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的統一關乎國之興衰存亡,關乎民族統一與穩定_風聞
云泊天-时评人-若赞美不自由,则批评无意义2018-06-03 09:23
寫在前面,寫此文是看到現在的社會上一些極不正常的事情正在發生。合法卻禍害無窮,沉默以對還是振臂高呼,我選擇後者。也許我並不能改變什麼,但我能在事情來了之後心裏坦然而安心。因為我努力了!
中國歷史上可能最富有爭議的人物就是秦始皇了。
司馬遷説:“秦王懷貪鄙之心,行自奮之智,不信功臣,不親士民,廢王道,立私權,禁文書而酷刑法,先詐力而後仁義,以暴虐為天下始。”用語不可謂不嚴厲了,再加上歷代都視《史記》為圭臬,司馬遷的評價深入人心。
窮兵黷武、焚書坑儒、橫徵暴斂、嚴刑酷法、窮奢極欲……這些負面詞彙都能與秦始皇掛上鈎。曾幾何時,秦始皇就是暴政的一個代表。然而隨着時間的流逝,秦始皇的罪孽卻在逐漸消弭,對中華民族的功勞愈加顯現。特別是在當下的中國,秦始皇就如同一面鏡子,照出了當下社會現狀的諸多缺失。
書同文,車同軌,器同衡,置郡縣而中央集權,歷代帝王一邊罵着秦始王,一邊又在悄悄的踐行着他的路線……

今天如果誇張一點的説,沒有秦始皇,就沒有今天大一統的中華民族,這話應當是不過份的。
在中華民族大一統的進程中,促進的因素很多,除了以上所説的幾點之外,似乎有一個因素一直以來並沒有得到人們的重視:語言及文字。中國一直有一句話,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然而在我們這個國家的分分合合之中,語言及文字的統一到底起了多大的作用?
自秦始皇統一文字以來,天下讀書人提筆所寫均相同。但因為歷史上交通的不便利。造就了一種中國特色,就是十里不同音。以我所在的地方來説,同一條街,上半截街上説的話下半截街上的人們就難以聽懂。地域方言,可謂五花八門,給人們的交流交往帶來了諸多的麻煩。
官話就應運而生。中國曆代官方語言有雅言、正音、官話、國語等不同的稱呼,也是不同時期"普通話"的定義。歷史上不同時期的官話有一定繼承性,同時因政權的變遷、定都的不同、人口的遷移等因素,也在不斷變化。但官話的產生,推廣,流行,無疑極大的增強了人們交往的便利。
可以想見,如果沒有一種通用的語言,古代朝堂之上,大臣又如何向皇帝彙報工作呢?據一些文獻資料發現,從夏朝至清朝中後期,洛陽讀書音(洛陽雅音)一直為官方交流的標準音。在隋朝建立科舉考試製度後,以作官為終極目標的儒家學子,把官話傳播到了四海八荒。要作官就必須會講官話,這背後的利益也促使全國讀書人學習官話傳播正音。
今天我們大中華民族之所以有如此大的地域,僅僅是歷史王朝的開疆拓土之功勞嗎?語言,到底在民族的融合與國家的統一中起了何種作用,是值得人們深思的。

在北歐的歷史上曾有一個統一王國:卡瑪爾聯盟。這個聯盟不可謂不大,由丹麥、瑞典(包括南芬蘭)和挪威組成,面積達124萬平方公里。這個聯盟最終沒有成為一個國家,原因當然是多方面的,但語言無疑是一個重要的因素。在卡爾瑪聯盟中,挪威語,瑞典語,芬蘭語各自獨立,聯盟解體後分裂成三個國家,各國的疆域最終卻是基本按照語言區劃形成。
試想一下,如果這個存在時間近二百年之久的聯盟最終融合成一種語言,那今天的世界上會不會要少幾個國家而多出一個大國呢?
歷史也許就此改寫了。
語言可以讓一個大國消亡,也可以平空造出一個民族與國家。語言造就一個民族與國家最為明顯的例子就是以色列了。
作為以色列人現在使用的希伯來語,在公元2世紀後,就從流亡異鄉的猶太人的日常生活中消逝,但卻在近兩千年後的20世紀上半葉復興,成就了一部語言復興與民族重生的雙重神話。
在這長達近二千年之久的歷史中,猶太人的希伯來語已經只是單純的宗教儀式用語了。就如同我們現如今,還有誰知道周禮是怎麼回事嗎?知道的是沒有幾個人了,但失傳了嗎?沒有,在宗教儀式上,在民俗文化活動中,還是能看到周禮的影子。希伯來語也就是在這種特殊的情境下得以部分傳承下來,傳下來的只是文字與宗教用語了。用希伯來語閲讀聖經,吟誦讚美詩,成了一代代猶太人延續下來的傳統。猶太人那種不可同化的宗教特質,也成了這種古老的語言得以復活的基礎。
希伯來語已經死亡,但希伯來語並未徹底死去,是一個長期存在的歷史現實。猶太人長期生活在他國異地,逐漸形成了一種以希伯來語、德語、法語、斯拉夫語為基礎的意第緒語。用於猶太人日常生活的交流之用。
這種語言更多的是讓猶太人融合到歐洲人羣中去的。如果沒有後來的希伯來語的復活,在今天可能就不會有猶太這個民族了,更不會有現如今的以色列國了。
那希伯來語又是如何復活的呢?

歐洲都是一神教,作為異教徒的猶太人,無疑是受到排斥與打壓的。大部分人都生活在與時代隔離的“隔都”裏,成了愚昧與落後的象徵,受盡了苦難自不待言。如何解脱這種囚徒困境,融入時代文明,成了18-19世紀猶太精英們奮鬥的目標。18世紀中後期 ,歐洲的猶太知識分子馬斯基裏姆 (Maskilim ) 由於受到歐洲啓蒙運動的影響,響應德國思想家摩西 ·門德爾松 (Moses Mendelssohn ,1729-1786) 及其門生的倡導,首先在德國發起了猶太啓蒙運動。率先復興的是希伯來的書面語言,強調啓蒙須在教化之下進行。那麼選擇哪種語言來進行啓蒙就成了頭等大事。
意第緒語雖然是當時的猶太人日常用語,但這種語言在猶太啓蒙運動領袖看來就是一種德國方言,一點也不高大上,更談不上神聖。而希伯來語則是能夠體現古代猶太民族輝煌的語言,富有德國哲學家赫爾德所説的 “神性”,是神聖的語言,能夠與古代先祖所居住的土地建立起一種關聯,也是猶太人唯一可以支配的語言。

但這種語言畢竟太老了,詞彙量太少了,達情表意嚴重不足。隨着啓蒙運動由德國向加利西亞和俄國的東進,俄國作家門德勒 ·莫凱爾 ·塞弗裏姆對啓蒙時期以來的希伯來語加以改良,他把聖經希伯來語和密西拿希伯來語結合起來,並借用了阿拉米語、祈禱書、中世紀希伯來語文學和民間文學的表達方式,以及意第緒語文學的口語特徵,創立了一種鮮活的希伯來語文體。
門德勒本人對復活希伯來語毫無興趣,甚至還在作品中諷刺那些一些要講希伯來語的人。門德列純粹為了文學創作,但卻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希伯來語書面語在啓蒙運動的推廣下就此全面復活。
隨着希伯來書面語言的推廣,猶太后裔慢慢地成了一個民族,**而在書面語言復活之前,猶太后裔並不認為他們是一個民族。**直到摩西·赫斯在《羅馬與耶路撒冷—最後的民族問題》一文中主張:【猶太人應當為爭取民族的獨立而鬥爭,認為猶太人“不是一個宗教團體 ,而是一個獨立的民族 ,一個特別的種族”,提出返回故土,即巴勒斯坦的猶太國的主張】。
語言的復活隨之而來的就是民族的誕生,希伯來語文字的復活再加上摩西·赫斯的影響,猶太復國主義也就此產生。
光有文字沒有口語,還不能説是一門嚴格的獨立語言。19世紀的猶太復國主義崛起,希伯來語的口語復活與推亠就一直與猶太復國主義運動相生相隨。
希伯來語口語化的過程是在猶太民族主義與猶太復國主義的語境之下 由俄裔猶太人本-耶胡達及其追隨者倡導、實現的。在相當一段時間內,本-耶胡達被視為單槍匹馬復興希伯來語口語的天才,其作用有些被誇大。不過,本-耶胡達在創造這一奇蹟的過程中發揮了無法取代的關鍵作用 。並非本-耶胡達首次提出把希伯來語重新用作猶太人口頭交流的語言,也不是他初次提出通過教育普及希伯來語,但是,是他首次提出在“以色列地”,即巴勒斯坦發展希伯來語口語的建議,並身體力行,把夢想化作現實。
本一耶胡達意識到現代民族思想裏融進了新的內容與形式 ,也就是説一個民族要得以生存與延續,就需要保持特有的民族精神 ,保持特有的民族語言和性格。語言是把一個民族凝聚在一起的重要手段。因此,猶太人不僅要擁有土地,而且要有一門民族語言。顯然,這片土地便是巴勒斯坦 ,這門語言便是希伯來語。
就此,猶太復國主義運動創立了希伯來文字的期刊《黎明》,並出版了大量的希伯來文字的書籍,寫作了大量的希伯來文字的文章。希伯來語成了猶太復國運動思想產生的温牀與擴散的源頭。
隨着數次阿利亞運動,移民到巴勒斯坦的猶太人大幅增長,大批的希伯來語學校在巴勒斯坦建立起來。猶太復國主義運動就此得到了根本性的局面改觀,新來的移民以一種神聖而自覺的態度到學校去學習希伯來語,僅僅幾十年,希伯來語就成了當時殖民統治者英國在巴勒斯坦的官方用語。
而在這一過程中,希伯來語學校作用巨大,它讓無數猶太人從零開始,掌握並能熟練使用希伯來語。

後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以色列國就此建立,巴勒斯坦死人不斷,戰火不斷,恐怖襲擊不斷。
今天,試問一句,如果猶太人不復活希伯來語,猶太后裔會成為一個民族嗎?
今天,試問一句,如果猶太人用的還是意第緒語,他們會遷到巴勒斯坦去嗎?
今天,試問一句,如果希伯來語沒有復活,會有今天的以色列嗎?
語言與文字決定一個國家的存在,分裂與死亡,這話並不是空口胡説。除了以上列舉的卡爾瑪聯盟與猶太人的以色列以外,這樣的例子在世界上並不鮮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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