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拉斯小牛隊的新首席執行官正在清理#MeToo醜聞 - 彭博社

馬歇爾在美國航空中心，9月25日。

攝影師：JerSean Golatt 為《彭博商業週刊》達拉斯小牛隊的首席執行官，辛西婭“Cynt”馬歇爾，在9月的媒體日到達辦公室時，她的手機已經在震動。大多數消息都與一份令人震驚的43頁報告有關，該報告詳細記錄了球隊前台二十年的有毒工作文化。這份報告是由小牛隊聘請的調查員編寫的，促使老闆馬克·庫班宣佈，作為對NBA罰款的替代，他將捐贈1000萬美元給致力於制止家庭暴力和培養體育行業女性領導者的團體。媒體的反應不一。有些人認為這是一個驚人的數字，因為NBA對老闆的罰款上限為250萬美元。其他人則認為這是對球隊聲譽造成的損害所需支付的小代價。“我們需要咖啡，”馬歇爾説。

這份報告是自2月以來一系列事件的最新進展，當時《體育畫報》的一篇報道揭示了小牛隊在前首席執行官特爾德瑪·阿瑟裏領導下的“腐蝕性”環境。根據該雜誌的報道，阿瑟裏曾問一位女性同事是否打算被“羣交”，向女性提出性要求，並很少提拔女性員工。他在2015年離開球隊，前往安德瑪公司，後者在不到兩個月後與他分道揚鑣，稱這是一次“組織重組”。SI報道，在他短暫的安德瑪任期內，阿瑟裏在與一名初級員工的電梯中“表現出性不當行為”。（“雖然我們無法披露具體的人事問題，但安德瑪對此類問題非常重視，”該公司的發言人在給彭博商業週刊的聲明中表示。阿瑟裏未能就此報道作出回應，但在他對SI報道的回應中，他表示失望，因為“匿名來源對我提出瞭如此明顯虛假和煽動性的指控”，並表示他不知道有任何針對他的性騷擾指控。）

發表於《彭博商業週刊》，2018年12月24日。立即訂閲。攝影師：JerSean Golatt 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烏瑟裏被指控是小牛隊工作人員中眾多在工作場所定期騷擾女性的人之一；根據調查報告，他和庫班還保護騷擾者，並在某些情況下鼓勵他們的行為。一名員工經常在工作時觀看色情內容。當另一名員工因家庭暴力的指控在辦公室外被捕時，庫班指示球隊的總法律顧問為他聘請律師，並表示願意支付費用。該員工後來對兩項輕罪指控認罪，調查人員沒有發現烏瑟裏、庫班或其他高管試圖確定案件發生了什麼的證據。

小牛隊代表了NBA最大#MeToo時代醜聞，但其他醜聞也在體育界不斷曝光。NFL在12月再次被迫為其未能有效遏制家庭暴力的指控辯護，當時明星堪薩斯城跑衞卡里姆·亨特在一段監控視頻中被拍到在酒店電梯大堂推搡一名女性，並在她坐在地上恢復時踢她。2018年1月，超過200名女性在密歇根州立大學和美國體操隊醫生拉里·納薩爾的量刑聽證會上提供了受害者影響陳述，納薩爾因性侵犯許多前來接受治療的年輕運動員而被判處最低100年監禁，以及其他指控。其他奧運選手，包括速滑運動員和精英游泳運動員，隨後也提出了類似的指控。美國體操、美國奧委會和密歇根州立大學的高管們因處理騷擾和攻擊指控而失去了工作。12月，美國體操申請破產。

過去一年對小牛隊來説是一個變革的時期，對球員們也是如此。自2011年球隊上次贏得NBA冠軍以來，這條路漫長而艱辛。但在6月，球隊做出了一個明智的交易，引進了盧卡·東契奇，這位來自斯洛文尼亞的青少年天才徹底改變了球隊的命運。截至12月中旬，球隊的戰績為15勝14負，這是自2015年以來這個賽季此時的最佳戰績。即使是球隊的密切關注者，也很容易忘記組織在幾個月前正處於全面危機狀態。

儘管需要改變，但小牛隊聘請馬歇爾作為首席執行官的過程卻顯得特別尷尬。馬歇爾在AT&T公司工作了30多年，逐步晉升為人力資源負責人和首席多樣性官。無論庫班的動機是否陰險，一個非常公開的白人男性億萬富翁要求一位有色人種女性來清理他的爛攤子，這種光景都不太好。

在賽季揭幕戰還有四周時發佈的報告，引發了組織內許多人仍然敏感的情緒。那一週，辦公室的氣氛一直很緊張，但在媒體日，馬歇爾卻意外地保持了愉快的心情。她站在辦公室大廳的迷你籃球場上，脖子上圍着一條小牛藍的圍巾，抬頭從手機上看向員工，面帶微笑地問候：“今天會很有趣！”

古巴和馬歇爾在2月26日達拉斯的新聞發佈會上。攝影師：羅恩·詹金斯/AP照片當她在2月份接到古巴的電話時，58歲的馬歇爾正住在達拉斯，享受着她的退休生活，自2017年離開AT&T以來。“‘是馬克·古巴！’”她記得電話另一端的聲音説。“我説，‘馬克·古巴是誰？’”

古巴以在鯊魚坦克中的評委身份而聞名，他正經歷着一個罕見的脆弱時刻。他已經創下了NBA個人或球隊支付罰款最多的紀錄，主要是因為在採訪、推特和場邊對聯盟及其官員的批評。但體育畫報的報道讓他陷入了困境。總部位於達拉斯的AT&T是小牛隊的長期贊助商，當古巴開始尋找可以立即接手的人時，那裏的高管們建議他試試馬歇爾。

馬歇爾在加利福尼亞州里士滿的高犯罪率地區長大。她看到父親出於自衞射擊了另一個人；之後，她不得不由警察護送上下學。她的父親曾經打斷了她的鼻子，在一系列暴力事件後，她的母親把馬歇爾和她的兄弟姐妹從家裏搬了出去。然而，她説直到一個朋友在大學放假期間把她送回家時，她才意識到自己是在公共住房中長大的。“如果你現在問我，我會説我有一個美好的童年，”馬歇爾説。“即使有關於我父親的事情，我母親也很努力工作。她不遺餘力地確保我們過得正常，儘可能正常。”

她獲得了加利福尼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全額學術獎學金，拋棄了她的高中男友，以便專注於學業。儘管如此，她還是設法抽出時間成為該大學首位黑人拉拉隊員。畢業時獲得了商業管理和人力資源管理的學位後，她給男友打了電話；他們現在已經結婚超過30年。1981年，她在AT&T工作，最初在舊金山管理長途電話接線員，最終在2012年成為人力資源高級副總裁。三年後，她在職稱中增加了首席多樣性官的頭銜。

馬歇爾在她的職業生涯中公開談論過許多事情，包括在董事會穿辮子、經歷身體虐待、流產四次（一次是在她的辦公室），以及處理她6個月大女兒的去世。她還戰勝了3期結腸癌，並最初推遲了與古巴的採訪，因為她安排了乳腺X光檢查。

儘管她是終身體育迷——當她接到古巴的電話時，她説她穿着金州勇士的運動服和斯蒂芬·庫裏的襪子——但她在這個領域沒有工作經驗。復出擔任一個陌生職位，在一個陌生行業，且公司剛經歷了一場尷尬的內部創傷曝光，這並不在她的計劃之中。“我讀了那篇文章[在SI]，我想，哪個理智的女人會想去那裏工作？”她説。當她和古巴終於見面時，她説，她發現他在努力扭轉組織方面是真誠的，但她仍然走出他的辦公室時感覺和之前差不多。打動她的是聽到一些小牛隊的女性親自告訴她，前台的毒性已經讓她們疲憊不堪多年，她們需要最高層的支持。她在她們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感到有責任去幫助。

在2月26日，接受工作幾分鐘後，馬歇爾與庫班一起參加了一個 新聞發佈會。她幾乎沒説幾句話就被打斷了。她曾提到當時正在進行的調查，笑着説：“我不會讓他發言。”她告訴在場的記者，馬歇爾接受這個職位是“為了姐妹情誼”。

馬歇爾計劃

小牛隊首席執行官修復有毒工作環境的行動計劃。

• 承擔錯誤但向前邁進辛西婭·馬歇爾通過允許外部調查人員全面接觸員工和其他材料，帶來了透明度，然後發佈了他們報告的結果。她還通過制定一個100天計劃來明確她的價值觀，並在早期與員工和球迷分享。
• 為員工創造支持性社區為新父母、有色人種、LGBTQ員工和其他員工子集建立的團體是促進員工之間信任的一種方式。
• 明確新的價值觀除了與員工討論文化變革，馬歇爾還在牆上繪製了口號，並重新設計了辦公室佈局。
• 不要害怕承認弱點或尋求幫助馬歇爾是電信行業的老兵，而不是籃球界的。因此，她開始學習小牛隊的陣容，並依靠員工教她體育商業。
• 投資於被低估的資源一旦她清理了內部，馬歇爾就加倍關注新興明星，評估並糾正任何薪酬不平衡。

“‘震驚’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詞，”41歲的凱蒂·愛德華茲談到《體育畫報》故事的後果時説。她在2015年被聘為小牛隊慈善基金會的社區關係總監，距離烏瑟裏離開去安德瑪僅四個月。新聞爆出後的那段時間“真的很糟糕，尤其是對在這裏的女性來説，”她説。“如果我介紹自己並説，‘我為達拉斯小牛隊工作，’人們會説，‘你是女性，你為達拉斯小牛隊工作？’那種公眾認知，那種聲譽，受到了嚴重損害，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都很難恢復。”

在故事發布前不久，庫班給NBA專員亞當·西爾弗打了電話。“我腦海中想到的是這些指控是可怕的，”西爾弗説，“我們必須立即弄清楚真相。”在一系列電話中，這兩位男士制定了庫班和聯盟應該採取的計劃。雖然有可能面臨商業後果，但也存在文化風險。西爾弗對這些指控感到震驚，但他也擔心這些指控並不僅限於小牛隊。無論如何，他都不想視而不見。

“與NBA或其球隊相關的任何人都不應該在工作場所遭受這種行為，”他説。但與之前的所有者醜聞相比——尤其是涉及洛杉磯快船隊老闆唐納德·斯特林的醜聞，因種族歧視言論被聯盟迫使其離職——西爾弗對庫班承認他在允許小牛隊前台文化惡化中發揮了作用感到欣慰。庫班邀請外部調查人員調查公司，給予他們對現任和前任員工及其所有通訊的完全訪問權限，這又一次向西爾弗表明他是誠心的。

在她上班的第一天之前，馬歇爾起草了一份為期100天的扭轉計劃。它由四個部分組成：樹立零容忍的榜樣，為組織中的女性創建一本手冊，轉變文化，以及提高運營效率，按此順序進行。在開始工作後，她安排了顧問來幫助員工應對發生的事情——包括有毒的文化和圍繞它的公眾輿論。她啓動了一條熱線，供員工匿名舉報不當辦公室行為。（當被問及有多少舉報被調查以及是否有人因此被解僱時，一位團隊公關代表僅表示：“它正在使用中，並且有效。”）她還創建了新職位並填補了空缺，聘請了一位新的首席人力資源官和一位首席倫理與合規官。

作為馬歇爾計劃的一部分，團隊成立了 達拉斯小牛顧問委員會，簡稱D-MAC，這是一個由26位當地領導人組成的智囊團，將每季度召開會議，為前台提供反饋和建議。該委員會由退休的達拉斯警察局長大衞·布朗共同主持，成員包括來自西班牙裔商業社區、家庭暴力庇護所、LGBTQ倡導組織的領導人，企業主，現任警察局長雷妮·霍爾，達拉斯學區總監邁克爾·希諾霍薩，以及NFL名人堂外接手蒂姆·布朗。

米根·特羅特，長期的季票持有者和酒店管理高管，表示她部分是因為寫給庫班關於醜聞的憤怒郵件而進入了委員會。她説，這封郵件“源於我對球隊的熱情和熱愛”。“我不認為自己是達拉斯的某個重要人物，但我被一些有影響力的人聽到了。這對我來説是積極的事情：接到一個電話，然後是一次面對面的會議，再到被邀請加入D-MAC？這是最積極的結果。”

調查人員完成時，他們已經採訪了215名現任和前任員工，並審查了160萬份文件，包括來自Ussery、Cuban和團隊前人力資源主管Buddy Pittman的電子郵件。Cuban 在報告於九月發佈當天與ESPN交談。“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我也沒有解釋，”他告訴網絡的Rachel Nichols，儘管報告顯示他積極保護至少一名騷擾者。“事後看來，這一切都在我面前，我卻沒有注意到，”他接着説。從那時起，他拒絕公開討論報告的結果，拒絕了多次來自彭博商業週刊的請求。“我能告訴你的一切，”他在一封電子郵件中説，“Cynthia做得非常出色。”

當Marshall進來時，Edwards説，“那是一種截然不同的能量。這改變了對一切的看法。”Kathleen Francis，一位曾在MLB和美國網球協會擔任高管角色的體育營銷顧問，表示Marshall的變化速度“將消除”那些聲稱企業文化必須緩慢演變的組織的藉口。在賽季中期，目前尚不清楚這些變化在多大程度上影響了球隊的底線。Marshall表示，SI的報道最初對票務銷售造成了傷害，但“我們已經完全恢復過來了”，並且所有Mavs的主要贊助商也已續簽了他們的承諾。籃球迷稱Doncic為下一個LeBron，這也沒有壞處。

東契奇在12月13日的鳳凰城對米卡爾·布里奇斯投籃。攝影師：克里斯蒂安·彼得森/蓋蒂圖片社在馬歇爾向為媒體日而聚集的記者們發言之前，她歡迎D-MAC成員們一個接一個地走進辦公室，參加他們的第一次正式會議。“早上好，達拉斯！”她説，給每個人一個擁抱。

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馬歇爾的説話和舉止都像一位教練。她給大家進行了參觀，帶領他們穿過一排排即將被拆除以創建開放式辦公室的擺件，並解釋牆上塗寫的鼓舞人心的首字母縮略詞——例如，TEAM MAVS代表“團隊球員”、“賦權”、“雄心勃勃”、“積極進取”、“向前邁進”、“大膽”、“勝利”和“強大”。員工們揮手致意。擊掌和iPhone拍照此起彼伏。“我們不僅僅是籃球，”她説。“我們會一起贏。”

馬歇爾帶領大家來到另一幅壁畫，由當地藝術家泰克斯·莫頓創作，展示了在藍色背景上用粗體灰色字母寫成的“達拉斯”。底部有手印和簽名，因為這是“全員出動”，她説。“馬克的手會正好放在中間。這不僅僅在我們的牆上。它在我們的走廊裏。”從那裏，團隊走到附近的球員訓練設施，看到更衣室裏巨大的淋浴和鞋子時發出了驚歎聲。馬歇爾的黑色高跟鞋在最近的油漆工作中仍然貼在地板上的紙上發出咯吱聲。“這不是很瘋狂嗎？”她一邊走一邊問。她大聲朗讀了美國四星陸軍將軍馬丁·登普西的一句名言，教練裏克·卡萊爾在更衣室牆上刻下：“‘每天你必須為與你並肩作戰的人的信任和尊重而競爭。’我喜歡這句話，”她補充道。

在一個練習場的中心，她回答了問題。“心態是，我聽到過很多次，‘Cynt，我們是一家初創公司。這不是AT&T，那裏有250,000人。這是一家初創公司，’”她回憶起早期從內部收到的批評。回應那些員工時，她提到了團隊的第一個賽季：“這個地方自1980年以來就存在了。初創公司早就過去了。我們不在任何人的車庫裏，不是兩三個人。這不是一家初創公司。”小組點頭表示贊同。

“他們會説，‘停車場裏有10,000個看不見的人想在這裏工作，’”Marshall繼續説道。“我會説，‘好吧，新聞快訊，當那篇文章出來時，那10,000個可能減少到1,000，所以看不見的人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多。我們不關心看不見的人。我們關心的是在這裏工作的140個優秀的人。’”場上的人們發出贊同的聲音。

最終，與會者們穿過街道來到美國航空中心，那裏是小牛隊的主場。他們觀看了德國前鋒德克·諾維茨基，這位NBA傳奇球員正在為與球隊開始他的第21個賽季而召開新聞發佈會。

“你會經歷失望、傷心和憤怒的情緒，因為所有這些事情發生在你的特許經營中，”諾維茨基説。“現在我認為我們正朝着正確的方向前進。調查結束了，我們可以向前邁進。我認為我們已經在前台改變了文化，Cynt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對我們非常有幫助。我們現在的工作是專注於籃球，希望能有一個偉大的賽季。”

委員會的首次會議不久後開始，所有人坐在法庭旁的會議室裏，呈馬蹄形排列。馬歇爾拋出了第一個問題：如何最好地處理受猛龍文化影響的受害者，無論是在建築內外？她並不是指保密協議或和解付款，而是更個人化的措施，例如可能報銷諮詢費用和其他形式的經濟支持，幫助那些因惡劣環境而在多年後離開球隊、仍在尋找工作的人員。她還請求小組幫助制定一個“姿態”，向現任和前任員工表示“我們知道你們受到了傷害。我們無法回去修復所有這些，”她説。“但我們可以做點什麼。”

會議在對即將到來的賽季充滿熱情的氣氛中結束，馬歇爾轉向她的其他工作：一堆電子表格、演講義務、贊助商會議、銷售目標，以及在本賽季至少填滿19,200個座位的場館這一小問題。猛龍目前在西部聯盟中排名第九；在11月，東契奇被評為西部聯盟本月最佳新秀。馬歇爾承認，這並不是她（或她的丈夫）想象的AT&T之後的生活樣子，但她表示她熱愛這份工作：“我玩得很開心。”

馬歇爾查看了她的手機，發現西爾弗向聯盟的董事會發送了一封電子郵件，“強烈”鼓勵所有球隊遵循猛龍調查中列出的13項建議，其中許多與她的100天計劃重疊。“我們實際上已經改變了NBA，”她説。“放下麥克風——但我們還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