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劍談“殺馬特”消亡史:再叛逆的青春終將與生活和解_風聞
赵可心-是一个好记好写的名字2018-01-29 10:41
當韓寒撰長文反思當年退學是失敗的,當週杰倫在《等你下課》中寫出“為什麼不好好讀書,沒考上跟你一樣的大學”,曾經的葬愛家族、殺馬特也在消亡。
下文轉自微信公眾號“長安劍”
羅福興,一個陌生的名字,一張陌生的臉,但最近卻被媒體廣泛關注。
2006年,16歲的他去村裏的理髮店搗鼓了一個爆炸頭,染成粉紅色,抹了口紅,戴上白色耳環,塗上紋身,並根據英文“smart”的發音,自稱“斯馬特”,後來覺得不夠霸氣,改為——殺馬特。

羅福興殺馬特造型
他建立的“殺馬特家族”QQ羣,從幾十人發展到幾萬人,從一個羣到幾十個羣。
由此,90年出生的羅福興被貼上“殺馬特創始人”的標籤,他則以殺馬特“教父”自居。
十年前,還沒興起大V和網紅,但隨着殺馬特潮流的興起,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初中都沒讀完的羅福興在網絡世界中都是大V級別的風雲人物。
從風起雲湧,到銷聲匿跡,殺馬特得到的更多是嘲諷。
而羅福興和殺馬特再次引起關注,是因為這位“殺馬特教父”最近剪去了一頭長髮,開了一家理髮店安心度日。
在很多人看來,這代表着殺馬特的正式消亡。

再叛逆的青春終將與生活和解
人們習慣於帶着審美的優越感批評甚至嘲弄殺馬特,每當街頭出現這一羣體,難免就有人心生想法,偷偷拍下在網上曬一曬,通常還要調侃一句:抓住那隻殺馬特。
外界只是把他們作為一種亞文化、邊緣人羣,奇裝異服、濃妝豔抹、幼稚、腦殘等等這些關鍵詞代表了主流社會對殺馬特羣體的印象。

似乎很久沒有殺馬特的新聞了,這次的新聞當事人“殺馬特教父”,可謂是主流輿論對這個羣體為數不多的“優待”,不過,尷尬的是,這次是因為創始人退出殺馬特江湖。
曾經的“時尚領袖”如今走上平凡之路,接受主流社會的收編,彷彿一個不得志的江湖教主虎落平陽,哪怕是非殺馬特人士,也要加入進來唏噓幾聲:
感慨時光太過殘酷,標新立異的年輕人也經不起歲月的打磨,短暫的桀驁不馴之後,必須順從生活,加入到主流社會,以眾人的方式討生活。

羅福興在為顧客理髮
當一切歸於平靜的時候,我們會不會有一絲內疚:當殺馬特大行其道之時,我們關注的是他們用形象和行為挑戰認知,評論極盡嘲諷之能,嘲弄他們的品味和審美。
當他們長大後,我們才恍然發覺:原來殺馬特們剪去長髮後也和我們一樣,是一羣在為生活而努力的普通人。
羅福興説,他的殺馬特頭型在生活中變成了前行的阻礙,不得不在殺馬特髮型和短髮間反覆切換,最終在父親去世後認識到了生活的重任,迴歸主流。
再叛逆的青春終將與生活和解。這是自然規律。
年輕人希望被關注,希望不泯然眾人,用與主流格格不入的方式表達自我,表達青春的躁動與不安。這也是自然規律。
最值得慶幸的是,“殺馬特教父”帶着生活給他的傷痕累累迴歸了生活,而不是帶着眾人的棒喝繼續憤怒地孤芳自賞。

當“殺馬特教父”剪去長髮,我們不應該再給他們“早知如此”的傲慢,而應該反思我們當年是否應當給他們以寬容,給那點屬於青春的叛逆以寬容。
“不斷在殺馬特髮型和短髮之間切換”,最終“迴歸主流”,與大多數人不斷在生活中碰壁,最終找到生活的路,何其相似。他們需要的不是嘲諷和一棒子打死式的否定,而是適當的引導。
時代在發展,殺馬特只是曇花一現。而更多青春叛逆的表達仍會層出不窮,這可能只是一種年輕的偏好,遊離於主流之外。但如果沒有本質上的偏差,也不可由此得出結論認為青年墮落、心態空虛。
此前,80後被這麼質疑過,90後被這麼質疑過。而今,事實證明質疑者都錯了,80後、90後們已經在各行各業獨當一面,成為不可或缺的建設者。
現在的互聯網與殺馬特流行的時代已經今非昔比,我們的觀念同樣在變化,對年輕人少了棒喝,多了寬容,用更加平和的心態看待青春的張揚。
當不再年輕的殺馬特們與生活和解,我們也同樣在與一代代年輕人和解,為他們實現人生出彩搭建舞台。
認真生活的人終將實現人生價值
羅福興來自農村,在深圳的工廠流水線上打過工,在美髮學校學過技術,在髮廊當過學徒,最後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一個小小的理髮店。
和他相同,殺馬特們大部分來自農村,帶着農村經驗在城市生活、務工,於是生活中經常出現似是而非的模仿,一直給外界不城不鄉、半城半鄉的羣體印象。
網絡把這樣的人聚集到了一起,成了“殺馬特家族”,奇特的造型部分來自於他們對現代、前衞都市的理解,更多的來自希望被關注從而被認同。

但事與願違,他們在被關注的同時,得到的是否定。殺馬特最初模仿日本視覺系搖滾,可中國的“殺馬特”家族,只是喜歡模仿視覺系的服飾、化妝罷了,與音樂毫無關係。
看似是背離主流、文化貧乏的殺馬特,實際是想獲得認同靠近主流,融入主流。
殺馬特們背後是新千年後進城務工的青年羣體,他們辛勤工作在工廠的各個車間,奔波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整日生活在城市,主要社會關係卻在鄉村;在職業上屬城市勞動者,户籍和身份卻是農民。

黃渤主演的農民工題材電視劇《春天裏》劇照
對城市有着更強的認同感,但一度對城市的融入程度卻很低,殺馬特在十幾年前由此而生。殺馬特們更像一個鬆散的羣體。殺馬特是他們的生活方式,他們無意間將自己的行為賦予一種抽象的文化和價值觀念。他們通過“殺馬特”來表達沒有能力説出來的話。
80後、90後新生代進城務工青年,其實遠不是一個“農民工”的詞所能概括。
與其父輩相比,他們從小到大衣食無憂,崇尚個性張揚,追求自身價值。在求職、工作過程中,新生代農民工敢於“挑肥揀瘦”,一旦遇到侵犯自身權益的事,決不會像父輩一樣選擇忍氣吞聲,忍辱負重。
對於第一代農民工來説,能及時拿到工錢就不錯了,但對於新生代農民工而言,“獲得城市的平等待遇,比在城市生存更重要”。

而今天“殺馬特”的逐漸消亡中,透出的是這個羣體的成熟,以及他們感受到獲得了認同和關注,獲得了理應獲得的平等。他們在經濟、社會及心理、文化層面正逐步完成融合,真正成為城市的一部分。
越來越多的人認識到進城務工者對城市的貢獻,沒有他們就沒有一座座高樓大廈的拔地而起,沒有他們就沒有足不出户就享受互聯網經濟帶來的種種便利,沒有他們就沒有經濟的快速發展。
生活的方方面面都離不開這羣和我們一樣的城市建設者,再沒有人會給他們白眼。

他們在城市的生活也越來越受到重視,從就業保障到職業培訓,從精神生活到婚戀生活,一項項制度的出台,幫助新生代農民工更加自然的融入他們傾力建設的城市。
能夠融入城市,自然不需要凸顯怪異來吸引別人的關注,無聲地呼喚認同。
在黨的十九大報告裏,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促進高校畢業生等青年羣體、農民工多渠道就業創業。要破除妨礙勞動力、人才社會性流動的體制機制弊端,使人人都有通過辛勤勞動實現自身發展的機會。
分割線
當青春得不到理解,當羣體得不到重視,他們就會以獨特的方式抱團取暖。而今,環境暖了,抱團也變得不再必要。
一部“殺馬特”消亡史,伴隨着理解與包容。
歲月的殺豬刀帶給我們的不只懷舊,更有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共同嚮往,它讓我們有機會反思曾經對年輕一代的苛刻與斥責,更讓我們有機會見證我們與一個羣體的共同成長與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