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判羅爾斯（1）_風聞

我決定批判羅爾斯。

這好像有些狂妄。我的政治哲學功底，很多來自於對羅爾斯的研讀。我研習政治哲學之初，最早發表的文章之一，就叫《政治共識如何可能？羅爾斯的契約論方法述評》。對我受益最大的，也是羅爾斯。

但是，批判也是必然的。不如此，學問無由進步，不如此，無法説出自己的話。

我先給自己立一個標杆，督促自己。

今天，我首先要批判的是羅爾斯理論中兩個正義原則中的第一個，平等自由原則。

自由是一個好東西，平等更是一個高尚的理想。就其本身而言，我還真不敢説它壞話。

我想説的是，這個事物值得我們把它放在如此重要的地位嗎？為什麼不可以是別的什麼原則或者權利呢？

這裏，羅爾斯的支持者會有話要説了。嗯，稍安勿躁，等我講完，有意見請留言。

約翰·哈薩尼（John Harsanyi）認為，平等自由其實是很奢侈的一個事情。他舉例説，許多欠發達國家中，有許多理由支持這樣一種情形，即國家要推進經濟發展，就不得不把權力集中於政府手中，而這不可避免地要對公民自由帶來某些約束和損害。用中國的傳統來解釋哈薩尼的看法就是，平等自由再好，就跟天理一樣，總不能存了天理而要滅掉人慾吧。哈氏所持，其實是一種權利權衡觀。説起來，這有點像，具體情況具體分析的意思。Joel Feinberg對羅爾斯也有類似的批評。我們以後還會講到權利平衡觀上。

但我仍然覺得，這個批評還不過癮。因為它並非羅爾斯平等自由觀的對立面，倒像是它的一個諍友：你這話恐怕説得有些絕對了吧？

既然是諍友，其實並沒有真正傷害羅爾斯。對於羅爾斯來説，他大可以不去回應。實在是逼急了，他可以懟回去：有本事你拿出一個新東西來給我看看！

我想哈薩尼這個時候恐怕會有點語塞。確實，他提出了規則功利主義想取代羅爾斯的契約論，但這畢竟是方法論層面上的問題，而不是基本哲學結論上的代替。哈薩尼是1994年的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在博弈論領域名氣很大，他對於羅爾理論中的決策規則的批判是非常有力的，可以説是完勝。但是，他畢竟沒有提出建設性的正義原則，在政治哲學領域中的地位就遠遠不如羅爾斯。Ken Binmore就很聰明，開篇就承認，我不同意羅爾斯的方法，但是我接受他的結論。瞧瞧，人家多會做人！

批評很容易，搞建設很困難。

但沒有批評，就不會有建設。就跟羅爾斯的正義論出版之後，大家不撰文批評羅爾斯，簡直都不好意思在政治哲學圈裏混。其實，這些批評者才是真愛粉啊，君不見羅爾斯與諾奇克在各自書的序言裏是如何感謝對方的。

我，作為羅爾斯的一個真愛粉，藉此向所有熱愛羅爾斯和政治哲學的人呼籲，起來，和我一起批判羅爾斯！

回到這個主題，我要不僅要破，更重要的是立。平等自由固然好，但是財產權利更為重要啊！馬克思教誨我們：人們首先必須吃、喝、住、穿，然後才能從事政治、科學、藝術、宗教等等。一般地説，財產權利更關係到我們的吃、喝、住、穿，而平等自由相對來説，更注重的是政治、科學、藝術、宗教等精神層面上的問題了。

而財產權利中，最重要的權利就是地權了。這個公眾號，開篇就叫《中國崛起與農地制度》，不是沒有緣由的。

今天説累了，下次再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