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些國家,毒販代表了文明_風聞
马前卒-马前卒工作室官方账号-万丈高楼平地起,NB社区在这里2018-06-06 09:44
具體而言,在拉美和其他一些落後國家,毒品不僅僅是麻醉品,更是一種準專營税收工具。對於那些社會管理水平差的地區,毒品可能是成本最低的“税收”。販毒集團拿出一部分利潤做公共服務,可能比禁毒的政府向正常經濟收税更“不擾民”。
舉幾個例子:
試論尼古拉二世時期的反酗酒運動
https://max.book118.com/html/2015/1129/30411236.shtm
注意我劃出來的數字。首先是酒税壓倒向國民收入徵的税,其次收100元的酒税,成本只需要一塊錢,是非常優質的税種。
中國徵税成本
李煒光的研究表明,1999年我國的徵税成本約佔税收總額的3.12%,而目前這一比例已經達到5%~6%。另有一組較舊的統計數據顯示,中國税收的平均徵管成本約為4%。
取其中最低數字,100元税收,税收系統自身也要製造3元的成本,顯然沙俄對烈性酒的徵税成本極低,對前現代國家來説,幾乎不可能找到更好的財源——其他絕大多數税收都要和各級封建主/胥吏分享,往往到最後是財源變成負擔。所以沙俄維持統治離不開烈性酒。考慮到那個年代毒品的危害性/上癮性和長期飲用烈性酒差不多,可以説沙俄“理性”地選擇了當一個毒品財政國家。甚至蘇聯在工業化之前也繼承了這份遺產。
“伏特加”在俄羅斯
……1923年間,列昂·托洛茨基(Leontrotsky)宣佈,蘇聯共產黨禁除伏特加酒乃是"作為工人階級生活新表徵的兩大事實"之一。禁酒法令讓每年俄國每年要損失4.5億一5億盧布的收入。為了解決財政問題,在新經濟政策時期,蘇維埃政府放寬了禁酒政策,酗酒之風死灰復燃並呈蔓延之勢。
中國國內也有類似的例子。
1949年前首都南京,為什麼沒有把上海和江浙吸乾?
那麼各路軍閥怎麼辦呢?中國只有一條長江,其他的河道除了珠江勉強能支持廣東的半獨立軍閥外,都沒有明顯的外貿價值。所以軍閥之間只能打來打去,搶土地。再就是搞一點農業社會必須買,還能通過陸路運輸的貴重商品來吸收其他地區的農業剩餘。這種商品在農業社會只能是毒品。鴉片雖然對全國來説是嚴重的生產力損耗,但只要軍閥能種鴉片再買到別的軍閥轄區,就能把那邊的農業剩餘吸過來,也享受一點蔣介石坐地分贓的地位。雲南的滇軍靠着鴉片收入和通南邊法國殖民地的小鐵路,長期以來是內地最有錢,最能打的軍閥,共產黨的總司令就是滇軍出身。許多軍閥戰爭都圍繞着鴉片產區和鴉片商路爆發。
當然也不是雲南一個省是這樣:

民國的鴉片基本賣不到外國,歸根結底還是國產國銷,之所以軍閥經營鴉片,還是藉此收集國民的勞動力/糧食/礦產,用來養兵,也用來交換國外的武器。那為什麼軍閥不能直接收集勞動力/糧食/礦產呢?為什麼不省下鴉片損耗的土地和人力,增加税收基礎呢?
因為他們做不到……對於封建制政府來説,向正常經濟體徵税,意味着要直接觸及社會的方方面面,監視所有企業或農户的經濟活動。而各地的土豪地主都有自己的利益,統計他們控制的財產/勞動力/礦產,等於向全社會宣戰,包括自己的軍官和官吏。越是對正常經濟徵税,掌握資產的人越能規避税收,把最窮的人逼上絕路,大明末年就是好榜樣。所以還不如軟刀子割肉,派少量親信掌握毒品流通渠道(只是點和線,等於降低了“反腐”和“反封建”的維度),只控制這樣一個好監督,好徵管的系統,還能多集中一些資源來維持政權,淘汰那些不販毒的政權。
現代社會最極端的例子是也門:
也門對外糧食依存度進一步增加
9月2日聯合國糧農組織發佈報告指出,2012年也門穀物進口總量375萬噸,比2011年的350萬噸增長7.1%。也門對外糧食依存度進一步提高,其中進口小麥300萬噸,佔到所需小麥的95%。 2010年,世界糧食署曾報告指出,也門已成為糧食淨進口國,其中小麥進口占全國需求量的90%,大米佔100%。
http://www.mofcom.gov.cn/article/i/jyjl/k/201309/20130900293364.shtml
也門卡特葉:中東窮國咀嚼掉髮展資源
在也門首都薩那市郊,連片的卡特農場佔據了山谷中少數肥沃的農田,而玉米、小麥、蔬菜、水果等作物卻被擠到貧瘠的土地栽種。每天清晨,種植卡特的農民要早起摘下卡特樹的嫩枝和樹葉,用塑料袋分裝成方便麪大小的一捆,這是一個人4至5個小時的咀嚼量。枝葉採摘下來後被迅速送入市區內的卡特市場。
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4-04/10/c_126374762.htm
淺析也門土地現狀及投資建議
卡特(一種類似於興奮劑的植物)的種植面積約為10.3萬公頃,約佔全部已耕種面積的9%,產量約為11萬噸,其產值約佔全部農作物產值的1/3,也門約四分之一的農村勞動力都在從事卡特種植……儘管也門政府鑑於全球糧食漲價、糧食進口不斷增壓,國內供不應求的現實情況,以及社會各界有識之士的輿論壓力,已經藉助各種力量宣傳卡特的危害性,並號召農民真正“務農”。但考慮到卡特特有的“經濟效益”(2001年,卡特總產值約佔全部農作物產值的1/3,佔國內生產總值的4.2%;也門從事卡特種植的人員超過一百萬人,政府每年至少可從中獲得0.25億美元的税收),截止目前,也門政府還未出台禁止卡特生產和流通的法令。
http://www.mofcom.gov.cn/aarticle/i/dxfw/gzzd/200810/20081005851258.html
也門現在就是軍閥混戰的民國,各路軍閥需要人力,需要物資,卻沒有現代化管理能力,最高管理水平就是對毒品貿易收税。所以一方面糧食都不夠吃,另一方面也必須鼓勵毒品種植。在不改變封建社會結構,不改變現有的税收成本,不建立新型政權體系(可以總結為不革命)的前提下,靠毒品來收集財富,可能是對政府乃至對人民都更仁慈的生活方式。畢竟在工業時代,最壞的政府也比無政府主義要強。這樣,毒販子如此囂張的理由就顯而易見——在封建社會結構之下,毒梟們代表着(極有限但最多)的現代文明和公共服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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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馬前卒

