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路軍老兵張和榮訪談實錄_風聞
柴大官人-一个简单的人,爱读书、爱写作、爱吃花生。2018-02-03 12:50

張和榮訪談實錄
張和榮
19430701-19460101 晉冀豫軍區八軍分區八團衞生員。
19460101-19490201 劉鄧野戰二院看護長。
19490201-19500401 皖北軍區醫幹校學員。
19500401-19520101 阜陽地區中心衞生院保防科科長。
19520101-19660101 阜陽地區醫院醫師。
19660101-19790201 界首縣醫院副院長、院長。
19790201-19910101 界首市計生委主任至離休。
訪談時間:2015年7月底
訪談地點:界首市門球場辦公室
錄像、攝影及後期文字整理:柴進
我的家本來不是此地人,我的家是湖北麻城人。我的原姓呢,姓程。現在姓張呢,是當初我的家我的父親早年參加革命被國民黨殺害了。國民黨當時提出“斬絕殺光,不留後患”,殺我父親的時候呢,我被山區的同村的羣眾抱走了,那時候才五、六歲。國民黨的軍隊把人殺完,父親殺了、母親殺了、祖母殺了,姐姐也殺了……全部殺完。我呢被鄰居給抱走了,同村的養父養母姓張,我的姓張就是跟着養父養母來的。養父養母一年多後也去世了,那個時候環境不好,山區裏面。他們去世後,我就沒人問啦,同村裏面,山溝裏就那五六户人家,鄰居也同情我,給我吃,給我找衣服穿,可是留我養我,小山溝裏有些困難。這個時候呢,我小,就開始要飯,流浪,也沒有目的,到後來,流浪到山東的蒲縣、冠縣、範縣這一帶,河北交界、山西交界之處。這個呢,羣眾也不賴,給我吃給我穿給我找衣服,但是他想留我養我都有困難,那個時候也是食不飽腹衣不遮體。白天呢,老百姓就給我一點吃的;晚上呢那個時候地主在喂牲口,(在)草料裏面露個頭(睡覺)。
那個時候呢八路也是經常到這個村裏住,走了又來了,(這裏是)根據地吧。後來老百姓羣眾就介紹,養我的那個人認識衞生隊長,搞衞生嘞。衞生隊長他都有通訊員吶,配備的有騾子有馬,我一介紹呢,(他説)這個人太小,那時候我才十一二歲。後來他們經常住那個(地方的人)講啊:哎呀,帶着吧,帶着他當個小衞生員,他當個小警衞員,通訊員。這個隊長也不賴,人是山西的,(説)哎帶着吧。帶着呢,那天天是行軍打仗,一打仗呢,這個隊長就安排他的通訊員帶着我,別跑掉了,按理説通訊員是跟着他走啦。結果帶着我,我也跟着他跑,過了一段時候。團裏面當時傷亡大,我們這個衞生隊連隊的衞生員經常換,上網大,團裏他就經常培訓,不然的話就沒有辦法啦。我就跟着隊長經常去培訓,看看學學,時間長了,當初還是很聰明的,參加考試,一考試也不賴,就這樣混了幾年,隊長叫我上連裏當衞生員去吧。(他)特地跟連隊的指導員交代,這個小孩是個孤兒,年齡小,你照顧一點。到連隊當衞生員,當時傷亡大到什麼程度呢,哪個地方有傷兵,哪個地方就危險,有了傷員你得去救護啊,去的時候呢,指導員就安排機槍班掩護我,你去那裏搶救傷員,他就用火力掩護我。
在抗日戰爭裏這一段呢,在晉冀豫軍區,河南山西河北。我是43年參加的工作,打仗打到……苦到啥程度呢,敵強我弱,化整為零,到最困難的時候,一個班一個點,打游擊。小日本當時那個策略也是壞嘞很,對人民對我解放區對八路軍是實行絕殺,別説這個莊子,要是被他佔領了,那是採取三光政策,殺光,搶光,走地時候呢燒光。這一陣子呢,(我)打游擊跟着跑。敵人燒了這個村子,我們一個班的人呢去救火救羣眾,最困難的時候就是這。有一次,我們的部隊上南來,我負傷了。小日本怎麼打得呢,炮彈打的,腰負傷了,頭上也受傷了。到了45年的時候小日本就投降了,抗日戰爭結束,進入瞭解放戰爭。那個時候,我們的部隊就可以進入陣地作戰啦。那個時候叫游擊戰,這個時候叫陣地戰,就可以整團整師地跟敵人交鋒啦,蔣介石的部隊,汪精衞的部隊,漢奸,再加上當地的土豪劣紳,都對我們(攻擊),抗戰我們部隊,陣地戰一打呢,有名望的,我當初駐軍是在河南省,靠這個邊上,解放阜陽,解放潁上,解放淮南這些仗。後來就進入了打這個淮海戰役,跟國民黨大軍團交鋒,他們百十萬人,我們也有八九十萬人,好一點呢,我們有農村,有擔架隊,有支前隊。淮海這一仗有名在哪裏呢,國民黨跟我們進行交戰,我們這一仗要是打敗了,全國解放最少要推遲8年到10年。打勝了,淮海戰役一結束,我們就進軍渡江。國民黨他的首府在南京,那就渡江解放南京,渡江以後勝利啦,我們就進軍西南啦,大別山,四川,我在渡江以後,進入大別山的時候負傷了。負傷後部隊把我留下來了。
我留下來,當時叫鄂豫皖軍區醫院給我治療,(我的傷)好了以後就留在河南省了,沈丘、界首、亳州、阜陽這一帶,全國解放後,部隊就劃歸省了。像我們當時駐軍就在河南省,貼近安徽省,當時的安徽呢分兩個地方,一個皖北,一個皖南,他有兩個軍區,後來和到一起叫安徽省軍區。到了50年,發大水,阜陽這一帶,鳳台當時還屬於阜陽,部隊就派我們這個團來阜陽,鳳台救災,一方面照顧羣眾,一方面排水,一方面維持現狀,工作一段(時間)以後,(救災)結束,部隊要帶我們回去,(後來)部隊回去了,把我們留下了,我是搞醫的。阜陽地區他沒有醫院,叫我們給他搞一個衞生機關,沒有人,叫我去,幫衞生局建成了阜陽醫院,也有醫生,也有護士,可以抽我們回去了。當時的地委書記王光宇到省裏去講,把這一批衞生人員留下來,(我)就在阜陽工作了,一兩年以後,阜陽醫院也幹得蠻好了,這個時候呢,界首有水災,我們來界首救災,這邊也沒有衞生局,也沒有醫院,工作一段時間以後,又不叫我走了。界首的老醫院在現在的西城那邊。抗美援朝的時候,部隊要叫我回去,(界首)這裏又是跟地委講,又是跟省裏講,抗美援朝也沒去,在界首當了(醫院)院長。

工作一段到文化大革命,造反派一弄,就叫領導班子靠邊站了。我還不賴,我雖然靠邊站了,羣眾對我不賴,那話又説過來了,我對羣眾也不賴。因為部隊裏面很講究這個愛護醫生,愛護護士,你的醫院離了醫生護士就沒有戲唱了,這個重於一切,至於説後勤也重要,但是沒有第一線衞生人員護士醫護重要。文化大革命中,醫院造反派分成兩派,一個支派,一個反派,他們一鬧革命呢,這個上班的人都少了,就叫我上門診吧。因為門診上沒有人啦,管他來啥病人看看接待一下。批鬥我的時候呢,你是支派,他是反派,要不鬥,兩派都不鬥我,雖然不讓我當院長啦,讓我靠邊站啦,門診上還讓我擔任工作嘞。臨鬥我的時候,支派説我是保皇派,鬥我;反派説我是保皇派,也鬥我。不鬥的時候就説你工作你的吧,也不找你的麻煩,也不啥嘞。鬥我的時候,羣眾對我好到啥程度嘞,我寫的檢查多厚傢什,那交代也是很多的了,嗦兒吧唧嘞,念不完。念個十來張,不叫唸了。這不好那不好説你一輩子了,回去重寫!也就散會了。那邊也鬥,也是這樣,也就有接近的造反派也不賴,問他,他説説你寫的不好,念個十來張,一散會你不就沒事啦,下一次不還是那樣嗎。文化大革命結束的時候,就把我弄到衞生局去啦,不在醫院了。在衞生局工作一段,去了計生委當主任,脱離了醫院、衞生,一直工作到離休。79年離休。下來之後,就屬於老百姓啦。

2017年4月,張老去世,默哀……
作者:安徽界首 柴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