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隊長”- 肺結核的前世今生與來龍去脈（前言）_風聞

前言

在西方文獻中經常看到把肺結核稱作“the captain of all these men of death”（老敗在此譯作“死亡隊長”）。什麼意思呢？一番調查後得知，這個説法來自約翰.班楊（John Bunyan），17世紀英國一位影響深遠的基督教佈道家。在班楊的一本勸人向善的寓言性著作，《The Life and Death of Mr. Badman》（老敗在此譯作《壞人先生的生與死》）中，班楊虛構了兩個人物，“智者先生”（Mr. Wiseman）和“聆聽先生”（Mr. Attentive）。這兩位先生在書中一唱一和滴聊天，在背後講人壞話，八卦的對象叫“壞人先生”（Mr. Badman）。當談到“壞人先生”的死因時，“智者先生”列舉了當時N種致人死命的惡疾（包括水腫、消化不良、痛風、腸道出疹子，從現代醫學角度看有點亂），這些疾病在肺結核隊長（captain consumption）的帶領下把“壞人先生”送進了墳墓。言下之意，肺結核是這些惡疾中最厲害的一個！

肺結核在人類史上曾經猖獗一時，不説虛構中的“壞人先生”和現實中的布衣百姓，殺死的古今中外名人就有不少，從法國國王路易十三、天主教聖徒方濟各，到文化名人肖邦、帕格尼尼、契訶夫、哈佛牧師（對，就是用來命名哈佛大學那個），再到中國的魯迅、林徽因都因肺結核而英年早逝。十八、九世紀，歐洲人曾將肺結核與“黑死病”（鼠疫，plague）相提並論，將其稱作“白死病”（white plague，white death）。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隨着各種抗生素和抗菌藥物的繁榮出現，與其它傳染病一樣，肺結核對人類的危害逐漸被有效控制，以至於淡出了公眾視線。然而，至今時常出現的結核聚集性爆發又提醒着人們這個惡魔並沒走遠。就在幾個月前，湖南桃江發現了一起肺結核疫情，幾十個學生髮病。一時間輿論轟動，把這個貌似已然銷聲匿跡的古老傳染病帶回人們的視野。

老敗發現，周圍的人們對肺結核的態度兩極分化。一部分人懵懂麻木置若罔聞。另一部分，可能是SAS造成的心理陰影面積太大，提起“傳染病”三個字便成驚弓之鳥，嚇得要死。這兩種表現都是對肺結核缺乏瞭解所致，都不應該，所以感覺很有必要科普一下，給大家講講肺結核和其致病細菌，結核分枝桿菌（後文簡稱結核菌）是怎麼一回事。

結核菌與人類相生相伴共同進化已經到了一個如此神奇的程度：它從空氣傳播引起肺部感染，也就是肺結核，是一種傳染病。但它的傳染性其實並不太強，跟SAS相比天差地別！可別看它傳染性不強，在人羣中的感染率卻奇高，全世界人口的三分之一，也就是20多億人曾被它感染！它感染率如此之高，但絕大多數人卻終生並不發病，感染者一生中發病的機會大約只有10%。對發病者，在有效抗結核藥物發現之前有很高的病死率，但也有一半左右的患者可以自愈（雖然多數人在若干年後最終還是要死於結核復發）。二十世紀四十年代，人類終於找到了對結核菌有效的抗生素（鏈黴素）和其它抗菌藥物，但耐藥菌從藥物發現的最開始就存在，到現在已經出現了對所有已知抗菌藥物都耐藥的案例。針對結核菌的疫苗（卡介苗，BCG）很早就被研究出來，並且已經在在全世界範圍內廣泛使用了近100年，累計有幾十億人接種過，但這疫苗對抗結核的有效程度卻一直是謎一般的眾説紛紜，到最近才逐漸產生共識。同時卻發現這疫苗還可以在某些抗癌治療（膀胱癌）中發揮一定作用。作為一個在人類社會中存在了千萬年的古老傳染病，肺結核到現在的全球發病數仍高達每年1000萬例左右，每年因病死亡100多萬人！在所有傳染病中名列第二，僅次於艾滋病。

人類認識、控制結核病的歷史是細菌特性、個體差異、病理生理、技術進步、社會經濟之間相互作用，交織演進的過程，其紛繁複雜的程度在醫學史上幾無出其右者。很多當今生命科研領域的基本方法與原則都是前輩們在與結核病的鬥爭中前赴後繼、歷經坎坷才摸索出來並推廣應用，直至奉為圭臬，成為金科玉律的。其中有些經歷過程堪稱傳奇。比如，從尋找肺結核病原體的研究過程中人們總結出瞭如何鑑定一種微生物導致一種傳染病的“科赫法則”，進而使生命科學中因果關係的鑑定證明進入了邏輯時代。因為從肺結核痰液中發現了結核菌而改變了人類的行為道德標準。隨地吐痰從一種司空見慣、人畜無害的個人習慣變成了一種不良社會行為甚至違法！從對肺結核流行規律的研究中，人們認識到了“隊列研究”的重要性，為流行病學的研究開拓了新的方向。從尋找抗結核藥物失敗的教訓和成功的經驗中建立了藥物臨牀試驗的隨機對照原則。到今天，“多中心、隨機對照、雙盲實驗”已成為藥物上市前有效性臨牀試驗的標準設計方案。瞭解這些傳奇故事不僅饒有興味，其中的道理也對我們更好理解當今生命科學甚至日常生活中的各種現象不無裨益。為此，老敗下了點功夫，從Pubmed裏挖掘了幾十篇關於結核病的歷史、現狀與未來的文獻學習了一下，下面就請聽老敗跟您聊聊學習心得，瞭解一下肺結核這位“死亡隊長”的前世今生與來龍去脈。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