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馬遜Flex工人被排除在最低工資上漲之外 - 彭博社

為亞馬遜Flex工作的司機在10月30日將他們的汽車裝載要在舊金山送達的物品。攝影師：大衞·保羅·莫里斯/彭博社在一所特許學校完成日常工作後，舍爾温·卡倫根前往舊金山的一家不起眼的倉庫，該倉庫作為亞馬遜公司的發貨中心。在一個沒有窗户的休息室裏，卡倫根一遍又一遍地按下手機上的一個按鈕，通過亞馬遜Flex請求工作。該程序允許任何人註冊使用自己的汽車為全球最大的在線商店運送包裹，並按送貨支付報酬。但首先，他們需要獲得一些實際的工作。在最近的一個星期二晚上，其他工人聚集在附近，手裏拿着手機，拼命點擊和滑動以刷新稀少的工作機會頁面。

“是的！灣景，”卡倫根喊道。他的任務大約在三英里外。“少開車是好事。所以，對我來説，賺更多的錢，”他説。由於工人依賴自己的車輛，自費加油和支付過路費，有時還需要在一天結束時返回倉庫，Flex工作有時感覺像是在玩老虎機。而且由於他們需要在狹窄的時間窗口內完成送貨，卡倫根從椅子上跳起來，急忙去取他的訂單並將其裝入汽車。

亞馬遜依賴一系列政府郵政工人、國際運輸運營商如UPS和FedEx、本地承運人以及自己的倉庫、飛機和卡車艦隊，以儘可能快地將包裹送達客户。亞馬遜Flex是這個網絡中最新且大多不為人知的補充之一，但它已經在美國50多個城市中讓人們在空閒時間處理包裹。公司的擴張及其對效率的無情追求——有時以犧牲自身勞動力為代價——使其成為批評者的目標。抨擊亞馬遜是美國政治中少數幾項兩黨平台之一，引發了特朗普總統和伯尼·桑德斯參議員的憤怒。

在星期四，亞馬遜將所有美國員工的最低工資提高到每小時15美元，這一舉措被視為對政治壓力的回應。該公司表示，它還將給所有在小時工崗位上的運營和客户服務員工加薪，包括兼職和臨時工。靈活工人不符合條件，因為他們是承包商。

在10月30日，一名為亞馬遜Flex工作的司機Sherwin Karunungan在將包裹從倉庫搬出以便送往舊金山時查看手機。攝影師：David Paul Morris/Bloomberg亞馬遜為Flex廣告宣傳的小時工資為18到25美元。但與Flex司機的訪談以及Bernstein的金融分析師的研究表明，考慮到必要的工作相關費用後，實際收入要低得多。Bernstein發現，實際收入為每小時5美元或11美元，具體取決於工人選擇扣除的費用。該計算假設司機會獲得小費並記錄某些與工作相關的費用，如燃料和過路費。兩名司機表示他們的工資在這個範圍內。七名其他與彭博社交談的人表示，他們從未費心去計算。“這些Flex司機大多數都不知道——他們沒有意識到自己賺得遠低於亞馬遜在應用程序中所引用的金額，並且工作量遠高於實際情況，”Bernstein的分析師David Vernon説，他參與了該報告的撰寫。

一位亞馬遜發言人對Bernstein的研究結果表示異議，該公司在5月份將研究結果分發給對沖基金和其他客户。發言人在一封電子郵件中寫道：“該研究依賴於‘有缺陷的假設和軼事而非真實數據’。”她表示：“他們的敍述並未準確反映絕大多數獨立承包商在使用亞馬遜Flex送包裹時的經歷或收入。”她表示，平均司機的收入超過每小時20美元，但拒絕提供考慮費用的估算。

當事情順利進行時，亞馬遜Flex是一種新穎且愉快的方式來賺取額外的現金，司機們説。但他們也形容這份工作要求高且極不穩定。申請和獲取任務的過程耗時，某些日子甚至沒有工作。電話支持代表很難聯繫，且通常沒有幫助。包裹運輸是有時間限制的，工人因錯過交付時間而被踢出系統，這導致司機們有衝紅燈、雙排停車和超速的誘因。完成任務後，Flex工人有時需要將未能交付的貨物帶回倉庫。這段旅程是無薪的，可能需要一個小時或更長時間，但為了保持與公司的良好關係，這是必要的。

亞馬遜表示，它給司機留了足夠的時間安全完成他們的路線。公司稱，超過一半的Flex工人在完成任務時至少有一個小時的餘地，包括那些需要將未交付包裹返回站點的工人。

在他的本田思域中運輸一包洗衣粉、羽衣甘藍薯片和LaCroix時，Karunungan分享了一些他在路上積累的經驗。亞馬遜要求Flex司機從Whole Foods送貨和從餐廳送餐，但他通常選擇從倉庫接單，因為他説這些訂單支付更多。最重要的是，他説，Flex司機需要快速行動。“交付時間窗口真的非常緊，所以你必須加快速度，”Karunungan説。“如果你沒有闖紅燈，你就不是亞馬遜司機。”

亞馬遜Flex幾乎在一夜之間就進入一個城市，幾乎沒有通知或宣傳。當Karunungan發現Flex時——在他女兒對醫學院的興趣激勵他尋找額外工作後——他被每小時賺取高達25美元的前景所吸引。“這份工作薪水很好，而且我不需要應對乘客，”這位49歲的司機説。“包裹不會反駁你。它們不會要求你換電台。它們不會弄亂你的車。”

申請者必須下載一個應用程序，提交背景檢查，並觀看19個教學視頻，解釋如果你收到錯誤地址或損壞包裹該怎麼辦。根據九位經歷過該課程的司機，亞馬遜在冗長的培訓中沒有提供關於費用或税務的指導。“像亞馬遜這樣的公司要求這些承包商無償坐着觀看詳細的視頻，學習如何進行交付，如何在每個步驟中掃描包裹，但卻沒有提供一些簡單的費用核算指導，這真是令人憤慨，”加州大學哈斯廷斯法學院的副教授維娜·杜巴爾説，她專注於就業問題和零工經濟。

謝爾温·卡魯南，亞馬遜Flex的司機，於10月30日在舊金山前往一個交付地點。攝影師：大衞·保羅·莫里斯/彭博社經過可能持續數週的等待期，亞馬遜會向通過測試的人發送歡迎信。獲得工作是另一個挑戰。與優步、Lyft或其他按需服務不同，司機可以立即登錄並開始工作，或者在家附近閒待，直到有工作可接。亞馬遜要求Flex工人從應用程序中的列表中選擇適合他們的工作，並在選項不合意時點擊按鈕刷新。很多時候，頁面是空的。因此，他們不斷點擊和滑動以刷新。然後再點擊一次。

來自加利福尼亞州聖荷西的亞馬遜Flex司機埃裏克·卡特説，他在非高峯時段更有運氣。他凌晨3點起牀，以便提前開始一天的班次——在Flex術語中稱為“塊”，因為亞馬遜按時間塊支付。“其他人也在爭搶塊，所以你必須多次點擊，只希望能搶到一個，”他説。“這非常有競爭力。”

為亞馬遜Flex工作的司機正在裝載一輛車，準備在舊金山送貨。攝影師：大衞·保羅·莫里斯/彭博社許多司機表示，他們懷疑在倉庫等待的情況下獲得班次的機會更高。他們推測，亞馬遜可以通過手機的GPS追蹤他們的位置，並應該獎勵那些準備工作的人。在亞馬遜舊金山的地點，靠近司機們聚集的牆上有一幅大型樹木壁畫，上面寫着：“努力工作。享受樂趣。創造歷史。亞馬遜。”他們在等待分配任務時並沒有得到報酬。亞馬遜表示，在某些城市，Flex工人可以通過選擇食品或雜貨訂單來避免前往倉庫。

當Flex應用程序最終返回工作機會時，Karunungan不得不忽略其中一些，因為目的地太遠或時間不方便。他將這個過程稱為“釣魚”。在一個好日子裏，他估計扣除費用後的淨時薪為20美元，但承認沒有記錄自己的支出。然而，這個星期一併不是一個好日子。“有時候你只是盯着手機不停刷新，試圖獲得那個班次，”Karunungan説。“我們在這裏開玩笑説，我們會因為不停點擊而得腕管綜合症。”

一些司機表示，他們不得不為Flex購買第二部手機，以便在尋找工作時與家人溝通。其他人則不得不購買被稱為“阻塞抓取器”或“點擊器”的設備。這些粗糙的機械工具，類似於連接到吉他調音器的耳塞，試圖模擬手指在智能手機屏幕上的輕觸。Pro Flexer E是其中較受歡迎的型號之一。它承諾在三星或iPhone上每分鐘進行800次輕觸，售價約為199美元。這些產品可以在eBay或專門針對Flex工人的在線商店找到。它們並未在亞馬遜上出售。

在美國，送包裹傳統上是一種相當不錯的謀生方式。根據代表約260,000名UPS工人的工會團隊工人聯合會（Teamsters）的説法，聯合包裹服務公司（United Parcel Service Inc.）的平均時薪約為36美元，交通費、油費和過路費均由公司承擔。美國郵政工人聯合會表示，員工年收入約為75,000美元，遠高於美國的中位數收入。然而，即使在亞馬遜所宣傳的高端價格下，Flex工人的收入也遠低於此，並且沒有任何就業福利。與彭博社交談的九名Flex司機中有七名估計他們的淨收入在每小時20到25美元之間，但表示他們並不太關注開支。其他兩名司機表示他們確實跟蹤支出，報告的收入低於最低工資。

在其研究中，伯恩斯坦（Bernstein）發現，大多數Flex工作處於亞馬遜宣傳的18到25美元的薪資範圍底部，並且司機在進行餐館或雜貨配送時偶爾會收到顧客的小費。（標準包裹配送不提供小費。）分析師弗農（Vernon）表示，他的研究基於與司機的訪談，大多數司機負責送箱子，以及從在線聊天室、論壇和其他帖子收集的信息。

一名亞馬遜員工在新澤西州羅賓斯維爾的公司履行中心處理客户訂單。攝影師：貝斯·阿德勒（Bess Adler）/彭博社研究表明，在四小時的工作時間內，工人可以預期花費超過一個小時往返於倉庫，取走包裹或退還未送達的包裹。這與其他按需合同工作（如打車服務）形成對比，後者的司機可以隨時隨地開始和停止計時。伯恩斯坦表示，考慮到與亞馬遜Flex相關的這段無薪時間，以及與工作相關的所有費用，包括車輛折舊、保險、維護、手機費用、燃料和過路費，淨收入平均可接近每小時5美元。研究表明，僅扣除油費、過路費和一半的保險及維護費用，時薪為11美元。

亞馬遜表示，它為持有個人汽車保險的Flex司機提供商業保險政策的覆蓋。它還表示，大多數交付在第一次嘗試時就完成，且不到四分之一的司機需要將物品帶回倉庫。

去年以137億美元收購全食超市使亞馬遜獲得了超過470家額外的商店，可以從中存儲、包裝和交付商品給在線購物者。今年它已經開始利用這一物流機會的部分。伯恩斯坦表示，亞馬遜正在建設基礎設施，以通過Flex司機處理5%到15%的所有包裹。該公司拒絕對其合同勞動力的規模發表評論。

斯蒂芬·安東尼離開了他在華盛頓州倫頓的T-Mobile數據專員職位，轉而選擇亞馬遜Flex，因為這讓他可以花更多時間陪伴女兒。他在去倉庫的路上把女兒送到岳父母家，工作時間比以前少。對於他來説，工作的財務成本目前並不是主要問題。“我想等我報税的時候再弄清楚這些事情，”安東尼説。“這確實看起來你賺得比實際多。但如果我真的專注於此並進行預算，那麼我相信最終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希望如此。”

前美國勞工部管理員大衞·韋爾表示，大多數參與零工經濟的人低估或忽視與工作相關的成本。“無數研究和基本行為經濟學告訴我們，工人往往更重視即時收益而非長期成本，”韋爾説，他現在是布蘭迪斯大學赫勒社會政策與管理學院的院長。“我們的腦袋更傾向於關注收入，而不是支出成本，而大型公司利用零工工人正是利用了這一點。”

亞馬遜每週通過直接存款向Flex工人支付兩次工資。喬迪·林恩·裏夫斯在密蘇里州堪薩斯城註冊了亞馬遜Flex，此前她在一家收集洗衣店硬幣的公司工作，之後很難找到穩定的工作。她説，每隔幾天，亞馬遜的錢出現在她的支票賬户時，她會感到興奮。“通過亞馬遜，我感到非常幸運，”她説。“比起錢，我更喜歡在開車時看到日落。我在搬運那些重包裹和尋找門時減掉了體重。”

但兩個月後，林恩·裏夫斯意識到，她開車長途送包裹，每小時僅賺5.50美元，還要支付過路費，而她的福特探險者每加侖大約只能行駛13英里。她估計，四小時的班次中，燃油和過路費花費了50美元，使她的淨收入遠低於美國員工的最低工資7.25美元。“我記錄了一切，最終意識到這都是虧損，”她説。“你工作是為了賺錢，而不是為了虧錢。”

謝爾温·卡倫根，一名為亞馬遜Flex工作的司機，在10月30日於舊金山查看他的送貨筆記。攝影師：大衞·保羅·莫里斯/彭博社許多Flex工人表示，他們沒有更好的選擇。他們願意冒險以避免被踢出應用程序。一些人説，他們為了按時送達而非法停車或闖紅燈。習慣遲到的司機會被從勞動力池中移除。司機們説，亞馬遜可能還會對那些反覆未能退回未送達包裹的人採取行動。兩名工人表示，他們被要求每四到五個班次將包裹退回倉庫。

布萊恩·夏普説，在亞馬遜因他未能按時完成工作而將他從Flex中踢出後，他陷入了抑鬱。他試圖聯繫公司，解釋他誤讀了開始工作的時間。作為回應，他收到了一個表格信件，並仍然被列入黑名單。“這讓我震驚了幾周，”他説。“我希望我能回到那份工作，但我無能為力。”

肖娜·羅德，40歲的Flex司機和賓夕法尼亞州鄉村的三位母親，表示與亞馬遜溝通有時很困難：“你有點孤立無援。”羅德説，她在12月開始更加仔細地審視與亞馬遜的關係，因為她注意到自己的銀行賬户少於預期。她統計了自己的開支，並對發現的結果感到驚訝。“我意識到我每小時大約賺6美元，”她説。

舍爾温·卡魯南，亞馬遜Flex的司機，於10月30日在舊金山進行送貨。攝影師：大衞·保羅·莫里斯/彭博社去年冬天，羅德説她不得不暫時停止為亞馬遜送貨，因為她在搬運包裹時滑倒在一塊冰面上。“我在送貨途中摔得很重，”她説。“幸運的是，我爸爸來找到了我，並帶我去急救中心。但首先，我們把包裹帶回了亞馬遜，這樣我就沒有受到處罰。”

儘管如此，羅德表示她將繼續留在亞馬遜。她無法在其他地方找到工作，並且喜歡在找不到保姆時可以帶孩子一起開車。“我找到了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歡的事情。我不需要和人打交道。我一個人，”羅德説。“我也喜歡把車裏的所有包裹整理好。這就像拼圖。”她説，這份工作讓她堅持取悦亞馬遜：“你想做好工作，所以你會盡力確保它們被送達——即使你沒有得到報酬。”

亞馬遜高級副總裁表示，提高最低工資是關於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