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TPP版本敲定,沒有美國的TPP“挺過來了”?_風聞
盘古智库-打造中国最具影响力的新型智库2018-02-27 15:29
【文/羅震 盤古智庫研究員】
2月21日,在美國宣佈退出“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PP)一年之際,TPP剩餘11國公佈了“跨太平洋夥伴全面進展協定”(CPTPP)的最終版本。新協議預計於3月8日在智利正式簽署,並最快在2018年底生效。

美國全球領導地位下降,“逆全球化”負面作用突顯
2017年1月23日的第一道總統令,特朗普放棄的並不僅僅是TPP的領導權。特朗普只掃門前雪的貿易保護主義政策,在威脅全球貿易自由發展的同時,到頭來也讓美國嚐到了苦果。
第一,美國“自我打臉”,威望下跌
公佈的CPTPP最終版本在打美國臉的同時,美國又自我打臉,造成國際威望大跌。美國本是TPP的領導者和最主要推動力量,但在2017年初前後,特朗普卻稱之為美國“潛在的災難”,並作為“糟糕的協定”予以拋棄。至今來看,受到美國退羣打擊的TPP結果並不糟糕,不僅仍是繼歐盟、北美自貿區後的世界第三大自貿協議,還有望擴員並建立跨區域貿易關係。
退出TPP是特朗普競選時期的核心主張之一,並在就任後的第一天即宣佈“永久退出TPP”,在強調亞太經貿合作的亞太經合組織峴港峯會上,特朗普仍在鼓吹“美國優先”和雙邊貿易協定,抵制TPP談判。但在2018年1月達沃斯舉行的世界經濟論壇年會上,特朗普卻突然轉向,準備與TPP成員國開展多邊貿易談判。大國重信,特朗普的朝三暮四在個人是不靠譜,在國家是缺少肩挑責任的擔當。
第二,遊離於圈子外,難以迴歸
TPP圈子外的地位並不符合美國利益。美國的退縮使奧巴馬政府苦心經營的“亞太再平衡”戰略毀於一旦;從經濟收益上説,美國的退羣使TPP所有成員的收益都受損,美國損失更是最為嚴重,從TPP12的獲利1310億美元變為TPP11的虧損20億美元。
面對不利條件,特朗普和共和黨內部都有迴歸的聲音。據“中時電子報”報道,2月21日,美國25位共和黨參議員敦促特朗普重新加入TPP,以增加出口和就業,削弱中國影響力。
但美國的迴歸之路絕不平坦。即使特朗普真心想回歸,遑論日本是否願意交出領導權,美國不是接受現有協議,而是尋求重新談判的政策也會受到其他國家的反對。正如新西蘭貿易部長帕克2月21日表示,即使華盛頓有意參與CPTPP,擱置條款的問題也會使美國在未來幾年“非常不可能”迴歸。一個低標準而非美國倡導的高標準協議更符合TPP11國的利益,22處條款的被凍結在某種程度上也是被“束之高閣”。
第三,貿易規則制定權的旁落
和第二點相承接,美國全球領導地位受損的另一點表現是全球貿易規則制定權的旁落。新世紀以來,作為美國傑作的WTO越來越面臨着貿易規則落後、效率低下、權力分散的問題,TPP本是為解決這些問題而生。但在2017年,以特朗普為代表的貿易保護主義在美國大行其道,美國大力推行“人人為我”,而忽視了承擔國際責任、提供國際公共物品的“我為人人”。“做老大是要有犧牲的”,在一個強調被領導權的時代,一個不願意付出的領導,又怎麼能獲得其他成員的認同?

日本極力推動CPTPP,意圖謀求的不僅僅是經濟利益
2017年前後,在特朗普叫囂着退出TPP、反對重回TPP談判之時,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反覆表達對美國退出的沮喪和盼望美國迴歸的“殷切”之情。而在2018年1月達沃斯論壇上特朗普表達出重返TPP的意願之後,日本相關貿易人士卻表示“難以揣測特朗普政府的真實意圖”,安倍更是認為特朗普提出的TPP12國重新談判“極為困難”。顯然,回顧近一兩年來的安倍政府政策,日本在拉美國重返TPP問題上態度似乎是表面積極、實際消極,其目的是無非是要“借屍還魂”,借被美國拋棄的TPP獲得多方面的經濟利益和政治好處。
其一,意圖提升在TPP成員間的經濟地位。以現價美元計算,美國2016年GDP為18.62萬億美元,佔TPP12國總量的65%,是當之無愧的領導者。美國的退出給TPP帶來沉重打擊,使TPP成員的GDP總量僅剩下約1/3。但從集團內部來考察,隨着美國的退羣,GDP排名第二的日本如今在各成員國一躍成為“龍頭老大”,佔TPP成員GDP總量比重由17%躍升到49%。經濟佔有量決定經濟地位,這一點不言而喻。
其二,意圖在三種亞太經貿合作方案中佔據優勢,藉機提升發言權。在2017年亞太經貿合作中,存在着世界經濟“三巨頭”(美國、中國、日本)和三種方案(雙邊貿易、RCEP、TPP11)競相角逐的局面。相比於美國方案的應者寥寥和中國方案的進展緩慢,日本等國在保留約95%TPP原有協議的基礎上,最先落實了亞太經貿合作方案。正如布魯斯金學會高級研究員、東亞政策研究中心主任瑪利亞·索利斯(Mireya Solís)所分析的那樣,日本的如意算盤在於,“只要能夠成功達成TPP國家間談判,並保持貿易協定的完整性,日本的領導權將會大大增加。”
其三,還要謀求在達成CPTPP的基礎上實現擴員,進一步擴展國際影響力。在日本的推動下,美國退出後的TPP11不僅“挺過來了”,下一步似乎還有擴員的可能性。不僅亞太地區的印度尼西亞、韓國、菲律賓、台灣和泰國五個經濟體,以及遠在歐亞大陸另一端的英國表達過加入TPP的意願,而且特朗普也不惜自我打臉,在2018年達沃斯會議上表示“美國準備好與TPP參加國進行多邊貿易談判”,反映出重返TPP的想法。若日本挾TPP自重,拉TPP11國一起與美國等經濟體談判,日本的國際影響力將進一步提升。

中國將面臨更多壓力,盤活經貿合作潛力勢在必行
以2017年11月越南峴港召開的亞太經合組織首腦峯會為標誌,亞洲貿易形成新的地緣政治格局。日本借CPTPP達成迅速晉身為亞太經貿合作新三角(美中日)的一角,新的國際貿易環境給中國帶來新的挑戰。
第一,CPTPP達成降低了RCEP的吸引力
同作為亞太經貿合作方案,CPTPP的迅速達成和有望擴員給中國力推的RCEP(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帶來競爭壓力。在談判進度方面,RCEP談判與TPP同步進行,TPP11國在2017年11月達成CPTPP,4個月後就將正式簽署。相比之下,RCEP談判仍止步於降低關税的問題,在RCEP的15項條款中,只完成了四分之一。
在協議吸引力方面,一個“低配”的CPTPP比高標準的TPP更具競爭性。TPP在奧巴馬政府時期不能迅速達成的一個重要原因是不夠“接地氣”,國際貿易高標準更利於美國,而不符合越南、馬來西亞等國的利益。CPTPP的一大變化是通過凍結部分條款,降低協定標準。正如悉尼大學法學教授金伯利·韋瑟羅爾(Kimberlee Weatherall)表示,“TPP11的一個巨大變化是對爭議條款的凍結,尤其是在藥物保護方面。”
作為“縮小版”的TPP,公佈的CPTPP最新版本在30項條款中,凍結了10項條款中的22處條款。被凍結的條款主要集中在知識產權(chapter18)、政府採購(chapter15)、投資(chapter9)三部分中。在22處被凍結的條款中,11處同知識產權有關,美國倡導的將知識產權保護延長至70年、對新藥的數據和市場保護、權利管理信息(RMI)等條款遭到凍結。協定標準的降低更符合亞太經濟體的貿易環境,提升了協定吸引力。TPP11與RCEP有日本、新加坡、文萊、馬來西亞、越南、澳大利亞、新西蘭七個重疊的成員,RCEP的成員不僅沒有增加,反而RCEP中的印度尼西亞、韓國、菲律賓和泰國四國有望加入TPP,從而使TPP16和RCEP共有11個相同的成員。
在經濟收益方面,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報告指出,到2030年,RCEP將創造2860億美元的全球收入,即使TPP16的GDP總量僅是RCEP的一半,TPP16仍將創造4490億美元、約2倍於RCEP的收入。此外,滙豐(HSBC)高級貿易經濟學家道格拉斯·利波爾(Douglas lippoldt)表示,到2030年,TPP11協約國間貿易將增長6%,併產生1570億美元的收入,由於貿易轉移效益,中國等非締約國將面臨100億美元的貿易損失。
第二,CPTPP在貿易規則上的先行加大了中國的趕超壓力
面對規模較小但高標準的CPTPP,中國倡導的RCEP雖然GDP總量、市場規模更大,但仍面臨着貿易規則的壓力。在碎片化的全球治理未來,與中國崛起和中國的貿易大國地位相伴隨的是印度、南非、巴西等多個地區中心的崛起和區域貿易協議的林立。歐洲、北美、東亞、南亞、南美等一個個全球貿易“碎片”,雖然有大有小,但互通有無仍少不了串聯起他們的線(即國際貿易規則)。CPTPP作為中國所在東亞乃至亞太地區的一個代表,其將有關數據流通、國企的條款首次寫進國際貿易協議,並在CPTPP最終版本中得以保留,廣受西方媒體讚揚。中國不僅需要做貿易大國,還需要做制定貿易規則的強國,而CPTPP的先行進一步加大了中國趕超的壓力。
第三,繼續加大與金磚國家和歐盟經貿合作勢在必行
CPTPP是在藉助較高國際貿易標準整合亞太地區經貿資源,但這樣的高標準顯然並非適用於所有國家。中國既不應自我關閉加入CPTPP的大門,也應盤活自有優勢,應對新的壓力。中國與其他金磚四國已共度黃金十年,共赴新的黃金十年不僅有助於加大五國間貿易,還可以以點帶面,促進東亞、南美、東歐、南亞、非洲間貿易的增長。此外,歐盟既是全球第一大自貿區,還是中國第一大貿易伙伴,也是中國“一帶一路”倡議的重要合作對象,在與高標準的歐盟擴大經貿合作的同時,如何提升中國的國際貿易規則制定能力和權力,是值得我們思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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