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日”羣體調查:隱藏在你身邊,盼着中國亡國滅種_風聞
蚂蚁竞走十年了-清醒清醒2018-02-26 09:53
來源:《環球時報》2月26日 07版
記者:範凌志
23日,南京警方發佈通告,對日前在南京抗日碉堡遺址前身穿仿製二戰日本軍服拍照的兩名男子,予以行政拘留15日處罰。

當晚,最初爆料這兩名男子行為的網友在微博上表示自己被“人肉”,評論中,有人驚呼“‘精日反撲了!”“精日”,是“精神日本人”的簡稱,指精神上把自己視同為日本人。它並非官方詞彙,而是互聯網上一部分人給予某個特殊羣體的稱謂,並因類似前述作秀事件而流行。
人們猶記得:去年8月,四名男子身着二戰日軍軍裝,在著名抗日遺址上海四行倉庫合影;前年南京大屠殺死難者國家公祭日前夕,兩名青年在大屠殺發生地扮日本武士拍照……令國人感到恥辱,不怕觸犯眾怒,這些“精日”分子究竟是怎樣的一撮人?
《環球時報》記者近日通過調查採訪,得以一窺這個極端羣體的概況。
QQ中竟隱匿一批“精日”羣
在百度百科中,“精日”一詞的解釋很短,僅列出字面意思。在主流媒體報道中,除了幾例事件,關於該羣體的資料少之又少。可以説,除了極少數熱點,“精日”羣體長期遊離在公眾視線之外,若隱若現。
在QQ羣查找功能裏,輸入“武運長久”“東亞共榮”等關鍵詞,能搜出數十個相關結果。除去一些“人煙稀少”的“荒羣”,有些羣介紹之翔實令人吃驚。一個名為“大日本軍事交流基地”的羣赤裸裸地註明:“熱愛日本文化,日本歷史,以及日本軍隊以及領導人都可以加入,歡迎一切親日人士的加盟!”(原文如此)然而,當記者嘗試提交入羣申請,卻被提示“該羣羣主拒絕添加任何新成員”。

通過qq羣查找功能搜出的疑似“精日”羣
該羣主的暱稱也很有“特色”:“櫻花的決絕無人能懂”。記者點擊其個人資料,發現封面有一張日本甲級戰犯寺內壽一和畑俊六在徐州的合影。在另一個名為“武運長久”的羣標籤裏,赫然有“忠誠於天皇”“大東亞共榮”之類的字句。同樣,記者發出的入羣申請如石沉大海。
在網絡上,人們容易把“精日”跟喜歡日本文化、科技的“哈日”羣體相混淆。“我給出的判斷標準是‘崇拜日本達到仇視中國人民,仇視中華民族,以身為中國人為恥的羣體”——這是知乎上關於“為什麼會出現精日這個羣體”的一則高票回答。這名答主還進一步作説明:一張侵華日軍用刺刀挑起中國孩童的歷史照片,一名“精日”分子百般“洗地”,一會兒説被害兒童是“乾屍”,一會兒説兩個士兵“不像是日本人”。

某“精日”分子在網上為侵華日軍“洗地”的言論
在國內絕大多數語境中,“精日”都是一個帶有貶義的稱謂,或許是這個羣體相對封閉,或許是其羣體太小,在現實生活中尋找“精日”並非易事。不過也有例外,因為有些“精日”只是熱衷於現今的日本文化,在他們心目中“精日”也許是褒義或中性的。
“我曾有個朋友,日語流利到能在東京街頭冒充日本人。有一天我們幾個人討論‘精日這個詞時,他竟然説‘精日就是精神日本人啊!那我就是。”軍服收藏愛好者鍾愛華對記者講述道:“當時我們都沉默了。雖然我知道他與那些美化日本侵華戰爭、嚮往軍國主義的人絕非同類,但感情上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曝光人揭秘三類“精日”圈
“他們開始人肉我,威脅我的家人了。”兩天前,福建的孟先生給《環球時報》記者發來微信。他的微博賬號名為“上帝之鷹_5zn”,是去年“四行倉庫日軍軍服合影事件”和本次“紫金山日軍軍服合影事件”的爆料人。對普通人而言,“精日”難以觸及,而孟先生則身處曝光“精日軍服迷”的第一線。

孟先生最初曝光此次紫金山軍服事件的微博
**“精日分為有組織和無組織,**無組織的大多是一些‘中二(日語對‘初中二年級的稱呼,網絡上常用‘中二病形容青春期的少年過於自以為是、言行特別)的小孩,他們對歷史的認識非常片面,又處於叛逆期,所以會有出格舉動。”孟先生對記者説:“但我們這兩次曝光的‘精日都是有組織的。”
為什麼如此肯定?孟先生表示,首先這些人的衣着非常“專業”。“仔細看他們的照片就知道,他們的衣着裝備比國內抗日電視劇專業得多。這種日本軍服知識是一般人所不具備的,這樣的軍服也非常昂貴,一套幾千元甚至上萬並不稀奇。”孟先生認定這些“精日”有組織的另一個理由是,選擇的拍照地目的性明確。“你自己私下愛穿日軍軍裝是一回事,但跑到抗日遺址去留影,性質就非常惡劣了”,孟先生説。
孟先生向記者提供了一份網友“經略幽燕我童貫”整理的起底資料,上面顯示,這次南京事件與去年四行倉庫事件中的參與者,都是一個圈子的人,大多互相認識,有些人關係相當密切。他們曾前往侵華日軍華北駐屯軍總司令部舊址(原段祺瑞執政府所在地)、侵華日軍華東地區海軍特別陸戰隊司令部舊址(對面即為日軍海軍醫院舊址和日本海軍軍官俱樂部“慰安所”)、上海日租界“小東京”舊址等地,多次做出扮演侵華日軍的行為。

2017年8月發生的“精日”軍服迷在上海四行倉庫門前合影事件

2017年8月“精日”軍服迷在上海四行倉庫門前合影事件後,參與者在網上“分享感受”
記者注意到,此次南京紫金山事件中的“精日”唐某曾在2015年成都CD展(成都地區較有影響力的大型動漫展會)穿日軍軍服出現過,他和同伴在現場的展板上塗鴉,口呼“大東亞共榮”等軍國主義口號,造成極壞影響。成都CD展險些因此被取締。

2015年成都漫展上,幾名“精日”軍服迷身着舊日軍軍服入場,右起第一人疑似為唐某

2015年成都漫展上,幾名“精日”軍服迷身着舊日軍軍服入場
“玩其他國家軍服的愛好者只是單純對軍服的鑑賞,但這一撮‘精日軍服圈的人其實是以扮演侵華日軍的角色來尋求快感,他們從心底認同日軍侵華。”接受記者採訪時,研究“精日”羣體多年的網友“經略幽燕我童貫”説:“除了‘軍服圈,我們還把這些‘精日分子分為‘鍵政圈(經常在網上發表政治觀點)、‘惡俗圈等。以‘鍵政圈為例,他們在網絡上‘帶節奏(影響輿論)不會超過三個話題:首先是‘日本實力很強,無外乎誇讚日本經濟發達、日本人素質高,談到自己國家動輒以‘貴國‘你國相稱;第二個是‘日本軍事很強;最後一種論調是‘日本的人種優越。”
記者向他提到曾想打入疑似“精日”羣而無下文,“經略幽燕我童貫”表示這很正常,因為這個圈子成員雖然遍佈全國,但相對封閉,平時圈裏人會主動去各大動漫展物色和發展成員,“圈外的人要進這個圈子,得有熟人帶。另外,他們是有‘切口(暗號)的,如果答得不對,肯定不行。”
誰在網上倒騰日軍軍服
根據微博賬號名為“上帝之鷹_5zn”的孟先生提供的起底資料,他曝光的這幾名“精日”軍服迷從網絡上的所謂“商家”等處,添置、購買了大量偽裝成所謂“北洋軍服”、帶有日本軍國主義符號的服裝道具。按照資深軍服收藏者鍾愛華的話,這些人對軍服的考據確實下了很多功夫,“比國內絕大多數影視劇強百倍,僅從服裝角度來看,如果把他們拍攝的照片做舊,冒充歷史照片問題不大”。

“精日”圈內人士淘寶店裏帶日本軍國主義符號的服裝、道具

“精日”圈內人士淘寶店裏的舊日本軍服
記者在淘寶網上輸入“日軍軍服”,搜索結果基本全是幾十到上百元的廉價戲裝,沒有孟先生所説的那種昂貴服裝。“這些都是賣給影視公司的”,鍾愛華説,“不妨換個關鍵詞,比如‘北洋軍服‘將校服。”果然,在買賣二手商品的“閒魚”App上,記者搜到有賣家賣二戰日軍的原品軍服,一套軍帽、大衣、上衣、馬褲、馬靴標價2.6萬元。有意思的是,從商品名到介紹,竟沒出現“日軍”“日本”等詞。
“其實,‘精日圈最高檔次的服裝都來自日本,也就是他們所稱的‘原品。”“經略幽燕我童貫”説,所謂“原品”其實也多為高仿,因為真正的原品在那些經常在靖國神社搞表演的右翼勢力手裏,國內“精日”搞到的最多是“復刻版”。當然,能在日本製作這些衣服的人,還能是誰呢?
“經略幽燕我童貫”告訴記者,國內生產的軍服面料和顏色跟原品很接近,但細節需要圈裏有點藝術天分的人來處理,“比如這次被抓的唐某,他的畫畫功底很好,上次四行倉庫事件中沒有露面的劉某也一樣,他在某大學讀藝術,畫工很不錯,同時具備一些服裝剪裁設計的知識,他們設計好後就到一些地方去下單,然後做一些加工,偽裝成其他軍服如‘北洋軍服銷往各地”。
根據孟先生提供的線索,記者在一個名為“軸心國畫室吧”的貼吧裏,發現了疑似唐某的ID“隆美爾的兔子”。記者注意到,該賬號在貼吧上傳了一些萌化二戰侵華日軍的作品,比如日軍被畫成持槍的日系少女,看上去可愛又無辜。在另一幅作品中,一名日本海軍士官的形象同樣非常正面。

疑似唐某所作的萌化侵華日軍的動漫形象

疑似唐某畫的日本海軍士官肖像
據“經略幽燕我童貫”估計,“精日軍服圈”不會超過千人。“我的估計是有依據的。我們曾關注過他們的一個據點,是個貼吧,這個吧有2700關注者,除去一些打醬油的,成員不超過千人應該是可信的。”
這個邊緣羣體不容放任
“‘精日並不是國家認證的概念,它是對一種現象並不精準的概括或總結。”復旦大學網絡空間治理研究中心主任沈逸對《環球時報》記者説,獵奇心理、尋求刺激又缺乏正確的三觀讓這些“精日”分子走入誤區,他們大致可分為三類:第一類是外圍的好奇者,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只是基於從眾心理,單純覺得酷炫、好玩;再往裏一層是情緒發泄者,想要流量、名聲,至於是好名聲還是罵名並不在意,這跟網絡空間價值觀缺失及教育缺失有關。當然,也不能排除少數人產生扭曲的國家認同,自我認知錯亂。
在接受記者採訪時,北京大學教授張頤武提醒説,要把極少數“精日”和廣大喜歡日本文化的羣體區分開。“有些‘精日追求標新立異,但政治意識欠缺,渾渾噩噩,不知道尺度在哪兒。於是就把日本文化中一些比較有吸引力的東西投射到整個族羣中,對其產生認同感,最後做出觸及民族底線的行為。”
在此次輿論風波中,一些正常的軍服愛好者也被殃及。對此,鍾愛華有些無奈:“很多男孩子從小就有個參軍夢,對軍裝感興趣。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由於支付能力有限,我們只能收藏一些國內的軍裝。後來,對外軍軍服感興趣的人漸漸多起來。”“軍品愛好者們應主動站出來和那些垃圾劃清界限”,鍾愛華説,“錯誤的不是收藏軍服本身,甚至收藏日軍軍服也不一定是錯誤的,真正錯誤的是少數人的思想、目的以及表現出的行為。對這些人,軍品收藏愛好者們也在努力與他們切割。”
對於“精日”羣體從日本動漫和遊戲愛好者中發展成員,沈逸認為,網絡空間治理和青少年教育切忌在無動於衷和“一棒子打死”之間搖擺。“這類事件的存在不是一天兩天,我們現在看到他們浮出水面,説明他們已經形成一定規模。同樣,也要反思我們的抗日故事為什麼不能做得跟日本漫畫一樣有吸引力。(著名軍事題材漫畫)《那年那兔那些事兒》的成功,説明一部好作品確實能在一定程度上扭轉輿論態勢。”
“總的來説,精日是極其邊緣的羣體,很長時間都是在自娛自樂,只不過‘軍服事件讓他們浮出水面了。”張頤武表示,“用這種方式觸碰中國人的傷痛極其不當,也不能放任其在公眾平台上流行,否則會形成壞的示範,這是很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