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琦富弼曾經參加慶曆新政,為什麼卻反對熙豐變法?_風聞
萧武-自由撰稿人-外来务工人员2018-05-28 17:02

和韓琦、范仲淹、司馬光一樣,富弼的人品和能力沒有任何問題,這是必須要肯定的,要在這個前提下再來評價富弼這個人。早年他多次辭官,但是在其他人都不敢和契丹使節打交道的時候,富弼挺身而出,他毫不推辭。就説前面一些人提到的出使遼國的例子,他受命出使遼國的時候,一個女兒夭折,後來又有一個兒子出生,他都沒有任何表示。
現在人對富弼的爭議比較多的主要就是一點,他早年和范仲淹一起主持了慶曆新政,進行改革,只是反對勢力太大,改革沒多久就失敗了,富弼和范仲淹都從執政的位置上被外放,慶曆新政也就此夭折了。而到了晚年,王安石主持變法的時候,富弼又改變了自己原來的立場,反對變法了。
在現在的人看來,這種前後不一致是有問題的,是政治態度和政治立場出了問題。但放在當時的語境下來看,其實並非全然如此。哪怕是到了王安石變法的時候,富弼和韓琦、司馬光的態度也是一樣的,支持改革,但是反對王安石變法。甚至也包括王安石變法時期反對變法最堅決的文彥博,也是這個態度。
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呢?首先從人之常情來説,任何人在年輕的時候都會比較傾向於求變,政治上比較激進,而到了晚年,就會趨向保守,更傾向於求穩,怕變化。年輕的時候就在政治上比較激進,到了晚年還是一樣激進的,這種人是比較少。而且,從歷史上看,一旦出現這種人,多數不怎麼靠譜。
再來説慶曆新政和熙豐變法的問題。韓琦、富弼和司馬光都是堅決支持慶曆新政的,但是卻都堅決反對王安石主持的熙豐變法。為什麼呢?因為在他們看來,慶曆新政是對現有政治格局的修修補補和調整,是為了適應新的形勢,而熙豐變法是外科手術的方式,也就是大拆大建,是顛覆性的。
從政治家的角度來看,尤其是到神宗時期都已經是德高望重的三朝老臣的韓琦、富弼、司馬光和文彥博這些人,他們當然承認宋朝到了仁宗時期就已經出了問題,必須要改革,但這個改革應當是以穩妥、漸進的方式進行,而不是像熙豐變法一樣對舊制度進行徹底的否定,再來推出新方案。因為後者的風險比前者大的太多了,後者如果失敗,是有可能犯顛覆性的錯誤的。
改革本身是為了求生,而不是為了求死。而且,任何改革都可能出現最好的結果,也可能出現最壞的結果。改革當然都是希望事先最好的結果,但在啓動改革的時候,也必須事先考慮清楚,如果一旦出現最壞的結果,整個國家是否能夠承擔。如果不能承擔,那麼就不如先不改革,或者是先進行局部性的、小規模的改革。
這就好比説,一個人得了重病,兩個醫生開藥,一個醫生的藥方保守,雖然不能徹底根除疾病,完全治癒,但也不至於造成太大的損傷。另一個醫生的方案比較生猛,是下猛藥,如果成功就可以徹底治癒,死而復生,但這個藥方的另一個可能是治療失敗,本來不吃藥還可以活三五個月,這個藥吃下去可能就直接死了。
慶曆新政就是前一個相對保守的方案,熙豐變法就是後一個比較激進的方案。從我們現在的角度看,當然當時的改革應該更徹底,只有徹底改革才能讓宋朝煥發新生命。但在當時的人看來,這是不一定的。
尤其是對韓琦、富弼、司馬光、文彥博這些人來説,到了神宗時期,他們都已經是元老重臣,國家無事便罷,如果真的遇到了重大危機,還是要他們這些人出來收拾局面的。所以,與其説他們是反對改革,反對變法,不如説他們是在防止改革直接走向最壞的結果。這也是神宗一邊讓王安石主持變法,一邊又讓文彥博、富弼這些人“平章軍國重事”的用意所在。
總之,改革作為政治行為,本身也是比較複雜的,改革派裏面也有壞人,反對改革的也可能是好人,不要簡單化。

《大路朝天:中國道路與中國革命》
作者:蕭武
出版:中信出版社2018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