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遊城錄:回延安_風聞
史遇春之尘境心影录-一个乡下读书人,恋乡土,爱读书……2018-04-25 10:42
作者:史遇春
昨天,L兄陝西出差歸來,大談秦地風物,説西安,道延安。我感嘆説,98年我去過延安,至今已整整十年了。想想當年21歲,正是人生最好的時節。十年了,仍然一夢未覺啊。
昨天整理往日的文字,看到去年七八月間寫的一篇應景的文字《回延安》,正好用在這裏。
《回延安》是我第二次用同一個題目了。98年的那篇,想來已經封存在母校校報的資料室了吧。這篇,就讓它在這裏留存吧!
生命中的一些東西,在不經意間,就消失得渺無蹤影了,再去追尋時,要麼疏離地幾乎沒有印記,要麼只是存留淡淡的憂傷,那種曾經讓人慷慨激昂的過往,再去回首時,似乎很難抓住!
SKY去北京了,學校放暑假了。似乎,沒有打發時光的更好的方式——於是,只能在玩味記憶中消磨生命。
思緒是很奇怪的東西,今朝此時此地總是喜歡做當年彼時彼地的回放。生命的神奇,在於記憶,記憶的偉大,在於能夠在回放中回味。這回味,千姿百態,往往悲欣交集,所以説,有苦趣也有樂趣。
在記憶中消遣,在我,在這個時節,想到的便是暑假了。
記憶中的兩次暑假出行,都是在98年。一是去延安,一是去華山。
關於華山,似乎在此後賦過我的有生以來的第一首古體詩——七律,記憶模糊,記不清每一句了,似乎末一句是“呼盧縱酒效先民”吧。第一次登高,心情自然豪壯,所以很希望象先賢一樣,登高縱酒,興來賦詩。
言語間常出“白駒過隙”之詞,很少真正在意過時光的稍縱即逝,今天再回想,98年,已是近十年光景了,難免不生感嘆。
當年的延安之行後,也有文字存留,再去翻閲,竟是些讓人臉紅的東西。大約是因為為時為事所限,那些文字竟有些頌聖的味道。今天,復去檢閲往昔的行跡,似乎還是有淡淡的痕跡留存,所以,希望用這蒼白的文字留住記憶的腳步。
對於紅色年代的詩人,我都不大喜歡,因為詩歌中的情感幾近於病態。對於賀敬之,也是同樣。但是,他作於1959年的《桂林山水歌》,我倒不是很排斥:
“雲中的神呵,霧中的仙,
神姿仙態桂林的山!
情一樣深呵,夢一樣美,
如情似夢灕江的水!
水幾重呵,山幾重?
水繞山環桂林城——
是山城呵,是水城?
都在青山綠水中——
……”
不過,最早知道賀敬之,倒不是因為這首《桂林山水歌》,而是因為教科書中的《回延安》。
“幾回迴夢裏回延安
雙手摟定寶塔山”
就因為讀這,雖然沒有去過延安,雖然對延年沒有什麼感情,但是夢裏,還是想回一次延安。
延安是什麼?延安怎麼樣?延安……?延安……總是想着。
“白羊肚手巾紅腰帶”
“樹梢樹枝樹根根,親山親水有親人。”
“羊羔羔吃奶望着媽,小米飯養活我長大。”
“東山的糜子西山的谷”
“米酒油饃木炭火,團團圍定炕頭坐。滿窯裏圍的不透風,腦畔上還響着腳步聲。老爺爺進門氣喘得緊:‘我夢見雞毛信來——可真見親人……’親人見了親人面,雙眼的眼淚眼眶裏轉。”
“白生生的窗紙紅窗花,娃娃們爭搶來把手拉。一口口的米酒千萬句話,長江大河起浪花。”
去掉那些口號性的句子,再去讀《回延安》,又別是一番滋味。
作為秦人,雖有關中、陝南、陝北之分,但是,同樣的黃土地,給了我們同樣的生命氣息。那些有似民歌的詩句,飽含深情、飽含淳樸、飽含善良,給人的感覺,不是戴着眼鏡、搖着筆桿、弱不經風的書生在抒寫,而是“白羊肚手巾紅腰帶”的老鄉、在溝溝壑壑的黃土地上趕着羊羣、悠閒地歌唱。這些親切的話語,這些熟悉的場景,正是黃土地的廣袤蒼涼所生長出來的粗獷豪放、天真純良。
還因為這,很想“回延安”。
終於,98年的暑假,“回”了一趟延安。
火車在前行,車廂裏盡同學們的歡歌笑語。我伏在車窗前,對着外面發呆。眼前的景物在變化,關中的風物司空見慣了,沒有什麼新奇的。不知過了多久,才親見陝北的黃土。異地異風物,同鄉同山水。陝北的地貌和關中大異其趣。
陝北的土地貧瘠,以丘陵、溝壑為主。放眼望去,很少見到成片的綠,很少見到清澈的水,盡是黃土、皆為丘陵、溝壑。丘陵、溝壑所形成的突兀,對於初見的人而言,是一種視覺上衝擊。這種突兀,沒有多少點綴,於是便生無限蒼涼。
因為土質原因,肥沃的土壤很難存留,一場雨水下來,原先積累很久、比較有養分的土壤會隨着雨水流失。所以,這片土地,不生細糧,只能出產高粱、土豆之類的粗糧作物。艱苦的自然環境,並沒有壓垮生生不息於這片土地上的人們,相反,正是這種艱苦的生存條件成就了他們的熱情、純樸、善良、與豪放。
試想想,站在丘陵上,四望無人,面對着溝溝岔岔,面對着羊羣、面對這莊稼地,多少是有些淒涼的,沒關係,高歌一曲信天游,震得山響,散落在七溝八岔裏的鄉親聞聲而起,這邊歌聲未落,那邊歌聲已起,這是何等的豪壯啊。
“白羊肚手巾紅腰帶”的時代已經結束。現在,只有在特殊情況下,才會出現這種妝扮。
服飾變了,黃土地賦予他們的性情依然在!
時代的變遷,許多事物都在消失,當我們以一種尋源的目的行動時,找到的,有多少是當時的真實,也許,連歷史自己都説不清楚。
對於延安,保持了原貌的,除了窯洞,在我,似乎再也找不出其他東西了。
延安大學六排層次錯落的窯洞,據説是延安保存最好的窯洞羣落了。作為一個整體存在,最能體現窯洞風情的,非他莫屬。很是羨慕延安大學的那些有幸住在窯洞裏的老師,冬暖夏涼,這是窯洞生活的優越,那些現代化的製冷制熱設備,在這裏面,似乎派不上用場。現在,要拍延安題材的實景片,大都會選擇延安大學的六排窯洞。
印象比較深刻的還有棗園的窯洞。以前,以為窯洞都是土作的;以前,以為窯洞裏面會很小……棗園的窯洞改變了我的看法,原來還有土窯和石窯之分,比如,延安大學的就是土窯,棗園的就是石窯。由於固有的印象,總是以為窯洞裏面不會很大。棗園領導人住過的窯洞有工作間、會客室、卧室等。看看石窯,你就會驚歎人工的偉大,那麼硬的石頭、那樣的年代,生生做出一個個精美的窯洞來。
關於延安,當然還有延河。是這條河滋潤了延安人民,當然,也有人説,是這條河滋潤了中國革命。
我去的那個季節,正好下雨,延河的水有些渾濁,我怎麼也無法把看到的水和滋潤的水聯繫起來。
見過的塔很多,寶塔山上的塔並不是印象最深的。也許,這塔的象徵意義遠遠大於它的實際價值吧。倒是寶塔山上以唱民歌謀生的鄉親讓人記憶猶存。寶塔山上,滿山都是樹木,都有牌子標示,是懷念,也是紀念。
清涼山、楊家嶺等等,都模糊地面目不存了;那個讓我心儀一時的胖胖的女同學,能記得起她的名字,也想不起她的面容了……
“幾回迴夢裏回延安
雙手摟定寶塔山”
近十年了,又在夢中,“回”了一趟延安……
(全文結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