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博社》:中國對沖基金量化投資者徐克的三重危險
Kit Chellel, Jeremy Hodges
徐克
攝影師:Kalpesh Lathigra 為彭博商業週刊在他被指控為小偷並被驅逐出對沖基金行業之前,在他成為高盛銀行家或數學天才之前,徐克是中國湖北省一個熱愛謎題的小男孩。他的父母是初級政府職員,經濟條件並不寬裕,因此徐克會在家裏翻找舊的代數和科學教科書。他花了幾個小時閲讀系列書籍 十萬個為什麼,這是一本帶有毛主義色彩的兒童智力遊戲書。公社想要建造40輛拖拉機——應該購買多少個輪子?
當徐克16歲時,他的班主任認定他是一個有天賦的學生,並推薦他獲得新加坡 萊佛士學院的獎學金,這是一所享有盛譽的英式寄宿學校,拉丁座右銘是 Auspicium melioris aevi(更好時代的希望)。徐克掌握了英語,輕鬆通過了他的課程,儘管學校的課外活動對他來説是個謎。板球是他永遠無法解開的謎。
在萊佛士學院之後,他移居英國,在 劍橋學習數學,最終以250人的班級中第三名的成績畢業。然後,離家千里,毫無吸引人的職業想法,徐克聽從了一位曾在倫敦金融區工作的教授的建議,申請了高盛的應屆畢業生項目。
他在2008年金融危機前夕加入了投資銀行,很快就以他的快速思維和工作倫理給同事們留下了深刻印象。信用衍生品定價團隊的其他成員與他相似,都是來自普通國際背景的數學極客。儘管徐享受這份工作,但他並沒有覺得它具有挑戰性,也沒有完全接受 高盛集團公司 的 金錢與權力 的信條。在LinkedIn上,他將自己的職位列為“傢伙”,並將自己的技能之一列為“麪包和黃油製作”。
徐身高略超過5英尺,戴着眼鏡,給人一種不太引人注目的感覺,但他的自信卻堅定不移。“我天生就是一個超級明星統計交易員……數學的、商業的、勤奮的、競爭的、有遠見的、心理堅韌的,”他曾對女友孟陽自誇,依據對他的訴訟證據。“我必須活出我為自己設定的偉大期望。”
到2012年,信用衍生品已經過時,他決定是時候尋找新的機會。那時28歲的徐在城市裏申請工作,並被G-Research提供了一個職位,該公司是曾被稱為 德·普特龍基金管理集團有限公司 的一部分,創始人彼得·德·普特龍是一位隱秘的英國對沖基金高管。G-Research的 網站 將公司描繪為定量研究的領導者,口號是“今天創造,明天預測。”其基礎基金和創始人一樣神秘。徐和他的新同事對其運作或價值知之甚少。但他們知道,從辦公室的嚴格安全措施和要求籤署的令人印象深刻的保密協議來看,他們的工作是極其有價值的。
量化交易更因過程而非風格而有所區別。量化策略是嚴格科學研究的產物,利用計算能力識別價格失衡,並進行一次又一次的模擬,以尋找承諾最大回報且風險最小的交易。其目的是自動化人類的缺陷——貪婪、恐懼、不自律——使市場失效。但計算機只能執行其被編程的任務,因此人類的努力仍然至關重要。
徐覺得這項工作很孤立。他每天都在G-Research的“安全區”編寫代碼,該區域只能通過帶有生物識別指紋掃描儀和重量傳感器的特殊艙進入,旨在檢測未經授權的設備進出。他明白對沖基金幾乎沒有外部支持,因此本質上作為他老闆的私人投資辦公室運作。德·普特龍,員工稱之為P de P,每天都會打電話來查看他賺了或虧了多少錢。金髮碧眼,身材像個跑步者,他偶爾會穿着白襯衫、牛仔褲和運動鞋出現在辦公室。對徐來説,他顯得和藹而高貴,舉止優雅,曾在Eton College,英國最負盛名的私立學校接受過教育。
徐的第一個獎金是在加入G-Research幾個月後發放的,打破了他對自己已達到對沖基金精英的任何幻想。“獎金只有3千,”他在網上給孟陽發消息説。“去你媽的,為什麼?才12月,但這仍然是垃圾,垃圾,垃圾,垃圾。應該更多。”
他將自己強大的智力投入到這項任務中,週末工作並頻繁更新他的主管本·漢德利,以至於他因不斷打擾而受到警告。他提出了20個交易策略——在量化語言中稱為“信號”——並在無盡的模擬中測試每一個。其中七個足夠盈利,被母基金採納並在真實市場中運作。2014年初,隨着他第二年獎金公告的臨近,徐感到樂觀。“如果我今年得到110萬,明年應該是330萬,”他告訴孟陽。“明年將是1600萬,然後是1億。”然而,漢德利告訴他,他獲得了40萬英鎊(662,720美元),對於一個來自省級中國的年輕人來説,這是一個巨大的數額,但遠低於他的預期。
徐的奉獻一直在考驗着一段因他與在香港工作的孟陽之間的距離而進一步緊張的浪漫關係。“我真的愛你,但我也必須贏,”他在某個時刻寫給她。得知自己獲得獎金後,他決定不再每週花幾個小時與她通電話,而是辭職回到中國。他會離她更近,而且亞洲似乎更適合他的雄心。
就在這個時候,當他計劃離開時,徐開始秘密訪問同事的信號。究竟他為什麼這樣做存在爭議。G-Research後來指控他竊取交易策略,以便自己使用或在競爭公司使用;徐則作證稱他正遭受編碼者的瓶頸,需要靈感。但他也承認,如果他能提供現成的信號給潛在僱主,他在其他地方找到好工作的機會會更大。
不過,除了G-Research辦公室的物理安全協議外,還有一個問題:公司對其交易運行的代碼進行了加密,特別是為了防止被複制。因此,徐構建了一個反編譯器,可以翻譯它。在2014年的幾個月裏,儘管仍在G-Research工作,他穿着運動褲,遠程在南倫敦一個不太光鮮的地區的公寓裏工作,使用安全令牌登錄其系統。他在3月份在線登錄了336小時——14個完整的日子。在4月和5月,他在線登錄了15天;在6月,17天。在一個屏幕上,他觀看僱主的秘密展開。在另一個屏幕上,他播放自己最喜歡的樂隊的音樂視頻,鳳凰傳奇,一個將傳統女歌手與光頭説唱歌手搭配的中國民謠流行樂隊。與此同時,他也在尋找新工作。他在亞洲獲得了兩個工作機會,但對G-Research的經理們沒有透露他的計劃。
光明的未來似乎已成定局,徐和孟陽在七月於倫敦的麗茲酒店結婚,父母也在場。7月29日,徐的母親帶着鼓鼓的行李飛回湖北。裏面有幾個兒子送給她的電子設備,包括一台台式電腦。
接下來的一天晚上,徐在G-Research清理了他的桌子,把文件和一本筆記本裝進一個行李箱。然後他在漢德利的桌子上放下了一封辭職信。“親愛的本,”信中寫道。“在G-Research工作是一種樂趣和真正的快樂。”徐讚揚了公司的競爭性薪酬,並表示他因家庭原因離開,“沒有其他事情的立即計劃。”他在公寓停留,最後一次登錄系統,然後登上了飛往香港的航班。
“我真的愛你,但我也必須贏。”
徐的突然離開引發了立即的懷疑。第二天早上,G-Research的安保人員查看了他前一晚的活動視頻,這導致公司的律師獲得了一項緊急法庭命令,要求徐歸還他所帶走的任何物品並上交護照。到那時,他已經在30,000英尺的高空飛行。
德·普特龍的公司迅速找到了 艾倫·歐文律師事務所,這是一家在全球設有辦公室並以積極為其企業客户辯護而聞名的頂級律師事務所。徐一落地香港國際機場,艾倫·歐文就有人員在等待與他對峙。“您是徐先生嗎?”那人問。徐説他不是,並匆忙走向出租車隊。
律師們還向香港法官申請了對徐的旅行禁令。對沖基金擔心他下載了運行其算法交易的軟件,以便自己使用或交給競爭對手。量化分析師識別的市場機會總是會關閉;關閉的速度取決於利用這些機會的交易者數量。任何使用德·普特龍策略的人實際上都是在從他的口袋裏拿錢。
第二天,徐返回機場,試圖飛往大陸。他被告知不能離開。於是他去了靠近邊境的火車站,見到了妻子的父母。他給了他們一台台式電腦和三台筆記本電腦。“把它們給我的父母,”他説。在離開之前,他們給了他一架裝在泡沫箱裏的羊排——一小口家的味道。
艾倫·歐文律師事務所很快再次追蹤到徐,這次是在他妻子的律師事務所大堂。一名代表告訴他,他必須透露行李、文件和任何電子設備的位置。徐回答説他唯一的設備是一部iPhone。G-Research隨後向倫敦警方報告了他,警方搜查了他的公寓,並與中國的官員取得了聯繫。8月14日,香港警方出現在徐妻子的公寓,準備逮捕他。他早有預料。一名警官發現了羊肉盒,問裏面是否有屍體部位。顯然沒有,徐回答。他們把他帶到了市監獄。
當英國警方請求將他引渡到英國以面對刑事指控時,他同意自願前往。他想,無論將要發生什麼,我希望儘快結束。2014年12月,他與三名警察一起返回英國,坐在商業航班的後排。
回到倫敦,徐被拒絕保釋。他一直被拘留到次年六月,當時他對欺詐罪表示認罪。在他的書面聲明中,他承認為了個人利益逆向工程了55個G-Research交易策略。7月3日,他被判處四年監禁。考慮到假釋和已服刑時間,他預計將在一年內獲釋。“在我面前出現的大多數人只能夢想你將繼續受益於的那種獎金,”法官説。
在整個案件中,徐否認保留G-Research的代碼,向任何人展示或製作副本,除了警方在他公寓找到的一些手寫筆記。問題是,他的前老闆們並不相信他。
在任何一天,算法負責大約95%的美國股票交易所的交易。從人類轉向機器的轉變為最複雜的銀行和對沖基金提供了利潤機會,但也帶來了麻煩。隨着價值數十億美元的策略現在能夠通過口袋大小的設備溜走,金融公司和法律系統都在努力應對。
少數高調的代碼盜竊案件處理不一致,法官和檢察官對什麼構成數字犯罪存在分歧。被指控下載數千行代碼的高盛程序員謝爾蓋·阿列尼科夫在紐約法院系統經歷了六年的法律過山車,先是被定罪,後被無罪釋放,再次被定罪。他在八年監禁中服刑一年後,於2012年獲釋。在另一起案件中,一名被指控從紐約的Two Sigma Investments LP盜竊的中國量化分析師被判處10個月;在服刑時間已滿後,他在被判刑後不久飛回了家。
在英國,受害的金融公司有另一種工具可以用來保護他們的秘密:一種古老的英國法律制度的怪癖,稱為私人起訴。這種方法允許犯罪的所謂受害者在國家未能採取行動時調查和起訴犯罪者。
理論上,任何想要提出刑事投訴的人都可以進行私人起訴。過去,曾有 被謀殺的青少年的父母 和一位保守派活動家對一家同性戀媒體機構提出 褻瀆罪 的指控而發起私人起訴。但建立一個案件是昂貴的,因此這種做法現在主要被擁有幾百萬英鎊的企業和其他人使用。
司法部並沒有對私人起訴進行精確統計;英國高級法官表示,他們最近注意到這種情況有所增加,因為國家機構在處理更復雜的欺詐案件和資金不足方面面臨困難。批評者警告説,任何這樣的上升都有可能導致一個更好地服務於富人的雙層司法系統。然而,仍然有保障措施。總檢察長、國家檢察官和法官都可以停止一個案件,如果它是虛假的或不符合公共利益。
德·普特龍的公司在徐案中獲得了干預的機會,當時在判刑時,法官根據犯罪收益法發出命令,迫使徐放棄他仍持有的任何機密信息,並透露他向誰展示過這些信息。如果他不遵守,他將面臨更長的監禁。為了執行法官的命令,倫敦警方偵探在2015年12月將徐從監獄帶出進行採訪。他對他們的所有問題都回答“無可奉告”。
由於警方調查似乎停滯不前,G-Research開始進行私人起訴,以查明誰見過這55個被盜信號,以及發送到中國的計算機上存儲了什麼。該公司僱傭了私人偵探、專業律師和法醫IT專家,收集了足夠的證據將案件提交法庭。在7月,徐被判刑一年後,距離他可能被釋放還有一個月,他被從HM Wandsworth監獄召喚,因違反刑事收益令被指控,並被送回他的牢房。
審判於12月開始。徐被控五項與失蹤計算機和代碼有關的罪名,以及未能透露誰知道這些信號和他在哪裏保存任何副本。儘管對沖基金支付了G-Research律師的費用,但他們根據私人起訴的規範,作為王室的代表——英國政府,向陪審團發言。
徐首次作為證人出庭,否認擁有G-Research軟件的副本。當被問及他是否向任何人展示過這些信號時,該公司保守估計這些信號仍然價值約3000萬英鎊,他回答:“沒有。這會給他們帶來麻煩。這會給我帶來麻煩。”然後,他提供了一系列奇怪的解釋,説明他為什麼無法歸還他發送到中國的設備。他説其中一台被借給了親戚,隨後被盜。他的父母把其他設備扔進了長江。當他解釋説一台計算機與已故的叔叔一起被火化時,法庭上爆發出笑聲。
G-Research的律師還詢問了徐在離開英國之前收到的工作邀請。其中一個來自Cubist Systematic Strategies,這是Point72的一個部門,Point72是一家由億萬富翁史蒂文·科恩運營的私人對沖基金。徐非常清楚,科恩正從自己的醜聞中走出。儘管科恩本人從未被指控任何罪名,但他之前公司的幾名員工在一次內幕交易調查中被定罪,該公司已認罪並支付了18億美元的罰款以解決指控。
在2014年6月,徐作證説,他飛往康涅狄格州參加面試,並在交易屏幕環繞的辦公室裏與科恩簡短會面。科恩告訴徐,Point72是一個以能力為基礎的地方,如果他努力工作,就會得到回報。“每個人都喜歡我,尤其是史蒂夫,”徐事後告訴他的妻子。他拒絕了G-Research暗示他向Cubist提供任何機密策略的説法,因為他説,他相信科恩不會冒險使用這些策略。“他之前已經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徐對陪審員説。“他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Point72拒絕評論。)
當徐的年邁母親盧娟和通過視頻會議在中國某個律師事務所作證時,網絡連接不斷失敗。一旦連接終於建立,宣誓她的過程花了幾分鐘,因為一位英語律師要求法庭翻譯請一位中國律師問盧她是否承諾説出全部真相。問詢以這種方式繼續,盧解釋説她從兒子那裏收到的電腦——總共五台,還有一個硬盤,一個iPhone和一些內存卡——是她認為屬於她的禮物。她回憶起一位律師曾到她家試圖取回這些物品,令她憤怒到在12月30日早上5點醒來,和丈夫一起開車到長江,把其中幾台扔進水裏。
G-Research的律師詹姆斯·海因斯質疑盧。“那天早上你根本沒有離開家,是嗎?”他説。
她問他怎麼知道的。
“你被私家偵探監視着,”他回答。盧顯得震驚。
“你是怎麼派這個私人偵探的?”她問。
“他們在監視你,”海因斯説。
結果顯示,中國偵探追蹤了盧和她的丈夫長達11個月。兩名調查員作證稱,他們租了一間附近的公寓,並從車裏輪班觀察這對夫婦。他們拍攝了照片,其中一張顯示了徐的父親,一位有心臟病的退休會計,照片的説明是“目標從1:00到5:00打麻將。”調查員們還提供了他們在12月30日早上4:28開始每小時拍攝的這對夫婦的前門照片,以證明他們那天早上在監視。
2017年1月,陪審團裁定徐在私人起訴的五項指控中有兩項有罪,決定雖然他不應對未歸還電腦負責,但他沒有妥善解釋被盜信息的去向以及誰有權訪問這些信息。法官判處他額外18個月的刑期,並表示:“我們都知道你所冒的風險。”
如果徐不是為德·普特龍工作,他的法律問題可能就此結束。但他的前僱主還沒有結束對他的追究。
徐在倫敦皇家司法法院外。攝影師:Kalpesh Lathigra,彭博商業週刊德·普特龍從未接受過媒體採訪,他也拒絕為這篇文章接受採訪。他是一個“非常私密的人,”他的發言人帕迪·哈弗森在一封電子郵件中説。從公共來源和與現任及前任員工的訪談中拼湊出的關於德·普特龍的零星信息顯示,他在根西島長大,根西島是位於英法之間的低税收海峽羣島之一。他的父親是一位地方政治家,家族名字是島上傳説的一部分。靠近首府聖彼得港的一條路被稱為德·普特龍路。
彼得·德·普特龍於1997年創辦了他的對沖基金,從喬治·索羅斯那裏獲得了種子資金。根據亞歷克斯·裏巴羅夫的説法,他“儘可能快地”進入了算法交易,裏巴羅夫是德·普特龍早期基金之一Centenier的朋友和前主席(這個名字是給海峽羣島部分地區的志願警察的稱呼)。“這是一場軍備競賽”,裏巴羅夫説,他大約在2000年離開了該基金。
1999年,通訊刊物MARHedge報道該基金管理約1億美元;徐在證人席上估計,到2014年,該基金的規模在30億到50億美元之間。德·普特龍的一位發言人對這一估計表示異議,但拒絕進一步説明。無論基金有多大,前員工表示,資金大部分是德·普特龍的,儘管包括彭博新聞在內的追蹤億萬富翁財富的組織從未將他列入名單。甚至連對沖基金的名字也籠罩在神秘之中。發言人表示,曾經有一個名為德·普特龍基金管理的實體,但現在已經不存在,並且沒有一個集體名稱來指代構成德·普特龍業務的公司羣體。
在倫敦為G-Research工作的量化分析師創建了算法交易軟件,該軟件從根西島的一個辦公室部署。根據一位前員工的説法,島上的交易員輪班工作,以保持操作24小時運行。他們的工作是觀察軟件的魔力,檢查錯誤並進行調整,以應對意外的市場波動。消息來源稱,該集團去年獲利約7億美元,德·普特龍的發言人對此數字也表示否認,並補充道:“這些信息不在公共領域。”
關於德·普特龍的少數媒體報道集中在他令人印象深刻的政治關係和他早期的法律糾紛上。他的公司向執政的英國保守黨捐贈了超過60萬英鎊,其中一部分捐款給了議員安德里亞·利德索姆,她在2016年競選黨首未果,現在是下議院的領袖。利德索姆與德·普特龍的一名員工結婚,英國媒體報道她在成為國會議員之前曾為德·普特龍工作。(利德索姆的發言人拒絕發表評論。)
至於訴訟,德·普特龍去年對《太陽報》的老闆提起了誹謗訴訟,指控其錯誤地將他與離岸税醜聞聯繫在一起;該報最終發表了更正並 道歉。他還因2009年父親去世後的一筆家庭貸款起訴了他的兄弟和兄弟的前妻——他的兄弟在一封電子郵件中將這一行為描述為符合彼得作為遺產管理人的信託責任。
在那段時間,德·普特龍捲入了另一場法律爭端,這預示着他的公司對徐的運動。前一年,一組五名程序員和經理離開了G-Research,當時稱為GR Software & Research Ltd.,開始了自己的交易公司。該公司首先以威脅訴訟作為回應,然後在2011年提起了訴訟。沒有任何文件表明有東西被盜,但G-Research辯稱這五人在公司發展了他們的量化交易技能,因此任何新平台都必須是相似的,並侵犯其知識產權。
法院文件揭示了德·普特龍的交易帝國的罕見窗口。在他們的法律文件中,前員工將德·普特龍描述為“一個擁有巨大財富的人”和“一個對保密非常偏執的秘密人物”。他們聲稱,從員工辭職的那一刻起,艾倫·歐文的律師“開始了一場無休止的通信和法律行動威脅的運動”,促使他們提起反訴以控告騷擾。根據反訴的證據,他們將格雷厄姆·愛德華茲描繪為德·普特龍的“得力助手”,他向他們發送了一封威脅郵件。“我們將利用一切可用的武器來阻止你們出售我們認為實際上是我們的系統給市場,”愛德華茲寫道。“無論勝負,我們肯定會拖延你們,或許會相當長時間,我們還會向其他人發出強烈信號,不要干擾我們的知識產權。”
在2009年,五名前員工中的兩名在他們的文件中表示,他們在汽車上發現了追蹤設備,促使他們報警。其中一人還報告稱,在他與妻子和兒子在家附近散步時,被一輛藍色麪包車跟蹤,而其他人則回憶起在去酒吧時被拿着手機的男人拍攝。法律爭議持續到至少2014年,當時以保密條款達成和解。(五名員工新公司的發言人,Quadrature Capital,拒絕置評。)
徐在幾年後將辭職信留在漢德利的桌子上時,已經知道了這個案件。在他的審判中,他告訴法庭他聽説德·普特龍對集團的一名高級成員辭職“非常非常生氣”。這是徐決定如此匆忙離開的原因之一——他害怕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他作為一個自由人的第一件事就是從肯德基點了一桶家庭套餐
儘管他還面臨額外的18個月監禁,徐仍然可以在英國的假釋制度下期待在私人起訴判決下達幾個月後出獄。然後他肯定會被送回中國,這是對外國罪犯的標準做法。他開始允許自己思考新的生活,也許是在人工智能領域工作。但在他被判刑後不久,Allen & Overy向監獄服務部門寫了一封信,反對假釋,並稱他的行為“操控、欺騙、自私,並且對法庭權威的侮辱。”與此同時,該公司向移民部門申請延遲他的驅逐。
當他們沒有得到想要的回應時,de Putron的公司起訴政府,並開始向監獄長、假釋官和司法部送達政府律師後來抱怨的“異常數量的文件”,請求關於徐案件的各種信息。“官員們應當得到‘保護’,免受這種消耗資源和分散注意力的行為,”律師在法庭文件中寫道。(Allen & Overy的一位發言人表示,該公司的行為是適度的,並符合徐所犯罪行的嚴重性。)
在徐的監禁結束後,他被送往一個移民拘留中心,等待驅逐,四周被高牆和鐵絲網包圍——名義上是監獄。在他坐在那裏時,G-Research又對他展開了另一個法律戰線,在倫敦的商業法庭系統中提起訴訟,尋求因違反合同保密條款而獲得賠償。在今年一月的預審聽證會上,該公司的律師告訴法官:“我們試圖做的是揭示真正發生了什麼。”他説,如果競爭對手掌握了這些策略,將會使對沖基金損失數千萬英鎊。他請求在案件進行期間,禁止徐離開該國。
沒有律師陪同,手裏抓着裝滿文件的塑料袋,徐顯得十分可憐。“被告已經受到一次懲罰,”他對法官説,少算了一次。“再懲罰他是過分的。”他質疑這些交易策略在多年後是否真的像對沖基金所聲稱的那樣有價值。
在法院處理對他的案件期間,徐獲得了保釋。今年3月16日,他走出了哈蒙德斯沃斯拘留中心,距他首次被監禁已有三年七個月。他作為自由人的第一件事是從肯德基點了一桶家庭套餐。同一天,艾倫·歐文律師事務所致信英國移民當局,要求他們採取“所有必要措施”將徐留在該國。
當月晚些時候,徐在他與朋友同住的東倫敦簡陋公寓裏會見了*《彭博商業週刊》*。那是一個不那麼富裕的地方,但透過細雨可以看到金絲雀碼頭的閃亮摩天大樓。他穿着灰色運動服和涼鞋開門。沙發上有一條兒童毯子,那是他暫時的牀。他提議出去喝咖啡。“我不確定這個地方是否被竊聽,”他説。
很容易看出朋友們為何一直支持他——他的一些前高盛同事甚至幫助資助了他法律辯護的早期階段。他那古怪的幽默感在英國最大的監獄和最艱難的監獄之一的萬茲沃斯監獄中倖存下來。他説,在那裏他看到了暴力和毒品使用,但從未受到身體威脅。無聊和思鄉是他最大的煩惱。當被問及是否收到妻子的消息時,徐説是的,她給他送來了離婚文件。他無奈地聳了聳肩。他曾希望在2018年底回到中國,但事情並沒有如願。“很難想象他們的律師會想出什麼樣的策略,”他説。當他最終回到家時,他補充道,他再也不想與對沖基金有任何關係。
也很容易看出他為什麼讓對手感到憤怒。他的態度可以傲慢到令人難以接受。當被問及他是否做錯了什麼時,他回答:“按照他們的規則,我不應該知道那麼多。我知道得太多了。這就是我做錯的事情。”
Ribaroff,de Putron的朋友和前主席,回憶起彼得對徐所做的事情“非常不滿”。對於Ribaroff來説,他表示自己並未親自參與此案,爭議關乎倫敦作為金融中心的未來。如果公司無法保護複雜的交易系統,他問,為什麼還要投資去創建它們?“你在談論很多依賴於能夠開發某些東西並在不讓它一夜之間消失的情況下使用的工作。”
Harverson,de Putron的發言人,發出了來自Trenchant的聲明,Trenchant是G-Research集團的一部分。“像任何其他盜竊受害者一樣,Trenchant只是遵循法律程序,以確保正義得以實現,並且犯罪者不會從他的罪行中獲利。在每個環節上支持Trenchant的裁決,法院展示了英國捍衞知識產權的能力——這對於在任何國家成功開展業務至關重要。”
甚至G-Research在法庭文件中也承認被盜的交易策略有保質期。到2017年底,大約一半的策略已經過期,最初公司只要求徐在2018年8月之前不要被釋放。然而,隨着截止日期的臨近,公司在紙面上的戰爭仍在繼續。其律師在商業法庭贏得了命令,要求徐歸還他的薪水和獎金,並透露機密信息的去向。當徐再次否認還有更多信息可透露時,他們請求法官將他因藐視法庭送回監獄。
在六月份的一次聽證會上,G-Research的律師安東尼·佩託表示,徐的競爭力與老虎伍茲相當。“他不僅想打敗我們,還想打敗法庭,”佩託對法官説。徐的律師斯蒂芬·克拉格辯稱他的客户沒有什麼可以再透露的。“他不能工作。他不能學習。他不能回家。他不能見到他的妻子。”克拉格説,“有時候,夠就是夠。”
當月晚些時候,法官從法庭上俯視,表示不同意,宣稱他別無選擇,只能再判處13個月的監禁。“徐先生既沒有承認他的藐視行為,也沒有表示悔恨,”他説,並指出徐只需遵守法庭的命令,就可以將他的刑期減至一個月。
徐穿着一件條紋襯衫,扎進運動褲裏,專注地皺眉,等待他的命運被決定。當法官發言時,兩名法庭工作人員悄悄走進房間。其中一人是一個壯實的男人,手裏拿着一副手銬,是法庭的執法人員。徐伸出手腕讓人銬上手銬,然後被帶入穿梭於皇家司法法院的走廊迷宮中。另一名官員在他們身後走着,拖着一個裝滿囚犯個人物品的行李箱。
如果表現良好,徐應該在12月左右有資格獲釋。到那時,G-Research將沒有任何理由阻止法庭將他繼續關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