屋頂、你孩子的鞦韆架、我在隔離區開車時的擋風玻璃。它還吸引其他害蟲。

燈籠蟲在2014年9月引起了賓夕法尼亞州的關注，當時一名州遊戲委員會的員工在他位於伯克斯縣的財產上發現了一種無法識別的蟲子。他撥打了農業部門的電話，兩名昆蟲學家將其鑑定為一種原產於亞洲的物種。他們給這種蟲子起了個通用名稱，以其形狀致敬，類似於中國燈籠。

沒有人確切知道斑點燈籠蟲來自亞洲的哪個地方，或者它的移民故事是如何形成的。與伯克斯縣的人交談，他們會告訴你，一個卵塊是隨着一批貨物到達的，Rolling Rock Building Stone Inc.，這是一家距離比克曼農場約6英里的專業公司，定期從中國和印度進口。Rolling Rock的總裁，加里·韋勒表示，沒有證據表明他的財產是登陸點；當州昆蟲學家出現，檢查他的臭椿樹時，他感到驚訝，發現上面爬滿了燈籠蟲。“這件事將困擾我很多年，”他説。“我真的很想知道它來自哪裏。”

在發現後的幾個月內，州政府對五個城鎮實施了隔離。任何人或企業將木材、石頭、户外設備或葡萄藤等物品從隔離區搬出，現在都需要許可證。“我們必須檢查所有東西，”比克曼説，他的農場位於第一批隔離區域。“我們在尋找卵塊，尋找昆蟲，確認一切都是乾淨的。”

最初，入侵害蟲似乎集中在特定區域，使得控制看起來可控。但這只是因為報告的目擊事件非常少，並且它們幾乎沒有立即的經濟影響。“我們看到很多新昆蟲種羣的情況是緩慢增長，然後是指數增長，”美國農業部斑點燈籠蟲國家政策經理約翰·克勞説。“它們會紮根，然後爆發。”

燈籠蟲通過它們的口器從樹幹中吸取富含營養的樹液，然後排出一種稱為蜜露的粘性物質，這種物質容易傳播並吸引其他害蟲。攝影師：Will Warasila 為彭博商業週刊當燈籠蟲爆發發生在2017年秋季時，賓夕法尼亞州農業部確認在1,462個物業中發現了蟲害，主要集中在該州的東南部，而前一年為335個。“它們像蝗蟲一樣進入一個地區，肆意破壞，然後轉移到另一個資源，”賓州州立大學的昆蟲學家大衞·比丁格（David Biddinger）説，他研究樹果棲息地中的害蟲管理。

迄今為止，受影響最嚴重的企業是葡萄和其他水果種植者。比克曼正在考慮完全退出葡萄種植。“種植一英畝葡萄園大約需要15,000美元，”他説。“我怎麼能進來，把它全部拆掉，然後重新種植？要等三年才能恢復任何產量。”在燈籠蟲出現之前，他每英畝葡萄園收穫3噸葡萄，售價為每噸2,000美元，年收入為240,000美元。如果他在那三年內完全停止生產，他將失去這筆年收入，更不用説燈籠蟲可能會侵擾新種植的葡萄藤的風險。即使是倖存的葡萄也是品酒師的噩夢——比克曼供應的一位釀酒師告訴他，從蟲害嚴重的雷司令和特拉米內特葡萄釀造的批次散發着捲心菜的氣味。

對於林業行業來説，經濟困難迄今為止並不那麼直接。到目前為止，破壞是有限的，但樹木作為載體的能力同樣對公司造成了傷害。“木材必須經過嚴格檢查，”伯克斯縣一家小型伐木和土地清理公司的老闆唐·凱倫伯格（Don Kellenberger）説。“我們必須花更多時間，而沒有額外的錢來做這件事。所以這讓我們花費更多，而我們的收入卻沒有增加。”在隔離區的一些土地上，蟲害嚴重到公司甚至不敢採伐燈籠蟲通常忽視的樹種，以免將昆蟲運輸到新的社區或自己的鋸木廠。

捕捉到的燈籠蟲樣本。攝影師：Will Warasila 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這種特定的害蟲真是個優秀的搭便車者，”北方硬木協會的Hall-Bagdonas説。“它會在任何平坦的地方產卵。它正在適應，每年都在做不同的事情。”成年燈籠蟲，曾被認為比飛行者更擅長跳躍，最近被觀察到在樹間飛行。“它們在逆風中飛行，飛得比我們想象的更遠，”賓州州立大學的Swackhamer説。

長途旅行是官員們最大的擔憂。Biddinger懷疑，賓夕法尼亞州西北部伊利湖南岸的15,000英畝果汁葡萄被侵襲只是時間問題。一旦燈籠蟲在那兒完成取食，它們可能會遷移到紐約邊境的30,000英畝果汁葡萄。馬里蘭州和特拉華州尚未受到侵擾，但昆蟲學家認為這更多是運氣使然。這些蟲子已經跳過馬里蘭州到達弗吉尼亞州，在那裏發現了數百個卵塊；研究人員的最佳猜測是，有一批蟲子搭便車走了大約180英里到達那裏。即使是密歇根州，擁有80,000英畝藍莓和櫻桃作物，也在謹慎關注這種傳播，Biddinger説。

賓夕法尼亞州及全國的最壞經濟情景是斑點燈籠蟲佔領費城港。那裏的平坦集裝箱將成為優秀的幼蟲滋生地，加上繁重的運輸和卡車交通，可能會幫助這些蟲子迅速向南和向西傳播。Beekman還指出，港口離30街車站不遠，30街車站是費城的主要客運鐵路樞紐，從他葡萄園的山丘上可見。令人不安的是，在八月份，公園官員在包括市中心和西費爾芒特公園的園藝中心在內的四個城市地點發現了燈籠蟲，這裏是靠近城市藝術博物館的熱門婚禮場地。

“這些蟲子不好。它們在移動，”比克曼説。“你會看到這種傳播比任何人預期的都要遠。”

賓州州立大學伯克斯縣校區的研究人員測試了各種殺蟲劑。攝影師：威爾·瓦拉西拉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在一個炎熱的下午，賓夕法尼亞州林業局的10年老兵裏克·哈特利布，駕駛他的皮卡車來到吉布拉爾特山的一個空地，這裏是距離比克曼的葡萄藤約35分鐘的威廉·佩恩州立森林。我們停車，下車，走到一棵孤獨的臭椿樹旁，上面覆蓋着成羣的燈籠蟲：這裏幾打，那裏一小撮，可能從樹幹到樹冠有200只。站在樹旁，我感到一種明顯的噴霧感，然後注意到我的前臂上有小水滴。“那是蜜露，”哈特利布説。我正被蟲子嘔吐。

我很快發現一些燈籠蟲沒有移動。哈特利布解釋説，它們被一種叫做二氟蟲腈的化學物質殺死了。這種殺蟲劑被歸類為系統性殺蟲劑，這意味着它噴灑在樹上並被植物吸收，準備被毫無防備的燈籠蟲吸食。哈特利布和他的同事在這個區域噴灑了大約50棵樹，這是一個由州政府資助的試點項目，旨在在明年春天新一代孵化之前，產生可測量的燈籠蟲減少。比丁格正在賓州州立大學伯克斯縣校區附近的一塊農田上進行類似的試驗，噴灑各種殺蟲劑，包括二氟蟲腈在盆栽桃樹和葡萄藤上。

系統性方法在臭蟲進入賓夕法尼亞州時被證明有效，但化學藥品成本高昂，消滅整個物種需要大量噴灑。對於林業行業來説，希望像dinotefuran這樣的噴霧一次處理能持續一年；確定這種化學物質的持久性是Hartlieb試點項目的一個目標。“重要的是我們在嘗試。希望做點什麼總比什麼都不做好，”他説。

對於農民來説，在一個生長季節內需要多次噴灑，時間安排得非常精確，以確保食品既無害蟲又無農藥。如果噴灑不夠頻繁，作物將被毀壞或感染；如果噴灑過於頻繁或距離收穫時間太近，作物將被化學物質覆蓋。將化學殺蟲劑應用於水果也可能殺死其他物種，例如野生蜜蜂，果樹種植者依賴這些蜜蜂進行授粉。

美國農業部承諾用於對抗燈籠蟲的1750萬美元中，有一大部分將花費在賓夕法尼亞州，此外州政府最近的預算中還撥出了300萬美元。其中一部分資金將用於創建更有效的計數方法，另一部分用於評估經濟損失。美國農業部和州政府還在支付在鐵路附近的臭椿樹和“誘捕樹”——指定的殺蟲區域——上施用殺蟲劑。“我們的想法是必須擴大這種處理的區域，然後持續幾年，”賓夕法尼亞州植物工業局局長Ruth Welliver説。

燈籠蟲成羣結隊地移動，不像其他入侵性昆蟲，如臭蟲和翡翠灰蟲。攝影師：Will Warasila 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研究人員希望引入一種捕食性物種來結束這種侵擾——在中國，一種寄生蜂會殺死大多數燈籠蟲卵。但生物控制是一項複雜的工作，這是昆蟲學家在20世紀初試圖控制入侵新英格蘭和中大西洋的吉普賽蛾時學到的教訓。“他們引入了一種更喜歡攻擊大約300種本地蝴蝶和蛾子的蒼蠅，而不是吉普賽蛾，”Biddinger説。“所以現在從其他國家引入生物控制劑需要經過非常漫長的檢疫過程。”

目前，這隻能依靠高度警惕和徹底清除的園藝方法。Swackhamer在被隔離的蒙哥馬利縣的賓州州立大學辦公室工作，正在領導賓州的公眾教育項目。人類也是優秀的傳播者，因此她鼓勵人們在經過受影響的縣時檢查彼此、他們的包和汽車。如果你發現了一個卵塊——這很有挑戰性，因為它們看起來像泥巴的斑點——建議的處理方法是用信用卡或類似的薄物體將其刮入裝有洗手液的塑料袋中。不過，不要颳得太用力，否則卵可能會散落。

Weller幾乎砍掉並焚燒了Rolling Rock Building Stone公司600英畝土地上的所有臭椿。他説他看到了效果：“其他年份幾乎數不清燈籠蟲，因為數量太多。今年非常少。”

至於比克曼的葡萄，他一直在用一種叫做吡蟲啉的系統性藥劑噴灑，這種藥劑對其他吸食性昆蟲，如蛾子和甲蟲，已知是有效的。他説，與去年相比，他在葡萄園邊緣看到的燈籠蟲若蟲少了很多。

這聽起來是個好兆頭，直到我們走到南邊的樹林邊緣。在一棵樹的根部，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掀起一片葉子：沿着莖走着兩個燈籠蟲若蟲，年齡不超過幾周。在我們頭頂上方，一根高高懸掛的臭椿樹枝的底面，比克曼指出了六個卵塊。很快它們就會孵化併成熟成一羣。

“在那小塊區域裏可能有400個燈籠蟲卵，”他説。“它們會找到生存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