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台灣在世界民主中的表現，柯P説這話沒錯啊_風聞

最近，台北市長柯文哲在被媒體問及年底地方選舉時表示，離選舉至少還有半年，“好像已經沒有其他事可以做，每天都在搞選舉，不辦正事”。之後他又重申，“台灣實在花太多時間搞選舉”。而當有媒體問及台北市長選戰中柯文哲與藍綠兩黨的微妙關係時。柯文哲直白地説，“台灣就是這樣，每天找一些人造謠、説謊，再叫我評論那些人講的話，何必呢？”

雖然自己坐上市長的位置也要歸功於民選的力量，但心直口快的柯P也從未停止過對台灣選舉的吐槽。早在去年，同樣是一次關於2018年民進黨與柯文哲台北市長選舉的“禮讓”八卦風波中，柯文哲就坦言，台灣有時候（選舉週期）才一半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討論選舉，“台灣的政治都被選舉塞滿，整個當局、政黨沒辦法比較頭腦清楚、不受干擾做事。”而今年2月，綠營大佬陳菊表示對於2018年台北市長選舉，她“不會相信柯文哲”，會在民進黨內反映民意。再次被記者追問此事的柯P隨手就是一句“台灣就是選舉太多了”，還頻頻反問記者“你沒有其他問題可以問嗎？”

看來，台灣社會對選舉的過分關注、台灣媒體對選舉報導的執念，已經到了令柯市長無語的地步。

不得不説，柯P所言雖然有些誇張，但也算是“話糙理不糙”，頗能引人共鳴。他的吐槽恰恰點出了台灣政治現狀的一大迷思，即在政治過程中過於關注選舉的意義和作用。本該作為民主形式的選舉，在政治實踐中常常佔據、消耗大量社會資源，產生形式壓過實質的觀感，造成民眾對民主制度越來越失去信心，藍綠之爭更是早已令人厭倦。

由於大小選舉都牽涉利益分配，財團、利益團體對政治的影響幾乎是公開的秘密，“人民的名義”難以保證。更糟的是，選舉已成為台灣人政治生活的中心，似乎選完就無事可做，又進入下一個選舉週期，因而在選舉活動營造的表面政治熱情之下，台灣民眾日常對公共事務的關心和參與其實遠遠不足。也因此，台灣社會近年來的確掀起了不少對“選舉式民主”的反思，選舉至上的風氣受到不少批評。然而，批評容易建設難，改變並非一朝一夕的事。

台灣在世界民主指數中的表現

事實上，基於自由之家（Freedom House）和經濟學人智庫（EIU）兩家權威機構發佈的歷年世界民主指數，已可一窺“台灣民主”的基本特徵。在兩個指數上，台灣表現最佳的指標都關於選舉程序和公民的個人自由，這也的確都是曾經讓台灣人引以為豪的。

然而，台灣民主制度的不足也能從上述兩個指數上清晰看到。自由之家雖長年把台灣列為“自由”政體，但只能給予次優評分。在分項指標中，“政府運作”、“法治”正是台灣失分大户。EIU民主指數則只把台灣視為“部分民主”而非“完全民主”政體（Full Democracy）。究其原因，台灣在“政府效能”（Functioning of Government）、“政治參與”（Political Participation）和“（民主）政治文化”（Political Culture）這三項指標的得分拖了很大後腿。

值得注意的是，自由之家和EIU的評價體系各有側重，造成台灣在兩個指數中的結果差異。更強調“自由”的自由之家指數中未設置“政治文化”分項，而這恰恰是台灣在EIU指數中歷年表現最差的一項。另一方面，EIU指數更強調“政府效能”的重要性，為該指標賦予了顯著更高的比重。而台灣在此兩個方面表現均不佳，因而不被EIU視為“完全民主”。

當然，台灣人自己對這樣的結果也多半不會感到意外。政府執政效率不彰、重“民主”輕“法治”、缺乏選舉之外的日常政治參與等等對台灣現行制度的批評聲音，在媒體和民間都相當常見。正如前述指數所呈現的，即便按照西方民主的標準，台灣的民主表現也還不盡如人意。

​政府績效堪憂，民眾投票率及滿意度雙降

的確，在政府執政績效堪憂，經濟成長不孚眾望，民眾生活未見改善的情況下，台灣人對民主制度的耐心正在下降，被視為“全民運動”的選舉也熱度不如當年，和柯P一樣覺得“台灣選舉太多”的民眾不在少數。從近年台灣幾次重大選舉的投票率可見，民眾投票的熱情一屆不如一屆，三次領導人大選的投票率也不斷下滑。

而對比台灣近年來平均月薪與經濟成長率曲線可見，從2007年到2015年間，台灣民眾的工資成長率低迷，甚至長期跑輸經濟成長率。

政府的施政不力自然拖累民眾對政治人物和公務機關的信任和支持，而基於選舉產生的“總統”和“立法委員”，在台灣民眾心目中的形象常常陷入崩壞的境地。

根據TVBS民調數據，蔡英文上任僅一年一個月時，施政滿意度已驟降至21%，不滿意度高達63%。如今上任不到兩年，其各家民調顯示的滿意度也僅在兩三成徘徊，已面臨支持度大幅下降以及不滿意度攀升的窘境。“立委”方面，2017年台灣民意基金會民調顯示，台灣民眾對“立法院”的滿意度為29.5%，不滿意度則高達61.1%。而根據2015年《天下雜誌》民調和更早之前的2013年TVBS民調，台灣民眾對“立法院”的滿意度分別只有9%和6%，慘不忍睹。看來，對於黨派對立，議事效率低下的“立法院”，多數台灣民眾都不會猶豫給出差評。

民主的全球性退潮

與此同時，更有可能令台灣民主的信徒們感到悲觀的是這種制度選擇本身在全球範圍內的退潮。換句話説，過去台灣人還能以“年輕”作為民主政治表現不佳的理由，向成熟民主政體看齊。而今，那些曾被台灣人視為標杆的成熟民主國家也正在遭遇“民主危機”，各國民眾正在對民主制度失去信心，對選舉的意義抱持懷疑。

近年來，隨着西方國家經濟表現的下滑乃至治理危機的頻發，針對民主衰退、民主危機的討論成為從學術界到輿論界的熱門話題。自由之家2017年的研究顯示，過去11年內，許多國家的民主狀況從存在風險（at risk）發展到了被徹底摧毀（outright decimated），民主衰退的國家數量大大超過民主鞏固的國家。

而根據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的最新研究，在被調查的38個國家中，已有相當數量的民眾願意考慮代議制民主與直接民主之外的其他治理模式，對包括專家、強人甚至是軍政府治國抱持開放態度的比例上升。

特朗普治下的美國對自由民主體系的棄守加劇了這種全球性變局，美國過去的忠實盟友和夥伴們對民主體制的信心也紛紛受挫。現在，不僅越來越多民眾相信民主並不總是最好的治國方式，許多富裕民主國還出現了明顯的政治冷漠，尤其是對於25歲以下的一代來説，投票日漸失去吸引力。在歐洲和美國，認為民主政體是“壞”或“非常壞”的治理方式的民意整體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並有更高比例的年輕人對民主持負面態度。

此外，哈佛大學和墨爾本大學聯合研究顯示，富裕民主國的千禧世代（millennials）日漸厭惡民主政治，對於非民主政體的接受度正趨提升。有高達26%的受訪美國千禧一代認為通過民選產生領導人是“不重要的”（Unimportant），這一比例大大超過他們之前的兩個世代。

顯然，對民主體制失望和對民主選舉冷漠的並不只是台灣人。

不知這場瀰漫全球的民主衰退能否給台灣人帶來一些衝擊，反思困擾台灣社會已久的政治現狀？

公民的政治參與不應該獨重選舉，即使其早已成為台灣人習慣的“日常”，但應該鼓勵選舉朝向更低成本、更以執政能力為考慮的方向改革。而政府如何實現“善治”，在“實質”層面增進民眾的福祉，則是任何政體都繞不過的，更重要的命題了。

參考文獻：

洪鑫誠,張華.台灣民主是“真民主”嗎?——基於民主理論與經驗指標的解釋[J].理論視野,2016(08):49-54.

http://www.guancha.cn/HongXinCheng/2017_11_06_433624_2.shtml

https://www.cfr.org/expert-brief/southeast-asias-democratic-decline-america-first-era

Methodology: Freedom in the world 2016, https://freedomhouse.org/report/freedom-world-2016/methodology.

The Economist Intelligence Unit’s Democracy Index: http://www.eiu.com/topic/democracy-inde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