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跳起魔鬼的步伐,就問歐洲怕不怕_風聞
宋鲁郑-复旦大学中国研究院研究员-旅法学者,复旦大学中国研究院研究员2018-05-14 08:31
特朗普宣佈退出伊朗核協議,再次印證了中國一句話:沒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
比較不同的是,這一次美國的傳統盟國歐盟立即表示強烈反對。歐盟外交事務代表摩格里尼立即出現在攝像頭前,表示失望和感到十分憂慮。摩格里尼説:“伊核協定對地區、歐洲和世界安全具有決定意義。我們對聯合國國際原子能機構有很大信任,該機構10次證實,伊朗遵守核協定。”摩格里尼還堅稱:“歐盟堅決繼續執行與伊朗的協議。“不同尋常的是她在電視攝像頭前還直接向伊朗民眾表態:“請您不要容許任何人取笑這一協定。這是我們時代最大的成就之一。我們能夠找到共同利益。”
歐盟三大國英法德在表示反對的同時也立即宣佈繼續執行和支持這個協定。事實上早在特朗普宣佈之前,參與制定該協定的英、法、德三國在布魯塞爾就與伊朗代表會晤,並表示只要伊朗繼續遵守協定,僅出於民用目的使用濃縮鈾,那麼,即便美國退出,相關協定仍將繼續有效。
在歐洲和美國的漫長曆史中,雙方如此涇渭鮮明的對立——尤其是歐盟所有國家如此團結一致反對美國——還是極為少見。
這首先是因為,在美國宣佈這個決定前,歐洲已經盡了全力去勸説。英法德三大國領導人都紛紛前往華盛頓力陳此協議的必要性和退出的危害。法國甚至迎合美國的要求提出一個新版的伊朗核協議。但這一切均被特朗普所無視。顯然,特朗普不是無視伊朗核協議,他無視的是歐洲。二戰以後歐洲整體被美國如此對待還真的是第一次。這個信號表明,特朗普治下的美國根本不需要歐洲這個盟友,更不會顧及歐洲的利益。

其次,特朗普退出這個協定,使這個世界以及歐洲對特朗普的最後一絲幻想破滅了。在歐洲人來看,這位美國總統不遵守外交遊戲規則,不顧盟國立場而單獨行動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特朗普曾宣佈美國退出巴黎氣候保護協定,將美國大使館從特拉維夫遷至耶路撒冷。此外,他也威脅對歐盟鋼鐵和鋁徵收懲罰性關税。
可以説,特朗普不僅是一個破壞者,而且是一個沒有底線、不可阻撓的破壞者。
第三,特朗普的毀滅性效果直指西方最重要的兩個軟硬實力:一個是價值觀,一個是西方賴以維持統治這個世界的國際秩序。
特朗普參選和勝選就已經對西方的軟實力構成巨大的衝擊。西方目前最著名的政治學者福山就公開表示美國的政治制度已經失敗。但西方仍然一度認為競選和真正的執政不同,特朗普還是有可能被限制在體制內。但這一年多的事實表明,特朗普並不僅僅是嘴上説説拋棄價值觀外交,不僅僅是嘴上強調美國第一,而是真的知行合一。
正如歐盟委員會主席容克所評論的“我們正處於歐洲歷史性的一刻。歐洲要負責確保二次世界大戰後建立起的多邊秩序。這個秩序正被瓦解當中。”
全世界都明白,對於今天仍然處於經濟困境、民粹主義崛起、難民危機、恐怖襲擊、種族危機等的西方而言,如果失去價值觀和它們主導的國際秩序,它們還有什麼?
西方處於困境,而與此同時中國卻在加速崛起。中國的崛起一方面是和平的,但另一方面卻又是和西方完全不同的:政治制度不同、價值觀不同。一旦中國崛起完成,這個世界秩序雖然未必一定推倒重來,但一定是中國居於支配地位。這對於西方來説是很難接受的。要避免這一幕上演,除了寄希望於中國打錯牌,出現顛覆性錯誤外,最主要的就是西方要聯合所有的力量:盟國自不必説,甚至還要加上俄羅斯。這就如同冷戰時,西方盟國抱團應對之餘,還一定要把中國拉進羣。
但是特朗普上台以後,歐洲也成了美國敲打的目標。到現在歐美固然再也無法聯手,特朗普還四處樹敵,全面開火。尤其是令西方痛心的是,為了應對特朗普的挑戰,歐洲甚至不得不和真正的挑戰者中國聯手:維護自由貿易、捍衞巴黎氣候協定、共同支持伊朗核協議。如果站在西方的角度看今天這個世界,它們是不得不飲鴆止渴啊。

除了上述宏觀的因素,還有微觀的經濟。伊朗雖擁有鉅額石油,但長期遊離於國際市場之外,被視為全球最後一個未開發的重要市場。所以一旦制裁被部分取消,立即爆發出巨大商機。比如去年德國對伊朗的機械出口足足增長了21%,而自從2016年放鬆對伊朗的制裁之後,德國與伊朗的貿易增加了大約42%。
歐洲另一大主要銷往伊朗的產品是民用飛機。2016年12月,空客簽署了向伊朗航空公司提供100架飛機的協議,總值高達190億美元。到目前為止,它才剛剛交付了三架飛機。現在協議面臨被終止的風險。
在全球化時代和國際分工體系下,假如歐洲拒不執行美國的制裁禁令,將會面臨美國的報復和懲罰。比如,空客10%以上的飛機部件來自美國公司,如聯合技術公司、羅克韋爾柯林斯公司和通用電氣公司。這和中興芯片來自美國是一樣的。
歐洲的問題在於,如果要維持伊朗核協議,維護世界核安全,就必須和美國打一場全面的經濟戰。考慮到歐美經濟的密切性,這是不可能承受的代價。但假如歐洲聽從美國的命令,一起退出伊朗核協議,不僅歐洲的誠信也和美國一樣被毀掉,更重要的是這個世界將重新變得更加不安全。要知道,這份伊朗核協議是伊朗和聯合國五大常任理事國,再加上德國和歐盟歷經數年艱難談判,並最終被聯合國核准的協議。這麼嚴肅、重大的協議一旦被破壞,將在全球樹立一個極壞的先例。恐怕全球類似於伊朗的國家都會走向核國家之路,誠信破產的西方在道義上也失去了制止的能力。

最後要説的是,美國又一次退羣,對中國意義非凡。首先這説明特朗普是向全世界開戰,並不僅僅是針對中國。那種特朗普只是想遏制中國的判斷顯然站不住腳。如果他真的要遏制中國,需要在全球合縱聯合而不是四處樹敵。客觀而言,特朗普正在全力助中國重新偉大。試想,美國有什麼資格指責中國不遵守協定?
特朗普以前所未有的充沛精力孜孜不倦地破壞西方的國際秩序,對於中國未來重建以自己為核心的秩序實在是送上門來的禮物。説實在的,中國只不過是有改造這個秩序之心,並無推倒重來之力。可既然特朗普自己願意把它破壞掉,那麼中國自然非常樂意在重建秩序的過程中打下自己的痕跡,或者順勢能夠主導自然是再好不過。
今天面對美國的貿易戰以及其他挑戰,中國一定要有戰略定力。特朗普這一秒還在聚焦中國,下一秒眼睛看到哪裏誰也不知道。對於中國而説,不要處於和特朗普對抗的第一線,類似於戰鬥民族俄羅斯、一定要和美國鬥勇不鬥智的國家還真不少,這些足夠特朗普忙活的。(這一次伊朗就很聰明,特朗普雖然退出,但伊朗仍然和其他國家宣佈留下來)。當然,即使和美國達成什麼協議也當不了真,撕毀協議對於美國不過是分分秒秒的事。更重要的是,特朗普正在全面削弱自己和西方,中國靜觀其變埋頭髮展就是了。時間在中國一邊,切不可隨特朗普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